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城郊作坊
天光大亮,碧色如洗,烈日當空之時,君祺默也正從外頭回來。
“王妃呢?”君祺默手裏提着一個食盒,怎麼看都和他英俊瀟洒的外表不是很搭,“那一日在懷遠樓,我瞧着她喜食這道辣子雞丁,當日怕辣出汗不雅,今日我帶了些回來,也讓她吃個夠。”
一直守在外頭的小丫頭聽了這話,心中暗笑,自己家的王爺,何時將人如此放在心上過?
“回王爺的話,王妃連日都在府內覺得無聊,出門了,現如今應當是往家裏城郊的作坊去了。”小丫鬟在府里伺候的日子長,說話也格外伶俐漂亮些,“王妃走時特意吩咐小廚房準備了餐點,王爺您正好可以帶一些和於幼馨一道用,方才於幼馨也喚人來尋王爺呢。”
“那……”
君祺默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把食盒接過去了,正是蘇小魚的陪嫁丫頭,“奴婢定當好好保管,等到王妃回來了,還不知如何開心呢,從前在家總是被管着,不敢多吃,現如今是好了。”
君祺默耳朵可疑的泛起一抹紅色,又正了臉色:“現如今也是不可多吃的,只此一次,蜀菜太過燥辣,多食於胎兒。”
丫鬟愣了愣,隨即笑嘻嘻的蹲身行禮,沒有一絲錯處,“奴婢定然將王爺的吩咐一字不差的說給王妃,王妃聽了也會歡喜的。”
“那倒也不必,”君祺默竭力抑制住自己翹起的嘴角,只是眼中笑意如水傾泄,“祖母年歲大了,喜食糕點,給我罷,我親自拿去。”
蘇小魚此時此刻,並不知道自己的陳王是何等模樣,她正一身常衣素服,在茶館裏頭聽着說書先生說著這城中“趣事”。
只是她越聽,臉色也就越發冷沉,倒是隱隱約約的,有些許陳王的架勢。
好險出城去作坊的之時,先讓丫鬟打探了一二,於幼馨那邊也派人來回了話,這才知道,那城外作坊也不是個什麼好地方。
那作坊新換的坊主,是個膽大包天的,自以為自己手中有些技術,又和自己那個看起來就作天作地的側妃合作多年,如今竟然有些被慣的壞了。
“掌柜的,”蘇小魚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笑來,從荷包里拿出一張銀票,“這說書先生說的忒沒勁了,之前候場之時不是在說城郊作坊主人的奇聞異事嗎,繼續說,說好了,這就是你的。”
掌柜的先前看她架勢,還以為是來砸場子的,如今忽然看到了一個抵得上自己半年利潤的銀票,當然喜不自勝。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掌柜的對說書先生附耳而言之後,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當機立斷的換了,“咱們接下來說說一位作坊坊主,且說有這麼一位人,原本是家道中落,守着家中染布制簪的法子險些餓死,後來途遇貴人,自個兒慢慢經營起一家作坊,榮華富貴算不上衣食無憂綽綽有餘,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僅僅納了好幾房妾室,還仗着自己的法子威脅東家,只當東家是個泥人好欺負……”
蘇小魚扯了扯嘴角,這年頭,還真是難得有這麼沒腦子的人了,稀奇的很。
不過他很快就看到了另外一個更稀奇的人。
這人就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清冷傲氣的趙謙,此時此刻,正窩在茶館裏面,捧着茶杯嗑瓜子聽書,看起來倒是接地氣不少。
趙謙原本也只是出來散散心,真是你在屋子裏作畫也悶得慌,不想一轉頭卻看到了似笑非笑的蘇小魚,手忙腳亂的站起來,險些把茶杯給打翻了。
“趙謙見過王妃……”
蘇小魚見他臉色通紅,不由得有些好笑,“怎麼在這兒見了我就這麼吃驚?行了,不用拘這些俗禮。”
“這原本是應當的,在下能有今日名氣,”趙謙還是極為恭敬的模樣,只是脊背挺直,真誠且不卑不亢,“多虧了王妃為在下推崇畫作,這一禮,旁人當不得,王妃當得。”
“你這話說得,若非你畫技精湛,又有神韻,”蘇小魚給他倒了一盞茶,說的話也是讓人心中極為熨帖,“就是我不管再怎麼樣,也是斷斷不能夠像如今一般的,京城的富貴人家雖說趨炎附勢,然而也是有眼睛的。”
趙謙這才放鬆下來些許,兩人在茶樓之中相談甚歡,隱隱約約有知己之感。
“好了,”蘇小魚瞧着外面的日頭,“咱們喝了一上午的茶,如今都該回去了。”
正走在茶樓門口呢,就見一個穿着褐色綉金長袍的人直奔而來,也是難為他那樣的體型,動作還可如此矯健。
“不知道您可是趙先生……”那人自過來看都沒有看蘇小魚一眼,抓着趙謙的手激動得無以復加,“您的掛作,當真是神韻突出,傲骨自然,清新雋永,百看不厭……”
蘇小魚就在旁邊看着趙謙被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話給誇了個透:“你這人幹什麼的?姓字名誰家住何方,快快給我們家先生道來,否則還想求畫,您做美夢呢吧。”
“我乃是陳王家中作坊的賬房先生,”那人說著面上隱隱約約有些許驕傲之色,“聽說趙先生,也是陳王麾下之人,那在下討您一幅畫……”
“你想得倒美,”蘇小魚說話毫不留情,“聽說你們家那作坊主人已經快和陳王府鬧翻了,你在這裏攀哪門子親戚?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放着大樹不乘涼。你若是不說清楚,讓我們家趙先生不小心得罪了王爺,哼!”
