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佛無常
我叫佛無常,本家姓氏並不姓佛。名字是一個傻子給我取的。
那年,我十三歲。
那段時間的記憶有些模糊,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拼湊的回憶和家裏人轉訴給我聽的,我現在和大家說說。
那年夏天我和小夥伴約了一起去村裏的芭蕉林去玩,那片芭蕉林不屬於任何人,聽說是村裏的,還派了一個老頭去看着。
老頭的脾氣又臭又怪,我們都是趁着他午睡的時候溜進林子裏玩,
芭蕉林很大,大人都告誡我們不要去芭蕉林玩,說以前村裡人都把夭折的死孩子扔在林子裏。
我們可沒有當回事,撒了歡的在林子裏面耍起來。
玩了沒多久,我就人有三急。那時候,可沒有什麼好忌諱。解開褲子就準備對着一顆大芭蕉樹掃射!
我正準備痛快痛快,突然耳朵一緊!我的耳朵突然被人揪住,我痛得咬牙切齒,罵了一句誰呀?
我回頭一看,居然是看林子的臭老頭!我的那些小夥伴見勢不妙,一溜煙都跑了,只有我被老頭抓了個正着。
這個老頭真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對着我大罵,誰家的野孩子?跑這來玩了,你家大人沒有教你,不要靠近開花的芭蕉樹嗎?
被他這麼一說,我抬頭往上看,我準備掃射的對象,這棵芭蕉樹上面,開出了藍球大的花蕾,
我以前也見過芭蕉樹的花,但是從來沒有看見過那麼大的花,而且這花有種妖艷的感覺,就好像一個非常妖艷的女人在對着你笑。
突然之間我腳下一股溫熱,最後我打了個激靈,剛剛那泡尿被老頭嚇出來了。
我覺得丟人,立馬掙脫老頭揪着我耳朵的手拔腿就跑,跑的時候我不忘回頭看了一下老頭,發現他身後好像有多了一個人影。
回家我當做沒事人一樣,換了條褲子,照樣吃飯睡覺。
晚上睡覺睡得迷糊,感覺床邊坐着一個人,一連幾個晚上都是這樣,看不清他的樣貌,但是知道是一個女人。
一天晚上我努力看清坐在床邊的她,穿着一身紅衣,頭上戴着一個紅蓋頭,一副新娘子的打扮,而且從身材上看,應該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
白天我把這件事和家裏面的人說,可是他們都不相信,都笑話我,是不是想娶老婆了?
我看大人們不相信,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再次看見那個女人坐在我的床頭,這一回她離着我很近,我忍不住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的手有點涼,但是卻很柔軟,她把手縮了回去,示意我掀開她的蓋頭,這裏面似乎有某種魔力,我從床上爬起來,掀開了她的蓋頭,一張粉琢玉雕的臉龐出現在我面前,當我想說什麼的時候,她卻說了我一聲:奴家見過相公……
後面的事情我確實記不清了。
只是聽家裏面人說,早上看到我總是沒穿衣服躺在床上,剛開始家裏面人以為我是青春期到了,到後面才發現我越來越不對勁,身子越來越虛弱,黑眼圈黑的像輪胎一樣。
當有天晚上家人聽到我的房間傳來女人的聲音之後,大家破門而入,然後發現我在床上抽搐。
房間裏面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家裏人知道了,我一定是遇到什麼臟事。
我爸去找了我那些個那些小夥伴,知道我曾經去芭蕉林玩,我爸是個急性子,拿了把鐮刀就衝進了芭蕉林,
結果卻被困在芭蕉林裏面三天三夜,當人們把他救出來的時候,渾身是血。
我爸被救出來的時候,爺爺一拍大腿大罵他,妖仙是我們能惹的嗎?
可是當務之急還得解決我的事情。
家裏面人一合計讓我去出家,當一個跳牆和尚
村子十裡外有一座老廟,廟裏面住着個胖和尚,在村子裏面化緣的時候,不是遛貓逗狗就是調戲誰家的小媳婦,村子裏面的人都叫他假和尚,
家裏人帶着我去廟裏的時候,胖和尚躲在廟裏面不出門,大門緊閉,
直到兩天之後,他實在餓得受不了,出門的時候被我爸堵在大門口,無奈之下,他只能收我為徒。
跳牆和尚,不用受戒也不用在寺廟修行。而是拜入師父門下做個記名弟子,每到佛誕盛典,要給寺廟送上供奉。等到成年的時候,舉行跳牆儀式,算是還俗。
拜了師父,我算是佛門中人,家裏人覺得我應該可以平安無事。
可是,當晚我卻發起了高燒,一度昏厥過去,嘴裏還不住的說胡話,不停的在道歉,一直在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家裏面人知道這件事是沒有那麼簡單能過去,心急如焚的家人再次把我的師傅請回回家
和尚師父讓我爺爺帶上一對龍鳳燭,帶上瓜果若干獨自一人進了芭蕉林。
到了月色高懸,我爺爺才回到家,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個銀手鐲。
爺爺把銀鐲子戴在我的手上之後,我的才安靜下來,高燒也慢慢褪了。
家裏人見到那麼神奇,紛紛追問爺爺這個銀鐲子的來歷,爺爺無奈嘆口氣:“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家裏人沒有追問下去,但大家都明白,爺爺去芭蕉林后似乎定下了什麼約定。
等我身體好轉之後,爺爺和師父商量了一下,讓我提前舉行跳牆儀式。
當天,烏雲密佈,正午時分也是黑壓壓的。我們一家四口人,都聚在寺廟裏。
爺爺按照和尚師父的要求,照着我的模樣去紙紮店扎了個紙人。師父說,之後就由這個紙人代替你在寺廟裏修行。隨後還剪了一撮我的頭髮,放在紙人裏面。
“以後,這個紙人就是你。而你,需要求得自己的這一世。”
我聽不太明白,想問個清楚,可是,師父不給我機會,對我鄭重地說道:“時辰到了!快準備,不然一切都白費了!”
