深山老林秀姑娘
“阿楚?”
“嗯,怎麼了?”
“沒事,看你若有所思,是還在想剛才的情景嗎?”
“沒有。”楚行舟笑着搖搖頭,“黃兄,你說六界之中,以何定對錯,以何定功過,以何定罪業。”他說的很輕很快,但字字清晰。
黃尚苦站在明珠的光亮后,靜靜望向他:“殺人償命。”
楚行舟聞言一愣,隨後笑起來回望道:“天經地義。”
接下來的路雖然滑膩坎坷、深淺不一,但走走停停間卻也逐漸開朗起來。二人行及最後,竟然在前方看到了一點若有若無的光亮。而且這一路上並沒有什麼除了動物抑或是人類屍體之外的東西么出現,倒叫楚行舟有一絲意外。
黃尚苦的臉色也隨着光線的出現,漸漸恢復起來。他再次看了一會兒楚行舟的衣袖,終於開口道:“夜鵬,到洞口了,快出來吧。”
袖口動了動,發出夜鵬極不情願的聲音:“是嗎?我怎麼沒有聞到新鮮空氣的味道,沒有聽到山風的聲音,你休要騙我。”
“但你總歸能感受到洞口的光了吧,快出來,你這麼沉,阿楚會很累的。”
“......”夜鵬扭了扭身子,嘟囔道:“我這麼小一隻,哪裏沉了。”話雖如此說,但他還是撲拉一聲從楚行舟的袖中飛了出來,找了塊兒乾淨地面站穩,“果然有洞口。”
“我還能騙你不成?”黃尚苦冷哼一聲,拉過楚行舟就要抬腳出洞。然而還未走幾步,他便又停下,輕輕捂住了楚行舟的眼,“阿楚,閉眼。”
“怎麼了?”
“在黑暗裏待久了,乍一見到光,眼睛會痛的。閉上眼會好受些。”
“...好。”
“我牽着你,跟着我走就好。”
“嗯。”
“切。”夜鵬撇撇嘴,決定不等這兩個磨磨唧唧的人。一鳥獨自撲扇着翅膀,小心翼翼向洞口飛去。
“南明君你快些吧!現下正是晌午,進山的好時機啊!”
“你若等不及,就先去探路。”
“......”夜鵬咽了咽唾沫,“我等得及。”
然而善飛好動大約是鳥類的天性,夜鵬沒靜一會兒就顯然有些耐不住了。他飛上了高枝兒,一點一點增加高度,俯瞰着山林,注意着其中的一點動靜。忽然,他眼睛一亮,定睛觀察半晌,嘩啦一聲落了下來。
“南明君!我看到人家了!”
“人家?”黃尚苦這時剛剛從洞口中出來,捂着楚行舟眼睛的手一時並不敢放下,“多少?”
“就一戶,一個院子兩間房,建在一棵大樹前的平地上。我方才看了看,他家還冒着煙呢。”
“只有一戶...想必就是杜凌所說的老趙家了。”楚行舟閉着眼睛思索起來,“不過,這才多久,我們竟已走到了後山嗎?”
“許是那鳥妖的傳送法陣直接越過了山前的村子,山洞的盡頭直通後山山腳。”黃尚苦看着楚行舟眨動的眼睫,鬼使神差般微微推了推手掌,欣長的睫毛尾部便密密麻麻掃動在了他的掌心裏。
楚行舟無知無覺地思量着:“越過...這倒不太好辦了。”
“無妨,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先就近去老趙家,看看那傳言中的羽毛到底是何模樣。”
“嘖。”夜鵬飛道:“尋常人怎麼會留着這種東西,帶血的羽毛哎,一聽就很可怕。他也許早就把那些東西燒了。”
“這倒不一定,先去看看吧。”楚行舟道:“從剛才我就在想,大多數人聽到百姓失蹤、附近有妖的傳言,又遭遇到老趙這樣的經歷,想必多多少少都會害怕一些,說不定早就搬走了。但老趙卻還一直留在這裏,一家獨自過活。況且後山的山洞距離他家不算遠,要想發現恐怕不算難......”
“老趙有問題?”
“不知。”楚行舟搖搖頭,道:“黃兄,我可以睜眼了嗎?”
“咳咳。”黃尚苦顫了下手,慢慢挪開了,道:“應當可以了。”
“嗯。”楚行舟緩緩睜開眼,看着他笑起來:“多謝黃兄。”他眼裏還帶着些水光,許是閉了太久眼睛的緣故。
“咳,無妨無妨。”
楚行舟帶着他向洞邊走去:“我方才閉着眼,所以對靈息的感觸比平日裏更敏感些——這洞口處有施法的痕迹。”
黃尚苦聞言蹙眉細看,果然發現了一道不甚明顯,幾近消散的靈流:“是隱匿術,可以將想要隱藏的東西融於周圍的環境,凡人經過,自是看不出來的。”
“那就可以解釋了,倘若鳥妖不想讓人發覺,那老趙必然是看不到的。但有一點卻很奇怪——前山的村子裏不斷有人失蹤,但距離山洞最近,最易抓被走的老趙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是他家門口的樹上會被懸挂上羽毛罷了,這鳥妖到底有什麼目的。他的所作所為,並不像是為了果腹而已。”
“嗯。”黃尚苦神色有些暗淡:“不是為了吃,那便是別有用心。或許是為了告訴世人什麼,又或許是為了心中的仇恨。”
“嗐,我說你們兩個在這裏說這麼有什麼用,咱們飛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是人是鬼,我們一鍋給它端了!”
