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

山海

身體裏缺乏水分的感覺是非常糟糕的體驗,你會喉嚨干痛,嘴角乾裂,眼睛乾澀。

這些還都只不過是身體的外部感受,此刻你的五臟六腑已經嚴重缺水了,這才是真正的要命的地方。所以永遠不要讓自己有口乾舌燥的感覺。

女人尤其要多喝水。這是來北京前杜韻懿媽媽對她說的眾多叮囑之一。

媽媽的話有時候還是管用,比如喝水,比如提防男人。只不過杜韻懿覺得能看上自己的男人還沒出現呢?

自己又瘦又高加上一張平淡無奇的臉。活到20歲唯一的一次被人表白還是被一個比她矮上一頭的理科班男生寫了一句話:你的鎂,奪走了我的鋅。

那是高二下學期在食堂門口,潮濕悶熱的午後每個人都沒精打采。杜韻懿特別想吃雪糕,她準備去食堂旁邊的小賣部弄根老冰棍吃完再去打飯。

一邊走一邊幻想着老冰棍從嘴裏滑進喉嚨的那種感覺,冰潤的感覺,一下子人就激靈醒了的感覺。好像見到趙乙木都沒有這種感覺。趙乙木某些時候還真不如一根老冰棍。

那個理科男是認識的,杜韻懿見過他有時候會偷看自己,心裏預感他有可能會做點什麼了?結果他還真的塞給她一張在普通不過的紙條。

現在回想那個人還是挺勇敢的,起碼比她勇敢。她到現在都沒有跟趙乙木說過我喜歡你。

這幾個字好簡單的啊!可是就是沒法說出口。她也從來沒聽到過別人對她說這四個字。

我喜歡你,多好!就這樣,什麼愛不愛的一點沒有意思。她在等着也許有一天趙乙木會來到她的面前對她說:我喜歡你。

哪怕就是這樣想想心裏也是醉了醉了,猶如老冰棍滑過着了火的喉嚨。

其實她知道趙乙木絕對知道她喜歡他,她也知道趙乙木不可能對她毫無感覺。

好像他們只是一張窗戶紙沒捅破,而真實情況是捅破了就真的破了。我們是好朋友嗎?不,我們只是朋友。二人對於這一點倒是顯得默契十足。朋友,連個好字都是多餘的。

杜韻懿在班上朋友不多,除了偶爾跟同桌或者同寢的人一起走走,其他人她真的不熟,也不想熟。

她知道大家背後都在議論他跟趙乙木的事。包括同桌同寢的那幾個人。跟她比較要好的王春燕有一次在一起吃飯時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你是真的喜歡趙乙木?”

還沒等她話音落下杜韻懿回道:“喜歡,但不是你們想的那種喜歡,我只是欣賞他。”

“喜歡就是喜歡,還欣賞,換個詞就高級了?我覺得挺好的呀!多少女生想要放學後跟他一起走呢?”王春燕詭異的眼睛裏流出了口水。

“不解釋,我知道大家背後都在議論我,隨便吧!告訴她們我真的不在乎。”杜韻懿特別滿意自己的回答。

每次跟趙乙木一起走的時候,二個人都是相當有默契,要避開同學,避開高峰期放學時間,等大家都散了,她在出現。

他在一棵樹下等,哪棵樹不一定,反正是一棵樹下就是。並不是每周都是如此,只要時間差不多了她就會看見他。

彼此有什麼事不能過來,也沒有一點擔憂,誰都不會擔心誰在會等,本來就不是什麼等,只是遇見。

平時二個人都是該幹嘛幹嘛。彼此也沒有任何約定,反正有一天總會遇見的,一周,一月,一學期。

見面了也沒有任何不一樣的反應。每次都是杜韻懿先說一些無頭無腦的話:今天的數學老師又被他老婆罵了吧!王春燕說她中午吃飯吃到蟑螂了。明天又要幫我媽看鋪子。你怎麼曬的那麼黑?有水嗎?