說到這個,賬房先生似乎也有些回悔意:“唉,那作坊主人也是豬油蒙了心了,想着陳王府家大業大,必然利潤極好,就不甘心只賺以往那點兒錢,這不,已經許久沒有動工了,否則的話,我定然是重金求畫,怎麼會如同現在一般腆着臉皮來……唉!豬油蒙了心啊!”
“原來如此。”趙謙等着蘇小魚把想要知道的問完了方才開口,“只是這等背信棄義之人,在下實在不想結交,告辭。”
蘇小魚走在前頭,不由得恨得牙痒痒,她自問,這輩子自己一直循規蹈矩,自從嫁了君祺默,也從未有想過爭權奪利的念頭,這個側妃……莫不是以為她好欺負?
等到午膳過後,君祺默自去書房處理公務,蘇小魚帶着丫鬟和君祺默給的一個侍衛,就要去處理之前成郊作坊的事情了。
“吹糖人嘞!兩文錢一個啊!”
“來來來,客管看看,這幾個可都是上好的貨色,只要五兩銀子一人,買回去看家護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啊。”
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熱鬧,蘇小魚原本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的,聽到後面那一句卻有了些許心思。
走近一看,原來是人伢子在當街做買賣,除了漂亮清秀的小姑娘,也有看起來就強壯的青年男子。
只是可能價格高些,一直無人問津。
“這兩人,老闆,你說個數。”蘇小魚向來是豪邁得很,“正好缺兩個打手。”
蘇小魚打扮的是大家夫人模樣,看起來非富即貴,老闆嘿嘿一笑,兩隻手在她眼前一晃,“這兩個人,身子高大,力氣也大,用來看家護院做打手嚇唬人再好不過,也不貴,十兩銀子一人。”
“行吧,把他們戶籍給我,”蘇小魚趕着去城外的作坊,答應的爽快極了,“你們二人日以後就在王府當差了,名字用你們原來的就行,只是必須要忠心。”
二人原是一對兄弟,哥哥喚做阿牛,弟弟喚做阿強,有了這兩人,蘇小魚在街上走着的時候,都覺得自個兒有些像惡霸。
如此一來,去城郊作坊,也還多了幾分底氣。
畢竟,萬一要砸門,總歸是多個力氣。
半個時辰過後,蘇小魚就覺得自己大約就是傳說中的烏鴉嘴。
“這位王妃,”作坊的老管家笑眯眯的,說話卻是綿中帶刺,“咱們掌柜的呀,今日身子不舒服,恐怕是見不了您了,再說了,咱們做生意的講究個言而有信的,之前不是約定的另外一位王妃,也就是貴府掌權最久的那位王妃來談的嗎?”
“世事無常,總有更迭換代,”蘇小魚臉上的笑意略微收斂,琉璃一般的眸子中隱有寒冰,“之前,你們說好的,不管是什麼內容我都沒有興趣知道,只是現在,我需要拜訪一下您的掌柜的。”
“實在是不巧,”老管家分毫不讓,“方才解釋過了,我們家掌柜的今日身體有恙,不便待客,到底什麼時候方便待客,咱們上去也還不知,畢竟這祛病如抽絲。”
“您這麼鎮定,可不像是什麼身體有恙。”蘇小魚耐心已經慢慢的被耗盡了,“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應當看大夫,來人,把這位掌柜的給抬出來,小心別磕着碰着了。”
兄弟兩對視一眼,聽出了蘇小魚的言下之意,一人抱住老管家,一人就去撞門。
“哐當!”
紅漆虎頭大門沒一會兒就被撞開了,蘇小魚看了一眼記得滿頭大汗的老管家。
嘴角勾着一抹笑容,和她平時的溫和善良或者略帶稚氣的笑有些不一樣,反倒是女人味兒十足。
“這院子修的挺不錯呀。”蘇小魚漫步在庭院之中,彷彿這就是她的宅子一般,“看來老闆也是一個不差錢的人。”
“你們怎麼進來了!”
作坊掌柜的原本想要把人給打發走了,然後自己在撿軟柿子捏,卻沒有想到蘇小魚外表看起來溫和,實際上也是個不好惹的。
“你們,欺人太甚!難不成就是因為你們是陳王府之人,就可以強闖民宅嗎!”
蘇小魚轉過頭來看着他,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驚訝:“太好了,原來掌柜的沒事兒,咱們破門而入,確實面子上不好看,這不,咱們要不是以為你真的身子有大礙,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出格之舉。”
“那你們也不能夠強闖民宅!”掌柜的好像當真是被氣得狠了,“你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我跟你談什麼?我告訴你沒得談,我只認往日的那位王妃。”
“說到底,是因為今日我們破門而入,讓你不舒服了。”蘇小魚說話也是自拍坦蕩,“方才我們半個時辰前就到了,您的管家說您身體有恙,卻又沒有請大夫,我總不能夠看着一個人眼睜睜的在眼皮子底下死了,您說對嗎?”
掌柜的莫名覺得這話似乎在諷刺自己。
可是卻又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