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天殿前心魔現
秦慕有些掙扎地站在原地,恍恍惚惚,總覺得那黑漆漆的禁地深處有一雙瞳孔正在注視着自己。
不過,秦慕並非優柔寡斷之人,相反,但凡是他認定的事無論任何都會完成,在經歷大概一炷香時間的權衡利弊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向那個房間。
走到潭水旁邊,他眼神一凝,拿起隨身的小刀,輕輕隔開了拇指,一滴不起眼的紅色鮮血順着秦慕的指縫,落進了這潭水裏,半晌,秦慕訥訥地看着這池潭水,但除了之前的滴答聲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你玩我呢?”秦慕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門口,他氣急敗壞的剛想一腳踹在那個門上,門突然打開了,一陣恐怖的吸力將秦慕整個人吸了進去,罵罵咧咧的聲音還飄在空中,門就被重重的關上了。
如果此時有人在外面的話就會發現整個房間像是變戲法般憑空蒸發了,連地上的泥土都跟周圍的不無差別,上面的小草仍舊隨風搖曳,一樣在黑暗中無助,天空的星辰仍然熹微,和秦慕的前世沒有任何區別。
“啊!!”秦慕彷彿做了一個夢,像是被一雙大手拉住一樣,重重地摔在地上,整個骨頭都都快要散架了。他咳嗽了兩聲,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些,秦慕剛一睜開眼睛,就被頭頂三個輝耀的大字所吸引——九天殿。
秦慕的心臟開始猛烈地狂跳,難以置信地注視着房間裏面的一切——這可跟外面看到的房間是兩碼事,外面看上去本來很小的的房間,進來之後卻是另外一片天地。
首先沖入視野的是各種各樣的色彩,地面是酒紅色、光可鑒人的大理石,牆壁上鋪的不是壁紙而是孔雀尾羽,斑斕的綠色透着一股迷幻氣息,吊燈所用的人造水晶中摻入了金粉,把燈光的色調調得接近於陽光,這裏面,就好像真的有人在居住一樣,好像永遠都不會有黑夜一樣。
房間的左面雕刻着精彩的壁畫,上面描繪了一個人和一頭猙獰的巨獸,巨獸擁有着蜥蜴一般可以變色的眼睛,裏面跳動着不息的赤青色火焰。
旁邊的一行小字寫着,秦家聖祖血戰浴血魔蛟。秦慕不自知地滾動了一下喉頭,摸了摸那仍舊豪氣衝天的曾祖,雖然只是在畫上,但是那種戰無不勝的氣魄讓年紀尚幼的秦慕感受到了一種九死無悔的氣魄,那輝煌的戰績更是不必多說。
畫面的最後,曾祖頭頂的獵魔之環像是與曾祖融為一體一般,熠熠生輝。曾祖左手幻化成一把鋒利的長矛,直接洞穿了浴血魔蛟的身體,寒芒畢現的鋒刃,彷彿也洞穿了秦慕的心,然後在壁畫的右下角,一個不起眼的獵魔之環閃閃發光。
他將頭轉向右側,整個畫風突變,年輕的曾祖和一個嬌美的女子站在一起,兩人站在柳樹之旁,曾祖吹着長笛,笛聲瀟瀟,那女子正在為曾祖撫琴,琴聲淙淙。
不過,對於11歲的秦慕來講,男女之事似乎沒有任何衝擊,即便是他兩世為人,但仍然只是個徹頭徹尾的老處男,所以秦慕唯一所想,沒什麼污穢之事,只是覺得他的曾祖母還挺好看的。
頭頂的沒有畫,只有一排排用娟秀小楷書寫的銘文,秦慕仔細看去,這銘文雕刻的很有意思,好像是有心人在堅硬的黑石表面用刀斧利刃雕刻出來花紋,又用熔化的銅把很深的刻痕填滿。
熔化的銅變成了一行行字,若是長時間注視,這些字好像都活過來了一般,秦慕仔細觀察起這些字的內容,好像,它書寫的是這片大陸的歷史?!
“這個世界的歷史是有限的,一共五個紀元,前四個紀元都有發達的文明,但都以毀滅終結,馬特拉克堤利毀於洪水,伊厄科特爾毀於風蛇,奎雅維洛毀於火雨,宗德里里克毀於地變。
幸運的是之前每一次災變都有古文明被保存下來,萬古留存,這些殘存下來的古文明開啟了新的紀元,但沒有第六個,當第五個紀元過去后,什麼都沒有了,是零、是空,是一切的毀滅。
獵魔時代的開始,人類最後的救贖,也就開始了。人類能不能活過這個紀元,沒有人能夠知道。第五個紀元,那是真正末日的國度,沒有白天和黑夜。
天空裏始終浮動着半暗半明的光,地面和山巒是古銅色的,由死去的土和金屬構成,天空是灰色的,由死去的空氣構成的,火焰是冰冷的藍色,由死去的星火構成,水不能浮起任何東西,因為水也是死的。所有東西,都是死的!”
