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劍氣飛針 (9)
郭雪劍洗把臉,推開窗戶,夜色清冷,他正好看見白靈進了院落,正要張口招呼,白靈卻先開口了,“哥哥,我來了,我給你帶好東西來了。”
等白靈跑上樓來,只見她懷裏抱着兩壇酒,她得意的說,“哥哥,我去酒窖偷偷拿了兩壇好酒,這可是飛鷹山莊送給咱們爹的酒泉美酒,你再生爹爹的氣,可這酒不能不喝吧?”
郭雪劍笑道,“小妹拿來的酒,我怎麼不會喝呢。咱們兄妹這麼多年都沒見面了,今天一定要暢飲個痛快。咦,我讓那丫鬟去叫小桃花,怎麼還不見來?”
白靈說,“如今不比小時候了,我們不是想跟誰玩就能跟誰在一起玩。我娘把桃源居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管的可有章法了,那些丫鬟僕人豈能輕易離開自己的崗位。連我這個無法無天的大小姐,這幾天都不能隨便邁出大門一步。”
郭雪劍不屑地說,“小桃花又不是別人,她跟我親如姐弟,都十年了,她來見我一面又那麼難嗎?若是不行,我去親自找她來,我看誰能管得了我。”
白靈一把拉住郭雪劍說,“好啦,你既然讓小桃紅去找她,她肯定會來的,不過遲一點而已。你這一去,弄的滿城風雨,讓爹爹和我娘知道了,你是無所謂,那小桃花在桃源居就無立足之地了。畢竟我們都長大了,有些規矩可要在乎了。”
郭雪劍哼道,“什麼臭規矩,我明兒就把小桃花要到我身邊,讓她來伺候我。”
正說話之間,樓下傳來腳步聲,白靈笑道,“哥哥,小桃花來了。”
果然,上來了一個面如春花的女子,她雙眸如漆,眼帶笑意,一見郭雪劍,嘖嘖地發出感嘆,“啊呀,我的少爺,你可從一個小孩子一下變成了大帥哥了,你們看看這英俊的模樣真是絕世大俠。明兒武林大會上選武狀元,你得給我們桃源居拿個狀元回來,不辜負大家這麼多年對你的牽腸掛肚,朝思暮想。”
郭雪劍感動的說,“我也是很想念大家的,桃花姐,我來敬你一杯酒,感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的牽挂。”
郭雪劍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小桃花連忙說,“少爺,快別這樣叫我。小時候,你叫我姐誰都不會在意的。現在,你還這樣叫我,可折煞了我。”
郭雪劍說,:“我想怎麼稱呼你,就怎麼稱呼你。誰管的着嗎?今天別說那些不高興的話,咱們來喝酒,喝個痛快。”
小桃花知道這個少爺小時候就無拘無束慣了,後來又去天山學武,什麼豪門規矩肯定也不會放在心上,今天少爺剛回來,不能讓她掃興,就隨他的意吧。於是,她也就放開了膽量和酒量,和郭雪劍兄妹倆暢飲敘舊起來,只有小桃紅默默地忙前忙后地給他們斟酒添菜。
白靈喝到酣然處,說,“哥哥,我這兩天盼你回來,就是讓你為我出口氣。前些天,我得罪了什麼萱萱郡主,爹娘就不讓我出門。其實那郡主欺負了我,不是我惹了她。哥哥你要給我出氣啊。”
郭雪劍滿口答應道,“誰敢欺負我妹子,我就讓她不得安心。靈兒,你放心,她是怎麼欺負你,我就怎麼欺負她。我這個哥哥可不是白當的。”
白靈於是把那天在街上遇見萱萱郡主,如何起紛爭醉里夢裏地說了一通,小桃花也是滿口醉話,為白靈抱打不平。只有小桃紅暗暗隱憂,不知道他們只是說說而已,還是真的去找那個什麼王爺的郡主打架去。她可從小桃花口裏聽了不止千百遍,郭雪劍小時候帶着白靈和小桃花,到處跟別人打架,從來還沒有服輸過。
郭雪劍主僕三人盡興地暢談十年別後的經歷,直到喝完兩壇酒,又拿來了三壇酒,喝到三更才罷休,每個人都醉意朦朧,昏昏沉沉地倒在酒桌上。小桃紅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不能讓他們如此地過夜,若是讓老爺和夫人知道了,怪罪下來,那可不得了。
小桃紅只好硬着頭皮叫醒睡夢正香的大管家白福,讓白福叫醒幾個家丁,分別把白靈和小桃花送了回去。他才給躺在床上郭雪劍寬衣解帶,讓少爺睡個舒服。
她看着郭雪劍酣睡的樣子,心思有點不着邊際的蕩漾起來。心想,這個少爺脾氣跟小姐一樣古怪吧,夫人把我派在他身邊伺候他,他會把我這樣丫鬟放在心上嗎?他們喝了一夜的酒,他也沒有好好地看我一下。我在他眼裏不過一根不起眼的小草罷了。小桃紅自憐自愛一番,困意漸濃,只好回到偏房睡覺去了。
