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

啤酒

新疆街的拉條子太難吃,啤酒也太難喝,雜醬面不好吃,煎餅果子更是難以下咽。二個多月了,杜韻懿還沒吃到過她覺得好吃的東西,她的胃跟感冒了一樣。

她想起了鹹肉燉筍,炒河蝦,蒸魚……還有這乾燥的天氣,雖然是夏天了,可是空氣里依然是乾燥的,一點水分都沒有。人體在這種空氣裏面如同木乃伊。

剛到那幾天她腿上皮膚都是魚鱗狀,現在塗完潤膚油還好,但是只要不塗油還是乾的不行。嗓子不舒服,常有異物感,乾嘔。

房子是跟二個女孩合租的一個二居室,小的那間是她的,她把她弄得算是溫馨。除了床品沒添置什麼東西,當然也沒地方添置。

唯一的奢侈就是她給自己弄了一個特別舒服的大型靠墊。那個大靠墊是她想回到這個屋子裏的一個特別重要的存在。

來到北京后唯獨工作還算順利,當然這多虧顧念引薦。她很快就簽約了一家公司,但是不在拍面料廣告了,而是拍婚紗。

她從來沒有想到她第一次穿婚紗原來是跟一個陌生的男人一起,想想也挺有意思。

活兒倒也不是很多,畢竟是新人,有活兒就去,沒活兒就宅。跟誰也都不太熟,她也不想很快就跟別人搞得太熟。

臨來前她媽媽就囑咐她不要輕易交朋友,不管男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曉得不?從小到大她媽就一直警告她世人多險惡,人心難測,不要隨便相信任何人。

目前只去拍了二次照片,賺了幾百塊錢。她的錢包也快見底了。本想今天趙乙木應該可以請客,結果她結賬又花了幾十塊。

也不知道趙乙木身上有何種魔力讓她這樣。她可絕對不是一個出手大方的人。

她從小就很會精打細算,這也是她媽媽的言傳身教,耳熏目然。只不過精打細算了這麼多年,她家也沒有像大姑媽家那樣富有。媽媽都是小算計,人家大姑媽才是真精明。

所以杜韻懿覺得她媽還是算計不到點子上,到頭來瞎算計了一輩子。

油膩的新疆餐廳里看着最舒服的就是送菜的服務員了,一個正宗的新疆小夥子,長得是真好看。

衣服還是油膩膩的,不過有臉罩着,油膩的衣服看着也沒那麼油膩了。

杜韻懿忍不住偷瞄他,只是欣賞,心裏沒有任何歪念。多奇妙,那雙深邃的眼睛來自一個更遙遠的地方啊!

新疆,杜韻懿從小到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杭州了,那還是蹭着表姐的光跟着大姑一起去的。現在就是北京了。印象里她就沒有離開過紹興。

今天見到的趙乙木跟原來的趙乙木除了瘦了點沒有其他變化。頭髮好久不修剪,穿衣簡單隨意,手指還會不停的彈桌子。

相比之下杜韻懿是有變化的,變得越來越有味道了。身材更挺拔了,嘴角不在下垂(可能是經常笑的原因),也變得愛笑了,眼神里還透着一絲狡黠。

這一切趙乙木是一眼看出來的,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好像他們根本就沒有好久不見,而是昨天還見過一樣。連基本的寒暄都沒有。杜韻懿一走進來倒是一種難掩興奮的表情。

這中間他們說了一些關於同學,老師的話題。班主任的老婆得了乳腺癌,同學們正在組織捐款,隔壁班的上清華的那個學霸渣男轉身就跟好了三年女朋友分手了。那女的連大學都沒考上,聽說差點沒跳樓。

趙乙木冷笑置之:“跳樓?太變態了!”

“誰變態?那女的?人家是受害者。大家都說那男的把她毀了。女孩整整伺候了他三年啊!學霸渣三年就沒洗過內褲和襪子,也沒刷過鞋,就是他啥也沒幹過,除了學習。”杜韻懿打抱不平道。

“路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別人。自作自受,活該。”趙乙木依舊很冷漠。

杜韻懿撇撇嘴:“你一點不近人情,雖然你說的也對,可有時候我們不是當事人,不好說。不管怎麼樣,那學霸渣還是更渣。明知道不喜歡人家,還讓人家給你當免費保姆。要不你就直接跟人把話說清楚,你說呢?這不擺明了利用人家喜歡你嗎!”

