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你不要再接近我了

309室里。

“抱歉，小瑩。”王晉晟盤着腿坐在沙發上，一手撐着臉頰，看着淚流滿面的葉嘉瑩無奈地開口道。

葉嘉瑩抱着任西顧的胳膊，心裏憋得難受，眼淚也就一直止不住，她聽到王晉晟道歉，不解地看過去，“你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有些事我事先知道卻沒有告訴你，”王晉晟說著，看了一眼目光如炬的任西顧，有些無語，“你不要用這種眼光看着我，很可怕耶！”

這時候，紀宇謙拿着一份文件從王晉晟的房間裏出來，臉色古怪，“這個，你又找妖怪偵探社調查了？”

王晉晟身體前傾，雙手支着下巴，無所謂地說道:“我只是想稍微了解一下，內容任誰都看得懂，調查對象是高天澤，沒想到會查出來一堆事，簡直比電視劇還要精彩，不過，在這種時代也不算稀奇啦。”

紀宇謙把文件遞給葉嘉瑩，王晉晟見她猶豫，就開口解說道:“高天澤和他媽媽宣靜，是s市s縣人，單親家庭，父不詳，自從離開了家鄉后就開始了漂泊的生活，最後寄居在路邊認識的一個75歲的老人家裏，他們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老人行動不便，無子無女，生活窮困，宣靜後來迷戀上了賭博，便以老人的名義四處借錢。

後來老人突然死亡，宣靜行蹤不明，被留下的高天澤獨自和老人的屍體共處了三個星期。”

室內一片寂靜，空氣十分沉悶。

就連任西顧，冷漠的臉上都出現了一抹詫異。

紀宇謙頓了頓，繼續說道:“後來鄰居聞到了屍臭味才報了警，警察到達后發現高天澤，經過調查后聯繫了高天澤的舅舅宣正坤，從此以後，高天澤就正式被宣正坤收養。當時的高天澤才7歲，沒有上小學的記錄。”

同樣的話再聽一遍，葉嘉瑩依然覺得難受，“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

王晉晟勾了勾唇角，“小瑩，你是個很幸運的人，感覺上，是被愛養育大的。”

葉嘉瑩沉默了一瞬，又問:“可是，到去年為止，高天澤一直和他的母親生活在一起，為什麼呢？”

“因為宣靜被警察找到后，以惡意遺棄和詐騙的罪名被處以三年徒刑，在她出獄后，知道高天澤被收養后，也去投靠她哥哥了。然而，宣正坤一家在不久后就一家人搬到了雲海，房子就留給了高天澤母子一直到火災發生為止。”

葉嘉瑩只覺得胸口堵的慌，任西顧抬手將她摟進懷裏。

王晉晟拿過紀宇謙手裏的文件，翻到後面一頁，“他母親在出獄后也不曾工作，好像都是高天澤打工在賺錢養她，雖然，一個初中生根本賺不了什麼錢。”

“高天澤他……”葉嘉瑩眼圈泛紅，聲音哽咽着，“高天澤他雖然並沒有錯，但明明是自己的母親，為什麼卻……表現得好像她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明明就是有親人的，活着比什麼都重要不是嗎？

“小瑩，”王晉晟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關於這一點你不能怪高天澤。他當時還只是個孩子，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受害者，即使如此，到去年為止，高天澤也還是和他母親一起生活。和一個拋棄自己的女人，只是因為有血緣關係的緣故……”

“我……”葉嘉瑩再次流下眼淚，雙手緊緊揪着褲子，“我不懂。”

王晉晟語氣淡淡，“應該是不想懂吧，對徹底幸福的你來說。”

“阿晟！你怎麼這麼說話！”任西顧和紀宇謙異口同聲喝道。

“我沒有惡意。”王晉晟淡漠的表情緩和了些，“只是，一旦有自覺，就會變得堅強，你有被家人疼愛的自覺，對吧？”

葉嘉瑩抿着唇，“嗯。”

雖然家人只剩下唯一的父親……可是高天澤，他的母親雖然在，他卻早就捨棄了她。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

翌日早上。

宣念夕在學校門口看到倚靠在牆上的高天澤，小跑過去，“天澤你怎麼站在這裏？”