牆角一處放了一張木凳,應該是怕我跳不過牆角給我準備的。而我卻像被趕鴨子上架一樣被趕了上去。
我剛站在凳子上,師父就湊過來低聲對我說:“跳過牆,一直往前走,遇到別人和你說的第一句話,那就是你的新名字!快!快上去!”
新名字!?
我還來不及細想,就在師父的催促下越過了牆頭。
當我一個趔趄落到地上時,才發現牆外往前走是一片樹林。
別說遇到人了,就怕連條狗都不會有。
但我剛一猶豫,就牆的那頭就響起師父的叮嚀聲,叫我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走。
我這時候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一直前行,走進了樹林。
越往裏面走,我就越是覺得不對勁,這樹林裏太安靜了,連鳥叫聲都沒有。
本來今天就是烏雲蓋頂,走到樹林裏,像是進入了夜晚。
這時候,我已經想打退堂鼓了。七月山裏的蛇可是最毒的時候,要是被來一下……
光想想,我就覺得背脊發涼,加上這裏的氣氛實在太詭異。我萌生了退意,顧不得師父的叮嚀,準備往回走。
剛轉身,我就發現長滿荒草的樹林,已經看不見回去的路!
我往回走了一段,發現不對勁。似乎在原地打轉,這會兒,我是又急又怕。
除了詭異的寂靜,就只有我步行壓過荒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停下腳步后,想觀察四周環境,同時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不遠處,卻有什麼東西在接近,最近的一堆荒草開始晃動!
蛇?
看着不像,應該是比蛇要大的多。
不管是啥,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立馬往反方向跑!
嘩啦啦!
我壓倒一片片荒草堆,這時候腦子只有一個字。
跑!
跑了有幾分鐘,終於看見有條小小的山路。
我大喜過望,這人工開闢的痕迹,就像讓我發現了新大陸!
沿着這條路走,一定能回到村子。
天色開始暗下來,我走了好久都沒有走到盡頭,也沒有看見村子。
後面的東西似乎沒有追上來,我慢下了腳步,隱約看到前面有個房子的建築。
我往那邊走去,山裏的夜黑的早,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我摸黑走了過去,這是人工修建的建築,應該是水泥建的房子,我摸向入口,卻覺得有些奇怪,這房子修的有點矮了,不過才半個人那麼高。
我摸向房子中間那扇門,觸手冰涼似乎還刻上了字!
我立馬炸毛!
這那裏是房子?!這分明就是一座墳墓!!
我機械性地退後幾步,腦子裏只想快點離開這裏。
啪!的一聲!
沒等我轉身,我的肩膀就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拍了一下!
這裏荒郊野嶺的那來的人?拍我肩膀的就只有……
我咽了下口水,以前聽老人說,晚上有人拍你肩膀,千萬別回頭!會撞見不好的東西!
我現在全身僵硬,全身連腳趾頭都不敢動一下。
“無常!”
“你是要進去嗎?我帶你進去啊,快跟上,哈哈……”
這聲音尖銳地就像是刮玻璃,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說話間,他一個越步到了我身邊,我看清他的模樣,一身邋遢逢頭垢面,咧着嘴笑露出崩掉半塊的門牙。
他渾身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臭味,就像整個人都酸腐了一樣。
傻子,他是我們村裏的傻子。
我正要鬆口氣,卻聽到傻子說道:
“無常,門開了,快進去啊,裏面有肉吃!”
我抬頭看去,見到墓碑的地方打開了一個通道,而傻子已經跑了過去,蹲在通道口,後背對着我似乎從裏面掏出了什麼,接着聽到他大口大口的咀嚼聲。
一座墳頭,裏面能有什麼可以吃?
我駭然問道:“傻子你在吃什麼?”
傻子似乎愣了下,隨後慢慢回過頭,以往傻裏傻氣的他,在昏暗的月色中露出一道極為猙獰的笑容。
“肉!”
手裏正在把一截人的手指往嘴裏送!
這一幕讓我頭皮發麻,兩條腿已經不聽使喚,在這個時候愣是抬不動。
而傻子卻慢慢站起身,拉聳着肩膀,回過頭對着我陰惻惻地笑着。
“肉,吃完了……咯咯……”
緊接着響起了一陣讓人牙酸的磨牙聲。
我這時候暗罵自己不爭氣,這個時候還腳軟!
面目猙獰的傻子聳着肩膀踮着腳,形態詭異地慢慢走過來,我已經隱約聞到他身上令人作嘔的酸腐味。
傻子開始貓着身子,就像只老山貓一樣,準備對我發起進攻!
下一秒我看到傻子已經對着我沖了過來,我本能地大喊“不要!”
可是突然感覺后脖子根一疼,兩眼一抹黑,四肢無力地倒在了地上。最後一幕,在月光揮灑之下,定格在墓碑的三個大字“無常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