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玉

殘玉

“阿筠,哥哥有事找你。”

姜清時幾步追上自家妹妹的步伐,面色有幾分嚴肅,“你跟我過來。”

姜清筠身體一僵,莫名想起來小時候自己練字不認真的時候,姜清時就是這樣和她說話的。而現在哥哥又是這副樣子,她本能地覺得他要問的不會簡單。

但她還是乖乖抬步,跟了上去。

“哥哥是想問今天的事情嗎?”走到她落榻的小院裏,不等姜清時先開口,姜清筠就自己問了出來。

主動詢問和被動回答帶給人的心理感受是不一樣的。這個時候,她也能猜出來姜清時想要知道的是什麼。

小院寂靜,此時只有兄妹兩個人。東風穿廊拂過,吹起姜清時一角衣袍。他剛停步,就聽到小姑娘的話,轉身,頗為無奈地嘆息一聲。

“你從後山回來,受了傷也不和哥哥說。”姜清時拿着金創葯,拉過姜清筠的手,小心地給她上藥。

姜清筠的手勻亭白皙,手掌心幾道洇血的划傷卻破壞了這份美感。傷痕邊緣還沾着些許泥土沒拍乾淨,傷口雖然不長也不深,但上藥時還是會有疼痛感襲來。

“小時候你身體不好還喜歡亂跑,經常受傷。長大了也沒改得了。”替她處理好傷口后,姜清時沒理會小姑娘有些發紅的眼眶,緊接着從袖口中拿出一尾禁步。

是不久前姜清婉索要去的那一塊,也是姜清筠方才吩咐辛夷去找的禁步。只不過上面原本顏色艷麗的流蘇已經染上塵垢,中間的玉佩也殘缺了一半。

“清婉下次再找你要東西,你就說是哥哥給的。她想要就親自來找我。我姜清時的妹妹,不能一直委屈求全。”

姜清時知道自己這個妹妹什麼都好。從小就聽話,雖然愛玩鬧些,但從來是不惹事的。不知道是不是體弱的原因,連帶着她的性子都有幾分軟。

從前姜清婉搶她東西時,他也同姜清筠講過不要一直縱容着姜清婉。小姑娘明面上答應得好好的,結果下次還是被欺負。

可剛才他也知道在後山發生的事情,如果當時清筠在場...只想到這裏,姜清時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哥哥……”

姜清筠拿着葯和禁步,心下情緒複雜。先前她都做好和姜清時解釋的準備,也想好了措辭。卻不想,姜清時對今天的事情根本都不在意。

想着,她眼眶微紅,淚水氤氳。

“這葯你拿着,讓辛夷一日替你外敷三次。傷幾天就好了。葯不夠用再和哥哥講。”

姜清時把藥瓶塞到她手裏,一抬頭看到小姑娘又要哭了,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你先回院裏休息,讓辛夷照顧着。”

“鎮南候世子那邊有哥哥在,今天的事情哥哥會查清楚的。”

姜清時揉揉姜清筠的頭,囑咐過所有事情后,他就出了小院,徑直去往鎮南候世子養傷的地方。

辛夷從後山回來時,剛好看到姜清時從院子裏出來,結果一進來就看到姜清筠微紅的眼眶,就以為是大公子又訓斥小姐了。

“小姐,要不奴婢陪您去用點兒素齋?”辛夷跟在姜清筠身邊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摸清楚了只要自家小姐心情不好,帶她去吃一些好吃的,她的情緒基本就能緩過來了。

姜清筠一下笑出聲來,搖搖頭,綰着青絲的金步搖也跟着搖晃,“我沒事,就是累了。”

“那奴婢陪您回廂房。”辛夷跟在她身後,好幾次抬頭后才鼓起勇氣,“小姐,奴婢方才回後山,沒發現您要找的東西。”

姜清筠步伐未停,藏在她袖中手上的禁步沒了聲響,“不用找了。”

“你今日也累了,不用守在這裏了。”姜清筠蓋好被子,手中捧着一卷書,索性沒有其他事情,她就直接讓辛夷退下了。

窗外風撫長廊,春日暖意融融,屋內一片靜好,最閑適不過。

*

此時姜清婉和林氏所在的小院,氣氛卻半點不平靜。

不久前方丈又來看過姜清婉一次,診脈后確認她沒有事情,林氏就徹底鬆了一口氣,才有精力開始算賬。

地上,春杏自從進屋到現在,已經跪了一個時辰。

林氏端坐在木桌旁,品着熱茶,見春杏已經大汗淋漓,她才終於有了動作,卻是狠狠扇了春杏一巴掌,直接將人打倒在地上。

“不是讓你好好看着嗎?你就是這麼做事的?”

