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飛蛾撲火
縱然不情願,江遠第二天還是來了。
商眠果然做了麻辣火鍋,為了避免氣氛尷尬,她又自作主張叫了方可人。
商眠不會做飯,卻大清早就拉着郁雲初去了超市,買鍋底,買食材,又在網上看攻略學炒鍋底,忙得不亦樂乎。
一看是麻辣湯底,郁雲初臉色已經不對,見商眠這麼熱絡,內心更是吃味,原本打着下手,後面直接罷工,萬萬沒想到商眠壓根兒沒有察覺他的不滿,還指使他:“快,幫我把菜洗一下。”
郁雲初忍不住抱怨:“我們認識這麼久,你還沒給我做過一次飯。”
“你也沒給我做過!”商眠不假思索。
郁雲初被噎了一下,不甘地反駁:“我給你熱過湯。”他聲音帶着委屈,商眠卻半天沒有反應,他只好憤憤不平地從備餐枱撈過商眠說的菜,認真地洗了起來。
水嘩啦啦地流了半晌,商眠才後知後覺地想通了,這人怕不是吃醋了?
“喂。”
郁雲初沒有反應,充耳不聞低頭洗菜。
商眠只好走過去,抱住郁雲初,像哄小孩一樣:“你有什麼好吃醋的,他是我的弟弟呀!可是你不一樣呀!”
明知道此人滿嘴甜言蜜語,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郁雲初還是又一次中招:“我為什麼不一樣?”
“因為你是我的愛人呀!”
話音剛落,商眠就感覺自己抱着的身體一僵,成功達到目的,她轉身就要走,卻忽然被從背後攬住了腰,然後她就被壓在了料理台上。
郁雲初的吻,是迫不及待的,是灼熱的,同時也帶着一點試探。
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又是熱戀的情侶,這樣的吻經歷了無數次,可基本都是淺嘗輒止,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熱烈,游移在爆發的邊緣。
商眠意識到時機不對,想要制止,可動作卻跟不上思緒,當他的手輕輕從她衣服下探進去的時候,商眠的大腦成了一片糨糊。
“可以嗎?”他的眼睛水汪汪的,清澈見底。
商眠幾乎招架不住,就要點頭的那一刻,門鈴響了。
兩人像機械人一樣僵了半晌,才想起今天江遠和方可人要來吃飯,商眠像觸電一樣推開郁雲初,又理了理自己的假髮,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走出去開門。
她壓根兒不敢去看郁雲初是什麼臉色。
一開門,門外站着江遠和方可人,兩人估計剛拌過嘴,誰也沒有搭理誰。
商眠努力掩飾着,卻還是難免被窺視端倪,方可人一進門就不停打量着她的臉,疑惑道:“商姐姐,你臉怎麼這麼紅,我們沒來,你就喝了酒嗎?”
商眠只好讓暖氣給自己背鍋:“暖氣開太大了,屋裏太熱了!”
“不會啊,這溫度和外面沒差多少呀!”
方可人窮追不捨,商眠無可奈何,只好直接衝進廚房:“你們等等,我去看看菜洗好了沒!”