“五個紀元,我現在處於的,是第五個紀元?所有東西,都是死的?我還說來過一過二世祖的生活,怎麼跑到個末世來了?”秦慕認真讀完了上面的每一行字,細長的眉毛有些不安分地抖了抖,他的世界觀,在一點一滴地被逐步改造。
他深吸了一口氣,思緒有些難以平復,秦慕掃視了房間四周,最終將目光投向了正前方。
大殿的正面,一個不起眼的小環漂浮在一個盒子上面,大殿最裏面的光線很弱,僅僅有一些不斷搖曳着的燭火。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蠟燭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短,而是始終保持一種恆定的溫度。但是整個大殿真正的光源反倒是那枚小的不能再小的小環,周圍沒有其他的陳設。
秦慕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整個大殿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呼吸聲,到了大殿之內,之前秦家有變的事情秦慕已經暫時忘記了,他的內心一片純粹,一片聖潔。
他步子邁得不大,不知道走了多久,秦慕來到了這個獵魔之環面前。獵魔之環底下的盒子,殞魔九天四個大字被醒目的用血刻在上面,歪歪扭扭,好像一條纏繞在上面的小蛇。
除了這幾個字之外,這有些暗啞的戒指上面,沒有其他東西。秦慕想着之前那句“秦家要出大事”的話,沒有猶豫,將心一橫,一手捏緊這個獵魔之環,閉着眼睛,一口吞了下去。
剛一吞下去,他的大腦就一陣刺痛,太陽穴彷彿有無數根針在狠命地扎,腦海里浮現出一個意氣蓬髮的少年,在獵魔訓練營斬露頭角,一舉奪得獵魔新生賽的冠軍,然後組建了自己的獵魔小分隊,多次擊殺兇殘的魔獸,也經常救同伴於水火。
期間還出現了一些獵魔者之間的對抗,有幾次真的是險象環生,這個少年不斷成長,到了最後與浴血魔蛟殊死決鬥,以一己之力,救摩天城於水火。這個少年自然就是秦慕的曾祖,秦九天。
接着秦慕的大腦又突然變得異常冰涼,他腦子裏面出現了亂夢,一個男人遮着臉,臉上頂着個巨大的墨鏡,手裏還拿着一根拐棍,好似個視力不良的人,用探路的拐棍在地上來回敲擊。
周圍的人們各自插着耳機,大多在漠然地擺弄着自己的手機,沒有留意他蹣跚的腳步。
深色的鏡片是他絕佳的掩護,陽光無法穿透,貪婪的視線卻可以,別人看着他,只會同情與憐憫,把他當成一個可憐的弱者。
那視線經過長途跋涉,洞穿了時間與空間,紋絲不動地盯着前方,前方,有一個穿着短袖的小女孩,她短袖的裙擺上好像跳動着浮光,水晶的發卡映襯着一張明凈的小臉,是他視野所及範圍內、是整個世界裏唯一的亮色。
稚拙的剪影在映入他眼底的一瞬間就猛烈地燃燒起來,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了層次分明的輪廓,慢慢放大,慢慢放大。
可是禁果身邊守着可怕的蛇怪,男人的目光很貪婪,恐懼與渴望匯聚成獨特的心驚肉跳,他乾渴地抿了抿嘴唇,強忍住內心可怕的衝動,控制着身體重重地往後一倒,靠在一棵樹榦上,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在心驚肉跳里神魂顛倒,就像一個溺水或是服毒的人,他對這種美上了癮,男人嘴角抽搐,喃喃地說道:“究竟上帝有多麼惡魔,才會讓一個人生得如此美麗?”
“這是我?這是我?!”前世的記憶開始浮現,這個亂夢裏面的男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秦慕一面覺得噁心,一面又發現這個東西是自己,他,原來就是自己一直討厭的那個人?!
這時候,一陣幽幽的聲音從秦慕的腦海中傳來,透着一股威嚴的森然,“這是你的心魔,要獵這世間之魔,就必須要獵殺掉心中的魔障,孩子,你既然能進入秦家禁地,骨子裏留得應該也是老夫的血,容老夫先問一句,汝是何人?”
“我,乃秦心的三兒子,秦慕是也,按輩分,我應該叫您一聲,曾祖!”
“哈哈哈,我都有曾孫了嗎,哈哈哈,秦海過得還行嗎?”秦九天沒有繼續在意秦慕的心魔,反倒是問起了他的兒子。
“秦海?”秦慕的語調有些生硬。
“怎麼,你不認識嗎,他是我唯一的兒子啊,應該也是你的爺爺吧。”
“曾祖,孩兒確實從未聽過此名。”“沒聽過也就算了,我離世時,他才不過四歲,罷了,罷了。那你可知這殞魔九天的威名,吃了它可是要經歷七七四十九天的考驗,鍛造你的筋骨,打磨你的銳氣。你可準備好了嗎?獵殺掉你的心魔,真正忘掉了那些骯髒醜陋的東西,你才能夠真正掌握這個殞魔九天。”
秦慕聽着曾祖有些嘶啞的聲音,雖然閉着眼睛,但是嘴角還是露出了一絲少年該有的桀驁之色,“我可是您的曾孫啊,這有何懼?”“哈哈,好,那咱們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