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木村重
回芥川山城的路上,則佑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些東西。wenxuemi。com
靜下心來想想,別所家沒有道理會頂着三好的壓力出兵啊?
除非他能夠一戰而勝,突襲攻下赤松氏的居城,造成既定事實,否則三好長慶一定會震怒出兵。
以亂世的規矩,沒有人會為一個已經被滅掉的勢力而出頭,但一個勢力只要尚且生存,就有利用價值。
難道說別所家已經有信心應付三好了?
離上次合戰只有三個月,雙方的實力對比不可能有什麼變化,唯一可能變化的就是外交情況。
第一時間的想法,無疑是西國的霸主尼子晴久,只有他有這種實力。
第二個想到的勢力,是足利幕府和六角氏,他們是三好家的宿敵。
只是……支持別所擊敗赤松,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呢?
而且,赤松雖然跟尼子沒有交情,但與足利幕府、六角父子關係不錯啊?
頭疼啊……
前世與後世相加,赤松則佑唯一的治政經驗,就是這兩個多月來輔佐三好義興所得,而且還只是數名下屬之一,遠非心腹。
應付這樣的場面,絕非易事。
苦思無解,少年放下了這個問題,轉而心生一念:
倘若赤松家真的滅亡了,自己會如何?
依照這三個月來的判斷,即使播磨赤松家為人所滅,三好長慶也很有可能讓赤松則佑以三好家臣的身份,在芥川山城呆下去。
不過,也有存在另外的可能,那就是關進籠子裏,供養吃喝,何時看不順眼,再殺掉解氣。
況且,就算是作為一個三好氏的下級家臣,似乎也具備相當的危險性。畿內雖然大致安定,不過每年也有些小規模的衝突,雖然每次死傷不過百人,但誰能保證自己一定不是其中一員呢?
另外,倘若記憶沒有什麼差錯的話,十年之後,三好長慶就會過世,看似強大的三好政權亦會土崩瓦解,此間兇險,更是毋庸置疑。
相比之下,老老實實做個人質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將來回到播磨,好歹能夠有些實力,雖不足謀划天下,但若處置得當,也不至於身死族滅。
對於小勢力而言,只要能長期站在勝利者一邊,就幾乎可以保證安全。而對於了解歷史走向的人而言,這一點並不難。
則佑並不喜歡播磨赤松氏,無論以前那個,還是現在這個,都是如此,他甚至記不清那些重臣的相貌和名字。但他卻不得不承認,赤松家的存在,是自己得以存活下去的保證。
但可悲的是,自己卻想不出什麼辦法,去幫助那個便宜父親。
別所家名義上是赤松支流,但實際勢力已經是主家的數倍,赤松晴政又非英傑之輩,自然不足應付。
倘若求助三好家呢?
但別所家並沒有做什麼太顯眼的事情啊。
三好家需要一個臣從己方的弱小勢力,幫助自己坐鎮播磨,抵禦西國——但這個弱小也只是相對而言,倘若真的孱弱不堪,那也就沒有扶持的價值。
幸好目前火還沒有燒到眉毛上。
別所這類庶族家臣早有下克上之心,但赤松家卻至今屹立不倒,可見主從嫡庶的名分,還是有幾分作用的。
況且現在是農忙的時節,大名無力用兵,所以至少今年冬季之前,赤松家還是安全的。
一念至此,不由嗟嘆。
亂世武人,卻似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若不去算計別人,就只能坐以待斃。
額頭愈發覺得酸疼了……
回到芥川山城,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要向三好義興報告,這不是自己的心情和意願可以影響的。
在三十人的“保護”中踏入內城,得知那位公子爺正在接見西攝津的國人,於是赤松則佑只能很有耐心地立在門外,請求侍衛前去通報,並且遞上一塊重約四匁的金幣。還露出一個自如的微笑。
閻王易見,小鬼難纏,換作是前世,絕對會此事嗤之以鼻,但現在的則佑,光明正大地從事行賄活動,更無半點愧色。
短短三個月,這個時代的規則就映入言行當中,而且連則佑自己對此也十分坦然,似乎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由文明社會的進步青年,墮落到封建時代的反動軍閥,如此邁出第一步。
通報過之後,有人在前面引路,穿過走廊,來到三好義興會客的地方。
此地也非初入,赤松則佑勢力之後,坐到義興的下手。
對面兩人,顯然就是今日的客人,看坐姿與服飾,當為一主一次,前者身着藍衣,文質少年,神色雖然恭謙,眼中卻頗有幾分遮不住的少年意氣,其下是個配着太刀的青年武士,身形高大,但卻氣質內斂。
兩廂坐定,自然要相互介紹,一陣寒暄。
少年自稱池田家少主勝正,則佑腦中思索一番,並無印象,也就無甚掛心,只虛以應和。待到後面那位開口,方才有些異色。
“在下攝津荒木村重!”
沉實鎮定,乾淨利落,全無在近畿武家中流行的京都腔調。
此君是在史書上留下過痕迹的人物,不過他的茶人身份,卻比武士經歷更加有名,一時之間難以記起他的生平,不過也不免讓人暗自留心。
池田勝正來此,是為了讓三好家調和一件國人之間的矛盾,並不是什麼大事。正題說完之後,話題轉開。
首先是池田勝正目光掃過赤松則佑,眼神中含着一絲鄙薄和憐憫。
“赤松殿是從播磨而來?聽說貴地最近並不太平啊。”
不知有心還是無意,這位少爺的話里,沒有給名門赤松家留什麼面子,甚至還可以聽出譏諷之意。
三好義興微微皺眉,正欲出言,卻只見則佑神情沉着,淡淡地答道:
“身為一方守護,卻不能安撫領內,本家有愧於心。”
同樣是戰國的弱小勢力,池田家的處境和勢力,卻比“名門”赤松強上許多,因此譏諷兩句,實屬正常。
想通此處,則佑只覺得好笑,卻並無怒意。
“既然同屬西國藩主,他日赤松有所需求,池田家定會前來襄助。”
這句話倒可以理解為向三好家表明忠心,不過語氣仍然令人所厭。
赤松則佑仍是面色不變,卻逕自接過話頭:
“近來別所家之事,倒是當真有些麻煩,池田殿若能從中協助,我赤松上下感激不盡。”
池田勝正逐漸有些招架不來。本只是隨口一說,卻不料則佑煞有介事,倒不知如何接口了。
此時三好義興終於出聲調解。
“池田與赤松若能安然相處,家父定然是樂見的。”
只一句話,既是安撫又是威脅,池田勝正頓時緘默不語。
“諸位殿下,在下本月倒是去過播磨,別所家之事,亦知曉幾分。”
發話的,是一直沉默的荒木村重。
“噢?那就請荒木殿賜教了。”
說話的同時,三好義興向右欠身,表示出對這個消息的興趣,池田勝正嘴角閃過一個勉強的笑容,赤松則佑微微皺眉。
荒木村重出列,鄭重地向義興施禮,而後起身答話。
不知為何,則佑隱約間覺得,荒木說話前向自己瞟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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