“...你方才不是怕得很?”
“那是我狀態沒有調整好,現在不一樣了,走吧!”夜鵬一個展翅向前掠去,留下在風中凌亂的兩人。
炊煙裊裊,山風凜凜。待黃尚苦二人趕到老趙家時,夜鵬早已和一位姑娘攀談起來了。
“哎,小鈴兒,平日你就是這樣劈柴嗎?”
“嗯,公子看起來比奴家還小,就不要喚我小玲兒了。”
“那我該叫你什麼?你想要我叫你什麼都可以,你說吧。”
“......”趙鈴兒並未作答,轉過了身不去看他。
夜鵬嘻嘻笑道:“鈴兒,你不累嗎?我來幫你吧。”
“多謝公子,我不累。”
“哎~別客氣,我來我來。”夜鵬說著就拿過了她手裏的干樹枝,一刀劈成兩半填進了火堆里。
這時,一個身穿布衣的老伯提着一碗茶壺和小板凳樂呵呵走了出來:“哎!小鈴!快別讓公子動手,人家是客!公子啊,快來喝茶。”
“多謝老伯!”夜鵬起身應聲,一抬頭正巧撞見了站在院落外的楚行舟二人,“哎!阿楚,南明君,你們怎麼這麼慢!”
“老伯,小鈴兒,他們就是我剛才說的朋友——阿黃和阿楚。”
“......”黃尚苦看着他孔雀開屏、如魚得水的樣子,恨不得將這丟人現眼的鳥兒拉出去拔光尾巴毛兒。
“喲,二位你們也來了,快請進,上山辛苦了吧。”
“多謝趙伯伯。”
“嗐,客氣啥,快進來快進來。喝茶喝茶。”
楚行舟道謝着卻並未落座,那張小桌子前只有三個顏色深淺不一的舊板凳,看它們歷經滄桑的樣子,想必是這老伯家裏全部的矮凳了。
“小夥子你怎麼不坐呀,哎呀!你看我這老眼昏花的,這凳子腳上有泥竟都未看道,我這就去擦擦。”
“伯伯,不必不必。”楚行舟慌忙將老趙拉住,道:“您坐您坐。我們幾人只是為了詢問幾句話,冒昧叨擾本就心懷愧疚,怎麼還能勞煩您如此招待。”
“哎呀,我一把年紀了,長在這深山裏好幾十年,一年到頭遇不着幾個人,就可勁兒盼望着能有個聊閑天兒說話的人路過,陪我說說話,也解解悶兒。你們來了,我老頭子高興還來不及呢。”老趙一把將楚行舟按到小桌子前,招呼小鈴倒茶水,“我聽小鵬說了,你們是來問羽毛兒的事的,對吧。”
“是,大伯都聽夜鵬說了?您坐。”
“我不用,老頭子站着舒服,你們幾個快坐下。”
“您不坐我們也不坐。”
“嘿——你這小夥子。”老趙無法,只得進了偏房,翻找出兩個菖蒲坐墊,擺在地上,準備就勢而坐,卻被夜鵬和黃尚苦兩個眼疾腿快佔了先。
“老伯,您看着我們做什麼,快坐啊,小鈴兒,你也來。”
那姑娘聞言起初並不敢上前落座,卻被夜鵬不由分說拉了過來。
老趙嘖吧着嘴,最終也沒再說什麼。
“嗐,還是我們家窮,客人來了都沒啥好招待的。我這姑娘跟着我也是命苦,長這麼大了,沒有過幾件像樣衣服。說起來,都是我沒用啊...”
“爹,您說什麼呢,我不喜歡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娃娃懂事,受苦喲。她娘幾年前又染病沒了,她一個大姑娘整天跟着我在這深山老林里劈樹砍柴,沒見過外面的好東西啊。說到底還是我這個糟老頭子拖累了家裏,從小沒錢,出去做工也沒人要,好不容易長大能幹活了,還摔瘸了腿...一輩子估計就折在這裏了。”
“爹...”
“大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在遇到那些詭異的羽毛之後,依舊沒有搬走的嗎?”
“唉...是了,那玩意兒看起來是挺嚇人的,不過這幾十天裏,我家也沒少過什麼東西,養的雞鴨都還在。我看他這麼久還是沒別的動作,索性就先這麼捱着。而且要是我帶着娃搬出山去,先不說得累死累活搬上幾天,就單說出去后謀生,也是個麻煩事,想要活着也沒條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