“那你要我跟你說清楚嗎?”趙乙木突然直直的看着杜韻懿。

這一下子可把杜韻懿嚇壞了,這眼神太狠毒。她的心開始亂了,亂了套了,這太突然了。

她紅着臉,反正喝酒臉已經紅了,再因為害羞紅着臉他也看不出來:“打住,千萬別。我對你沒想法。你肯定不是我會去選擇的類型。誰找你當老公還不累死。我現在連談戀愛都覺得浪費時間,我只想賺錢。”

趙乙木微微一笑:“太好了,我終於放心啦!。”

杜韻懿:“難不成你以為我來到北京是為了你來的?我說過我不喜歡你,只是欣賞你。”

“說的我好像個什麼東西。”趙乙木的手機響了,他抓起電話道:“在跟一高中同學吃飯呢!女的,剛到北京。你今天不是要回家看你爺爺嗎?乖。白白。”接完電話的趙乙木臉上又那麼一絲尷尬略過,他看着杜韻懿歪嘴一笑。

“咋回事?你媳婦?”

“嗯,木子。”

“同學?北京人?”杜韻懿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

“不是同學,是北京人。”

“她不上學啊!社會上的人?比你大?”

“你管得着!對了,你怎麼突然想起做模特了?做面料不好嗎?”趙乙木又給杜韻懿倒了啤酒。

“還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唄!”杜韻懿藉著酒勁哈哈大笑道。

趙乙木的手指又開始彈桌子了。杜韻懿知道只要他不自在就會用手指彈桌子。不知道這是心理疾病還是他在刻意在人面前展示他那雙雪纖長的手。那真是一雙好手,那樣的手肯定不是干粗活手,手掌寬大,但是不厚,手指纖長但是不粗也不細。

好在他不抖腿,抖腿的男人實在受不了,長得再好看也不行。

跟她拍婚紗照的那個男的就愛抖腿,二人站在一起拍照時只要有空隙時間他的腿就開始發抖,抖動的頻率太高,以至於外人看不出來。但杜韻懿隔着那麼厚的裙擺都能感覺出來。

她臉上都笑的僵硬了,因為她心裏一直在不斷的說著三個字:抖你媽。

二個人走出餐廳,餐廳門口烤肉架子上的肉孜拉拉的響,肉香滿滿,陽光燦爛。

照舊是一個新疆大叔在架子後面煙熏火燎的忙活着。杜韻懿快走二步穿過烤架子冒出的濃煙走到趙乙木跟前,趙乙木說一起走走吧!他說這句話的的口氣明顯是話裏有話。

杜韻懿知道他不過是想起原來他們也是經常這樣一起走走。也許太久沒有這樣了,所以,客氣一下,或者他覺得杜韻懿請他吃飯,他要回報她一下。反正此刻他們二人還真是心有靈犀,都想着這句話:一起走走。

他們沿着白石橋大街一路走到紫竹苑公園。趙乙木說:“這裏面有個公園要不要進去看看。”

杜韻懿:“好,我想找個地方坐坐,我有點噁心想吐。”

“喝多了?”

“嗯,第一次喝酒。”

“我去給你買瓶水,別等會真吐了,看你臉色不太好。”

趙乙木轉身到旁邊的攤位上買了一瓶礦泉水。

二個人隔着適當的距離走進了公園裏,在一個長椅上做了好半天,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趙乙木:“明天幹嘛?”

杜韻懿:“我想休息。”

趙乙木:“我要陪木子去看電影。”

“好多了,我們走吧!”杜韻懿起身準備離開。

“你行不行?我送你回去。別待會坐車一下子全吐出來。”

“你送我難道就不吐了嗎?該吐還是要吐,一會兒去找個膠袋子就行。我現在只想躺着。”杜韻懿想念她的靠墊。

“好,那你打個車吧!”

杜韻懿:“不,沒多遠的,二站地。走路都可以回去,不行坐公交。”

趙乙木:“那好,下次見。”

二人轉身離開后,杜韻懿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邊的樹完全沒有一點樹蔭。

她就這樣被這乾巴巴的陽光烤着,她想起來剛才的烤肉,自己此時的樣子跟架子上的烤肉一樣,一樣煎熬,翻轉。幾次想回頭看看遠去的趙乙木,只是總有另一個聲音在耳邊嗡嗡:“不要,不要了,不要,真的不要啊!”

她不想坐車,再乾燥的天氣也沒有她的感受更乾燥了。

街上的人來來往往,誰也不認識誰。只不過這種不認識跟在老家的那種不認識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她也不能完全形容明白。

她來到北京第一天就忍不住告訴趙乙木,這等了二個月的見面就這樣結束了。

可是見了又能怎麼樣?趙乙木來到北京之後根本就沒有主動聯繫你!他的電話號碼還是你輾轉找到另外一個同學要來的。

杜韻懿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好多事情,沒有這次見面,那些情景好像都已經變得模糊了。現在卻一下子清晰起來,越想她越覺得此刻走在北京這條街道上的自己像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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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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