來到北京后距離上次跟趙乙木見面已經又過了二個月,眼看着秋天就要到了。天氣雖然很熱,但是已經不是夏天的那種熱法了。

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他們高中畢業的頭二年就只見過兩次面,一次寒假,一次暑假。

再就是上次在新疆街吃拉條子了。二年見了三回,其實我們在那條街上的“巧遇”也不是那麼多,可在杜韻懿心裏怎麼就是塞的滿滿的。好像高中三年只留下了這點回憶。杜韻懿苦笑着走進風入松。

放下葉芝的詩集,她走到哲學類書籍那裏,她想找找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因為高中時經常見趙乙木讀這本書。那時候她還嘲笑他:“哎呦,趙大哲學家。”

她也喜歡看書,但是喜歡看小說。初中時候看瓊瑤,高中時看金庸。國外的小說也看,但是看的最多的還是武俠小說。

那時候她看到趙乙木捧着一本《存在與時間》,雖然她知道那是本了不起的書,可是她本能的排斥,她不想讓自己感覺在追隨趙乙木,什麼愛屋及烏傻不傻啊!

她就要看趙乙木不看的東西,好像這樣她就贏了。可是到底贏了什麼呢?

她總想着這樣趙乙木也許會過來譏笑她:“白痴才看這些。”可是趙乙木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反而還說:“自己喜歡就好。”杜韻懿覺得自己又輸了。

這些年趙乙木如同一個虛幻的影子,他的確存在,他是真實的,有血有肉,有着迷人的眼睛,迷人的手指,迷人的側影……卻來無影去無蹤,有時近在眼前有時遠在天邊。

不知道她在趙乙木的生活里是什麼的存在。只是趙乙木在她的生活就如同自己的影子,他就在哪一直都在,而且填滿了的她平淡無奇的青春年華。

找到那本書後杜韻懿並沒有急着翻開,她輕輕的用食指中指來回摩擦一會兒那幾個字:存在與時間。

她覺得這幾個字就完全說出了她對趙乙木的所有心事。

眼前浮現趙乙木手裏握着這本書時的樣子,他的手總會讓他手裏的東西閃閃發光,即使在食堂打飯,端着飯盒,那飯盒也變的閃亮亮的。

想念趙乙木的她心裏嘆息:多麼可惜,我還沒有碰過那雙手,雖然它已經刻在了她的心裏。即使有一天他整容啦,或者因為什麼原因面目全非,就憑那雙手我也一定認得出他。

她甚至可以認得出他的手毛。那雙手已經浸透了她所有的目光。

她渴望被那雙手愛上,她渴望自己是那個飯盒,那本書,那個自行車把手……

帆布包里的傳呼機想了,拿出來看到一行字閃着:幹嘛呢?晚上請你吃飯,趙乙木。

杜韻懿心跳加速,但臉部肢體動作永遠無比淡定自若,她不慌不忙走到書店門口拿起手機反呼道:下次再說,今晚有約,謝謝。

然後呢?轉身開始等待。

其實她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在回復她的,哪怕一個字:“哦”,或者:“好的。”朋友之間不都應該是這樣的嗎?如果他回復了那麼我們就是朋友啊!既然知道不會,那麼杜韻懿又在等什麼呢?她在等他說一句:“好的。”

轉回書店又拿起那本《存在與時間》。她翻開后開始閱讀,只看了一個開頭她就徹底崩潰了,這也太艱深晦澀了吧!

不過杜韻懿面不改色心不跳,她繼續裝作很認真的樣子在閱讀。讀着讀着她覺得很難去翻頁,因為總是要不停的重讀,好一個字,一個詞,一句一句的去啃噬,這到底在說些啥子?趙乙木他在看些什麼?

她覺得一句話她都很難理解。哲學家們和喜歡哲學的人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趙乙木你真的可以看得懂嗎?的確趙乙木比她學習成績要好太多了。自己倒也不是胸無大志,只是智商有點尷尬。

讀着那些晦澀難懂的句子,杜韻懿忍不住找到了一些問題,她跟趙乙木的思想可能真的是隔着山海。自己真的只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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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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