高天澤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我在等你。”

“啊？”

“我有話要跟你說，你跟我過來一下。”

說罷，高天澤轉身往學校走去，宣念夕跟着他到了操場邊上一個僻靜的地方。

“你想說什麼？”宣念夕對上他冰冷的視線，有些惴惴不安。

高天澤雙手插在兜里，身體站的筆直，冷聲說道:“我應該有告訴過你，我打工的事不要跟舅舅說吧？”

宣念夕心底一驚，急忙辯解道:“我……我沒有說！”

“今天早上我打電話到我打工的便利店裏，如我所料，我被炒魷魚了，這都是因為你多嘴的緣故！”

“我沒有說！”宣念夕神情有些激動，“我沒有說你打工的事情！”

高天澤神情冷漠地看着她，好半晌，才說:“這都無所謂了，以後你不要再接近我。我也不准你在學校里和別人談論我的事情。”

宣念夕一顆心不斷往下沉，臉上滿是受傷的表情，“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因為，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會有一種被監視的感覺，很不舒服。”

說完之後，高天澤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宣念夕愣了愣，連忙追上去，“高天澤！你等一下！”

高天澤沒有理會她，加快腳步往前走。

“等等！你等等我！”

宣念夕追着他的背影跑過去，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高天澤聽到聲音挺住腳步，回頭，看到宣念夕抬頭看着他，朝他伸出磨破了皮滲着血絲的雙手，可憐兮兮地對他說:“好痛！天澤，你拉我起來好不好？”

然而，高天澤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轉身走了，從頭到尾，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宣念夕看着他的背影發獃，心裏的痛比身上的痛了十倍百倍。

以前，他是絕對不會這樣丟下她不管的。

就算她再怎麼任性，再怎麼無理取鬧，他都不會丟下她不聞不問的。

完了……這一下真的完了。

宣念夕爬起來坐在地上，用滿是血的雙手捂着臉無聲地哭泣起來，為什麼？為什麼事情總是這麼不順利？

午休時間。

蕭晴和徐天齊、余夏看着餐桌對面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任西顧身邊的葉嘉瑩，嘴角皆是抽了抽。

徐天齊:“這孩子怎麼搞的？”

余夏:“不過，這樣子的小瑩好可愛啊！”

蕭晴:“從剛剛開始就黏膩在一起，看得人莫名火大！”

三人嘀咕着，葉嘉瑩突然坐直了身子，嚇了他們一跳，可是，下一瞬，葉嘉瑩卻是轉向任西顧，撒嬌道:“西顧，我餓了。”

任西顧:“……”

這傢伙從昨天晚上開始就這樣了，就像是回到了嬰兒期，撒嬌打滾賣萌，無所不用其極。

他淡淡地說道:“不是給你點餐了嗎，餓了就快吃。”

葉嘉瑩不動，扁了扁嘴，“我餓了。”

任西顧眼角一抽，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喂到她嘴邊，看着她笑眯眯地一口吃下，心裏卻很受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對面三人:“……”

無下限秀恩愛，真是太可恥了！

一頓飯伴隨着滿天飛的狗糧艱難地吃完，葉嘉瑩靠着任西顧突然嘆了口氣，“總覺得，我啊……雖然媽媽和爺爺奶奶都去世了，但我其實還是很幸福的，對吧？”

其他人:“啊？”

葉嘉瑩閉着眼睛，緩緩說道:“西顧一直在我身邊，還有你們這些好朋友，老爸也是身體健康，雖然不在我身邊，但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對我的愛，在其他人眼中，我是個很幸福的人，完全沒有一點痛苦的地方。”

“不是這樣的。”蕭晴看着她，突然開口，“不是這樣的，小瑩。只有你能夠決定自己是不是幸福的，世界上沒有哪個人是不曾經歷過任何一點痛苦的事情的。”

“小晴……”葉嘉瑩從任西顧懷裏坐直，定定地看着她。

“幹嘛？”

葉嘉瑩越過桌子就要往她身上靠去，“突然覺得你好像媽媽……”

還沒靠過去，脖子突然一緊，她整個人就被任西顧揪了起來，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夠了你！從剛才開始就……都幾歲了還跟一個女孩子撒嬌？”

