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虎頭山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細究起來，這話確有一定的道理，在窮山惡水中求生存，若是不‘刁’一點，又如何能夠生存得下去？
何謂窮山惡水?山水本無情，又何來窮富善惡之說?追其根究，不過是世道人心所致而已。
亂世之中，民不聊生，人心惶惶之下只顧得一口吃食，哪怕眼前山清水秀，那也是窮山惡水了；太平盛世則就不同，腹中有食心中不慌，同樣的山水景物，在人們的眼中也就變成了風水寶地。
……
虎頭山，位於燕、趙兩國的交界之處，山中地形複雜，峰巒疊嶂中灌木叢生，且時有霧氣瀰漫，即便是本地農戶也不敢冒然闖入，久而久之，便成了人們口中的窮山惡水之地。
且那虎頭山上，還有一夥強人佔山為王，建了一座土匪山寨，名曰‘虎頭寨’。
虎頭寨中嘯聚着上千匪眾，常做那殺人越貨打家劫舍的勾當，燕趙兩國鞭長莫及，尋常百姓更是不敢輕易招惹。
還好山上的土匪並非蠻不講理，若有足夠的錢糧孝敬，土匪們非但不會為難你，甚至還會給你做那指路嚮導，保護着你安全通過虎頭山的地界。
只不過，這種情形通常只會發生在途徑此地的燕趙兩國的貨商們身上。
也只有他們才捨得花那買路錢，尋常百姓生活尚且困苦，又哪裏有那多餘的錢財去孝敬山上的土匪們？
因此，若無十分要緊的事情，周圍的百姓們是不會輕易踏足虎頭山的地界的。
……
這一日，時值初秋，虎頭山外的道路上，卻孤零零的走來了一個青蔥少年。
少年一身灰色粗布短衫的打扮，肩頭袖口上全都打着補丁，背上背着一個葯簍，腰間還別著一口短刃，除此之外便身無長物了。
少年的膚色略顯黝黑，平凡的面容給人一種十分憨厚的感覺，只是他那眼底深處，卻又不時的閃動着一絲絲鬼靈精怪的光芒，反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少年名叫楊毅，乃是距此十裡外燕國青山郡黑石村人氏，其父楊大郎，乃是村中的一名鐵匠。
楊母早逝，楊毅是被楊父給一手帶大的，而隨着楊毅的日漸長大，楊大郎的身體卻出現了一些問題，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楊父的身體突然極速衰老，明明不到四十的年紀卻給人一種花甲老人般的感覺，短短几年間，便已經失去了勞動能力。
好在楊毅日漸長大，子承父業，學會了揚大郎的打鐵手藝，讓家裏的日子得以為繼。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楊毅這也是被逼無奈，楊父這個樣子，他若不能挑起家裏的重擔，那他們父子兩個也就只能坐吃等死了。
至於親朋好友和街坊領居，雖能幫他們一時卻不能幫他們一世，只有靠自己自強不息，才是這世間的生存之道。
這個道理，尚未成人的楊毅卻已是深有體會。
而他今日之所以孤身一人前往虎頭山，乃是為了上山採藥，以治療其父日益衰老的病情。
幾日前，楊大郎的身體再度衰竭，已然不能下地行走了，花白的頭髮也已經全都變成了白色，臉上的皮膚上也長出了許多黑褐色的斑點，給人一種垂垂老矣，即將逝去的感覺。
楊毅一下子就慌了，在楊父昏迷之際請來了青山郡的大夫。
一番診治之下，大夫直言楊父命不久矣，只有服用百年人蔘，或能延命一年。
而那百年人蔘，一株就要近千兩銀子，似楊毅這般家境，滿打滿算也就只能湊出不足十兩紋銀而已，又如何能夠買得起？
無奈之下，楊毅便只好背上藥簍，準備去這虎頭山上碰碰運氣。
因為據那大夫所言，百年人蔘大多生長在人跡罕至的大山之中，而作為方圓百里內的唯一一座大山，虎頭山上有百年人蔘的希望無疑是最大的。
為了救父，楊毅這才不顧眾人的勸說，獨自一人來到了虎頭山下。
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大山，只見那山上鬱鬱蔥蔥，雖是初秋時節卻仍綠意盎然。
只是這滿山的綠，看在楊毅的眼中卻倍感深沉，讓他心中十分忐忑，不知此行是否能夠順利。
目光所極之處乃是山頂，氤氳霧氣中偶有一桿杏黃大旗展露頭角，很顯然，那處所在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虎頭寨了。
說起這山上的土匪，楊毅心中一點害怕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從小到大，他可沒少聽聞土匪們的惡跡，什麼殺人越貨，什麼強搶民女，什麼剝皮抽筋，什麼挖眼點天燈等，想想就讓人膽寒。
可為了給父親續命，楊毅卻是不得不來。
在他想來，這山上的土匪雖然可怕，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農家少年，想來他們也不會太過為難自己。
況且自己懷中還揣了二兩紋銀，若土匪們真的只認錢財不認人，那麼自己大不了舍財保命就是了。
而且自己腰間還有一口寶刃，自己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若土匪真的不給自己活路，那麼自己只能和他們拚命了。
當然了，這種情形是最壞的情形，能不發生還是不要發生，只要土匪們不太為難自己，楊毅自然不會傻到主動去和土匪們玩命。
說起他腰間的這口寶刃，這是楊父身體尚健時打造的一柄寶刃，異常鋒利，可斷金玉。
楊毅將它帶在身上，其實更多的乃是為了防備山中毒蛇和猛獸的，因為據那醫者所說，但凡有靈藥的地方，必有毒蛇猛獸守護。
想到這裏，楊毅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中的雜念，堅定了心神，這才繼續向前走去。
行不多遠，前方道路的拐角處，便出現了一座圓木搭建的關卡，關卡上則懸挂着一塊牌匾，上寫‘虎頭山’三個大字。
關卡下面，則守着三五個拿刀持槍的壯漢，顯然正是這虎頭山的守門嘍啰兵。
楊毅遠遠的便停下了腳步，他的身上雖有銀兩，卻也不願這樣白白送上前去，於是便四下打量起來，看看四周是否還有別的小路，可以繞過前面的關卡。
可就在這時，楊毅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極速的馬蹄聲。
楊毅轉身，只見遠處塵土飛揚中，突然衝來了一騎快馬，眨眼便已到了自己的面前。
楊毅暗道一聲不好，再想躲閃時已然來不及了，於是只能眼睜睜看着奔馬向著自己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