黃沙滾滾,白馬飛飛奔馳如閃電,郭雪劍深陷無形的刀光劍影之中,他左突右擊,始終掙脫不了這刀光劍影的束縛,他抬頭看見天邊出現一派桃花,那桃花林中飛躍出一位少女,深湛的眼睛放射出關切的目光,一隻玉手向他揮舞着,他精神一振,馳馬飛騰,躍入那一片桃花之中;而那少女卻被一個矇著面目,只露出一對碧綠眼神的人挾持着,那人猙獰地大笑,郭雪劍策馬奮力追擊,突然眼前一片金光閃耀,他意識到有一片細小的飛針破空而來,他腳踹馬鐙,飛身躲過那疾馳閃電般的飛針,他聽見白馬飛飛慘烈的嘶鳴聲,他心一驚,整個身子跌了下來,像是跌入無盡的深淵,沒有盡頭,而他的頭頂卻傳來一陣肆意放蕩的狂笑,他盡最後的力氣掙扎地大喊,“你是誰?我要殺了你……”。
“劍兒,劍兒……你怎麼了,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郭雪劍睜開了雙眼,立身坐了起來,滿頭是汗。只見眼前一個面如冠玉,下頜微須,眼神慈愛地看着他。郭雪劍閃避父親關切的目光一言不發。白寶山用手拂拭他額頭上的汗珠,被他一把擋開了,“我不要見到你,你走開。”
白寶山討好的微微一笑,“我聽說,你這一路回來力斗山賊,為飛鷹山莊挽回不少損失,你都成了英雄,還玩小孩子脾氣啊。”
郭雪劍不理睬父親的言語,赤着腳跳下床,拔下掛在牆上的碧寒劍,喝道,“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
白寶山嘆口氣,說“如果你還那麼恨我,那你就動手吧。”
郭雪劍看着父親平靜的眼神,心想,你如此坦然,心中就沒鬼嗎?我就不敢殺你嗎。郭雪劍牙一咬,挺劍刺向白寶山胸口,劍尖觸到白寶山衣衫,他突然凝滯不動,而他的手也微微的顫抖着,“你……你為什麼不躲閃,你就這麼甘心死在我劍下。”
白寶山依舊平靜地說,“如果能卸除你多年來對我的心頭之恨,我願意受你這一劍。”
郭雪劍在無數次夢中夢見自己的劍刺入父親的身體裏,而每次這樣的夢醒后,他又異常地痛苦萬分。他此刻真想刺父親一劍,才能告慰在天之靈的母親。他的手顫抖着把劍平移到白寶山腹部,閉上眼睛,顫顫巍巍地就要運勁而出。
正在此時,小桃紅端着茶水進來了,她看見此情景,驚呼道,“少爺,你這幹嘛。老爺,這怎麼了?”
她放下茶盤,跑上去一把拉住郭雪劍的手腕,“少爺啊,老爺可是你的親爹啊,你殺了他,你可要背負弒父大罪呀。”
郭雪劍怒氣沖沖地說,“我沒想殺他,我只想給他一劍,讓他想想我母親是怎麼死的,這麼多年,他為什麼不給我母親報仇?”
小桃紅死死抓住郭雪劍的手腕,哀求道,“少爺,那也不行。老爺聽說你沒按時回來,派人四處打探你的消息,他日夜都思念你,你剛回來就傷害他,也會傷害了夫人,小姐她們的心。少爺你冷靜一些好不好。”
白寶山說“小桃紅,你走開,讓他刺我一劍,他才能清除心中的鬱悶,也是我對他母親的贖罪。”
郭雪劍說,“好啊,這是你說的。”
他一把拉開小桃紅,小桃紅豈能眼見他相殘親生父親,她順勢後退一步,撞開白寶山,而此時的郭雪劍的碧寒劍劍氣及至,就要刺中小桃紅腰間;就在這稍縱即逝之間,白寶山托住小桃紅斜里衝刺出去,小桃紅卻大驚失色,雙手揮舞亂動,只見劍光一閃,她的手背被郭雪劍刺出一道血痕。
郭雪劍和白寶山同時發出驚訝的叫聲,“你……你沒事吧。”
小桃紅看見自己手背滲出一道淺淺的血跡,驚魂未定地說“老爺,少爺,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而已。”
郭雪劍怔怔地說不出話來,而白寶山很熟練地從櫥櫃的一個抽屜里拿出白葯給小桃紅塗在傷口上,又用面紗包紮了一番,整個過程細緻用心到極點,郭雪劍都看出來父親的熱心不僅僅對待一個丫鬟那麼草率,好像他與生俱來就是這個性子。
而小桃紅的開始驚慌轉為感激,又漸生感動,一顆芳心怦怦直跳,後來兩腮緋紅,低下頭難為情地說,“老爺,還是我來吧,這點傷不礙事的。”
白寶山口氣暖和的說“別亂動,快好了。你自己怎麼會包紮呢。”
兩人正在互相糾纏時,夫人蝶玉帶着小桃花進來了,“吆,這怎麼了,主子傷到丫頭了。”
小桃紅趕緊從白寶山手中抽出自己受傷的手,紅的臉轉過身去。小桃花走過去替白寶山把小桃紅的傷口包紮完畢。
夫人蝶玉看白寶山撒開小桃紅,背手而立,無奈地嘆口氣;有看郭雪劍提着碧寒劍木然的坐在椅子裏,側頭向窗外望去。
夫人蝶玉看到這父子倆的神情,心中瞭然一二。她對郭雪劍說,“劍兒,你爹爹一番好意,你總不能老是不領情吧。都是一家人,弄得跟仇人一樣,讓外人知道了,不笑話我們白家嗎?”
郭雪劍哼道,“我不是白家的人,我姓郭,叫郭雪劍,白家榮辱成敗跟我沒關係。”
白寶山說,“即使你姓郭,也是我兒子。明天飛鷹山莊就要舉行西涼武林大會,為朝廷選拔武狀元,劍兒,你就代表桃源居應戰各路英雄豪傑。”
“我沒興趣,我不去。”
郭雪劍直截了當,使白寶山夫婦萬萬沒想到。他在天山學了是十年劍法,不就是有一天能在武林中揚名立萬,而郭雪劍卻一點都不心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