葉嘉瑩瞪着他，“有什麼關係嘛，小晴是我的好朋友啊！而且你自己還不是在子瑤姐面前裝乖，你有資格說別人嗎？”

“你說什麼？”

“行了行了！”蕭晴受不了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要秀恩愛回房間去秀，煩死人了！”

下午的課，宣念夕也沒有來。

高天澤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課桌，完全聽不進去老師講的課，煩躁着。

整整一天沒去上課的宣念夕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高天澤打工的便利店去拜託店長，軟磨硬泡了很久，還是無功而返。

與此同時，請假了的葉嘉瑩和小林也正往便利店而去。

“哎呀呀，看起來好像要下雨了。”葉嘉瑩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大片黑壓壓的烏雲讓人心情壓抑。

小林也抬頭看了一眼，“那我們的動作得快點，高天澤打工的地方就在這附近了。”

話音剛落，大滴大滴的雨水就嘩啦啦地掉落下來，兩人急忙向前跑了起來，冒着雨跑進了便利店。

“啊？又是因為高天澤？”店長在聽明兩人的來意后，一臉的詫異。

“哈？”兩人面面相覷，又是！？

店長摸了摸頭，“那個，不是我不願意幫他，只是昨天深夜，他舅舅來過電話，說身為他的監護人，不允許高天澤打工，要求我辭退他，既然對方這麼說了，我們店也沒辦法啊。”

說著也有些無奈，“高天澤他不但不遲到，學的也快，是很好的幫手，辭退他我也覺得可惜。”

小林見狀勸道:“既然這樣，是不是可以請你繼續雇傭他？他已經得到了校方的允許，而他的母親也同意了。這次是因為高天澤的家庭因素，我們才這樣介入，他的長輩方面我們會負責說服，請你依照他本人的意願繼續雇傭他。”

“這個嘛……”店長摸着下巴有些猶豫，“其實我們也很歡迎他，老實說，我也很傷腦筋。”

葉嘉瑩疑惑地看着他，只見他抬手指了指店外角落的方向，無奈道:“是不是可以麻煩你們，順便把那邊那個傢伙帶回去？”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葉嘉瑩一愣，那是，高天澤的表妹，宣念夕！

店長嘆了口氣，“她上午就過來了，一直拜託我不要辭掉高天澤，我不答應她就一直坐在外面。”

葉嘉瑩和小林將宣念夕帶回了宿舍，先是讓她進浴室換下濕透的衣服，然後倒了一杯熱水給她。

“來，先喝杯熱水。”葉嘉瑩坐在她身邊，溫和地說道。

宣念夕有些拘謹，“謝謝，還麻煩你借衣服給我，真是不好意思。”

任西顧坐在另一邊，神情有些不爽，“幸好你們身形差不多，都是矮個子！”

“你給我閉嘴！”葉嘉瑩瞪了他一眼。

宣念夕卻是撲哧一聲笑出來，葉嘉瑩見她不在意，兀自找話說，“你表哥倒是長得很高大，應該有180吧？”

“天澤嗎？”宣念夕嘴角的笑容漸漸淡去，“其實他小時候很瘦小的，我也很瘦小沒錯，但他一個男孩子，剛到我家的時候，比我還要瘦小。”

話落，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哀傷的情緒，“當他決定要和我們一起住的時候，我很高興，我沒有兄弟姐妹，所以單純的感到很高興，可是，天澤他並不這麼想。其實想想就知道了，從他的角度來說，他沒有辦法和母親一起生活……”

葉嘉瑩和任西顧看着她漸漸地從感傷變得激動起來，都沒有說話。

宣念夕低垂下眼眸看着杯子裏升騰起的熱氣，聲音逐漸加大:“不過，我認為，這樣對天澤來說是件好事。我……非常討厭他的母親！她就算出獄后和我們一起生活，還是一樣經常打天澤，就算阻止，她也不聽！天澤他總是渾身是傷，但他還是什麼都不說。我常想，要是我沒有來雲海就好了，這樣的話……”

“可是那是因為你家裏的因素，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啊。”葉嘉瑩見她自責，安慰她道。

宣念夕抿了抿唇，良久，才抬起頭來，“不是家裏的因素，是因為我住院，才搬到雲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