一想到她千方百計拖延着時間,趕到後山時看到的卻是那麼一副場景。她想發落了春杏和布衫男子的心都有了。

可事情原本就是她參與謀划的,一旦公開算賬,那清婉的名聲就徹底保不住了。

“夫人,奴婢是親眼看着二小姐還在林中時才做的。”顧不得臉上火辣的傷痛,春杏幾步爬到林氏腿邊,一手抓着她衣裙下擺。

“奴婢送二小姐去海棠林時,禁步還掛在二小姐身上的。那奇香可以刺激蛇,但也只會針對二小姐一個人。”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到最後為什麼會是大小姐。”

“閉嘴。”林氏呵斥一聲,閉眼抬手揉着眉心。事情牽扯到了她自己女兒的身上,平常再冷靜,此刻也無法做到真正的無動於衷。

“你去官府看看那人,要做什麼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春杏一愣怔,知道這是林氏給她將功贖過的機會,連忙點頭,片刻不敢停歇。

林氏俯身,一指挑起春杏的下頷,長且尖的指甲抵着她喉間,“這次如果再做不好...”

“夫人放心,奴婢這次一定不失手。”

春杏話音剛落,床榻那邊就傳來了姜清婉透着虛弱的聲音:“娘……”

“你先下去。”

林氏扔下一句話后,急忙起身走到床榻邊,扶起姜清婉,一臉關切地問着。春杏在離開屋子之前,回頭看着林氏關心的模樣,一時間竟然覺得那一幕十分刺眼。

她攥緊雙拳,什麼都沒敢表露出來,緊接着離開小院去辦事。

屋裏。

姜清婉從昏迷中緩過來之後,抱着林氏失聲痛哭着,惹得林氏更加心疼。

等到她情緒緩和下來后,林氏才開口問着後山的事情。當時在場的只有他們幾個人,現如今她也只能從自家女兒嘴裏套出當時的情況。

“你告訴娘,你和三小姐,還有鎮南候世子是怎麼暈倒的?”

姜清婉渾身冷顫,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情況,“就……突然出現幾條青蛇。鎮南候世子為了保護我和婷冉,不小心被咬了。婷冉和我之後都被嚇暈了。”

“但是,我又好像感覺到有人在打架,也有人在我身邊亂動。”那種觸感,她一想就開始害怕,“娘,我是不是被人...”

“別亂想。娘去的時候只有你們幾個人暈倒在地上。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林氏連忙輕拍着姜清婉的背,好生安慰着。

“娘,你有見到我的禁步嗎?”姜清婉平靜下來后,摸着自己腰間,又四下環顧着,都沒見到她好不容易從姜清筠那裏要過來的禁步。

聽到禁步兩個字,林氏心裏咯噔一聲,“什麼禁步?”

姜清婉低頭,聲音細弱蚊聲,“就……就是我今天從姜清筠那裏要過來的那塊。”

姜清筠,禁步。林氏一下就懂了。

她差點兒沒被姜清婉這句話氣暈過去,方才她懷疑的事情一下都有了清楚且合理的解釋。

她抬手想打姜清婉,卻下不了手,被氣得哆嗦。

“回去之後你好好把《女戒》抄三百遍再出來。”

扔下一句話,林氏不等姜清婉哭訴,就生氣起身直接離開小院,絲毫不理會屋裏姜清婉的哭聲。

*

京城皇宮,金鑾殿內。

陳還把一厚摞的奏摺放到龍案上,“皇上,這是南巡期間大臣上奏的奏摺。”

“嗯。”謝景尋隨意應了一聲,頭也不抬,一心專註於手中的批紅。

皇帝一向如此,陳還近身伺候這麼長時間都已經習慣了。以往放下奏摺就該離開金鑾殿的他,這次卻反常的站着沒動,拿出一塊殘缺的玉佩遞給皇帝。

“皇上,這是在後山找到的東西。”

“另一半在之前就被人拿走了。”

謝景尋在批閱奏摺時一向不喜歡有人打擾,陳還開口時,他下意識地開始皺眉,正想要讓他放下東西出去時,又在聽到後山這兩個字后硬生生換了一句話。

“查到什麼了。”

謝景尋從一堆奏摺中抬頭,抬手撩袖接過玉佩,看清楚玉佩上因為塵土而更加清晰的紋路上,他眼眸微眯,眼中閃過震驚和危險的光芒。

儘管只有半塊玉佩,他也認出了鐫刻在上面的紋路。

絲毫不嫌棄玉佩上的塵垢,他摩挲着玉佩圓潤的邊緣,心下有了其他的思量。

陳還見他竟然肯放下奏摺不管,快速彙報着他剛得到的結果,“後山也有毒蛇的痕迹,和林中被擊落的那條應該是被同一個人控制的。”

“鎮南候世子被咬,剛醒,還在禪山寺養傷。”

“而且這玉佩上,被染了絳蛇香。是由兩種香暈染的,第二種剛染上,所以絳蛇香還沒徹底發揮作用。”

陳還說完,低頭等着皇帝的吩咐。

“去查清楚誰做的。”

陳還應是,剛準備離開金鑾殿時,高處又傳來皇帝的話,“還有她的身份。”

陳大總管一愣,一看皇帝的臉色,才反應過來這個她是誰,“奴才這就去。”

殿門關闔,天光零星灑落。龍椅上,皇帝早已放下手中的硃筆,仔細觀察着殘缺的玉佩,良久之後輕笑一聲,將玉佩收到錦盒中后才繼續批閱着成堆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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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偏執皇帝的心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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