商眠顧着躲閃,沒有發現江遠的目光一直追隨着自己,陰鬱而深沉。
上一次幾個人圍在一起吃火鍋,也就幾個月前的事情,可現在想起,卻恍如隔世。
那一次,方可人醉了酒,卻仍記得那一天的氣氛特別好,可今天的氣氛,卻是怎麼看怎麼詭異,最熱鬧、最無拘束的火鍋,卻吃得寂靜無聲。
郁雲初不怎麼能吃辣,吃得很少,大多時候都在幫着他們燙菜,他雖很少吃火鍋,卻做過了功課,掌握了精髓——午餐肉與酥肉即下即食,毛肚七上八下,雪花肥牛八秒最嫩……
商眠則埋頭吃菜,碗裏的剛吃完,郁雲初再一次給她添滿。
至於江遠,他自始至終都顯得心事重重,沒怎麼吃東西,也幾乎不說話,只是望着沸騰的紅油。
方可人在如此沉重的氣氛下,起了幾個話頭,附和的只有商眠,兩人乾巴巴地聊了幾個網絡熱點和娛樂八卦后,她才遲鈍地察覺到不對勁,她向來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人,當即就問出口:“你們這是怎麼了?吃個飯,和奔喪一樣。”
她只是想開個玩笑,但卻沒有人笑,這下子顯得更加尷尬,就在她想着如何給自己找台階下的時候,商眠終於開口了:“你們應該都知道吧,我和郁雲初在談戀愛。”她說得雲淡風輕,就像在說這肉還沒有熟一樣。
方可人第一反應是轉頭看江遠,在朦朧的霧氣里,他顯得過分冷靜,他什麼話也沒有說,隨手開了一罐啤酒。
商眠正想制止,卻聽見“咔嗒”一聲,郁雲初也拉開了易拉罐,微微朝江遠揚起了手。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許久,江遠才輕輕和他碰了杯。
商眠準備了很多菜,都沒有怎麼吃,買來的一箱啤酒,卻被他們兩人喝了七七八八,郁雲初和江遠像是在較勁一般,一句話沒說,碰個杯便仰頭猛灌。
商眠攔了一次,沒攔住。
方可人年紀小,卻早在你來我往間看懂了怎麼回事,她朝商眠搖搖頭,低聲道:“商姐姐,攔不住,這是男人之間的較勁。”說完,自己也摸了一聽啤酒,正要打開,商眠卻“啪”一聲打在她的手背上。
“你喝什麼喝,上次喝醉酒的事情不記得了?”方可人回想起那次的驚險經歷,打了個哆嗦,老老實實把啤酒放了回去。
道理懂得再多,都不如一次真正的吃虧長教訓。
空着肚子容易喝醉,揣着太多的情緒也容易喝醉,本就不大能喝的兩個人,很快就醉倒在沙發上,好在,兩人的酒品都很好,一個倒頭就睡,另一個兩眼放空地盯着前方。
商眠和方可人面面相覷,一人收拾殘局,一人對付兩個醉鬼。
方可人明顯不擅長做家務,自告奮勇收拾垃圾,卻將紅油滴在地板上,商眠想起明天郁雲初的表情,臟都髒了,阻止也來不及,索性任她自由發揮。
她給睡着的郁雲初蓋了被子,將他的長腿搬到了沙發上,再去看江遠。
江遠很乖,很少喝酒,更別說喝醉,一時間商眠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蹲下身問他:“小遠,你還好嗎?難受不?”
良久,江遠才轉過頭看她。
不看還好,這一看,商眠嚇了一跳,他的眼眶是紅的。
那是商眠第二次看到江遠掉眼淚,上一次,是在江遙過世的時候,此後,她一次也沒有見他紅過眼,即便在舅舅家受了半年虐待,他也咬着牙忍過來,不曾掉過一滴淚。
可現在,他卻哭了。
商眠是獨生子女,她與江遠相處的門道都是慢慢摸索出來的,要麼哄要麼靠着耍賴,反正江遠性格好,對她包容又依賴,從來不會真正地為難她。
這一次,商眠卻是真正手足無措了,她甚至連為他擦眼淚都不敢,只是看着他,許久才擠出一句:“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對不起什麼,只是覺得這個時候,只有這句話能夠表達自己的心情。
對不起,讓你這麼難過。
對不起,我沒有代替江遙照顧好你。
對不起,小遠。
江遠卻像被這三個字刺到一般,開口打斷了她:“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我不要聽你說,阿眠,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我們回到之前好不好,就像他沒有出現的時候一樣,好不好?”
兩人一起生活了三年多,江遠第一次展現出他這個年齡該有的霸道與任性,即便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卻仍舊帶着卑微的奢求。
可是商眠看着他,再次說了一句“對不起”。
“小遠,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但,永遠只是弟弟。
她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江遠卻迅速地擋開,然後他沉默地埋下了臉。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倒完垃圾的方可人已經回來了,她就那樣靜靜地看着他,寂靜而悲傷。
年少時的愛情,總是如飛蛾撲火,明明已預料到結局,還是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江遠是這樣,方可人亦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