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落幕 兄與弟
天上地下都是雨，雨之外是無邊的黑暗，腳下是被水流浸濕的土地，四面八方都是透明的水幕，彷彿世界上一切的雨都彙集在這片空間裏，雨流和雨流之間並排挨着，沒有空隙。秦俠臉色緊繃，不顧淋濕自己臉頰的暴雨，他睜大了眼睛，狐疑地盯着他的這個弟弟。
雖然這個弟弟平時身體最弱，而且也絲毫不關心獵魔之事，但有的時候總能說出一些讓人拍案叫絕的點子，他總覺得有股很奇怪的氣息纏繞在這個小傢伙的周圍，因此秦俠一直對這個弟弟都是又愛又恨的，捉摸不透。
秦慕見他的二哥面色不虞，用手抹了一把淋在自己臉上的大雨，接著說道：“二哥，問你個問題，你覺得以父親的修為，會不知道我在屏風後面偷聽？”
聽秦慕這麼一說，秦俠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縫裏的瞳孔射出兩道寒光，他一隻手托着下巴，寒着聲音說道：“你接著說。”
“父親肯定知道。那既然他知道，如果不想讓我接觸殞魔九天最好的辦法就是根本不讓我知道對不對？”秦慕凝視着落在前面的一汪水，夜很深了，周圍只剩下蟬鳴和螞蟻的低語，簌簌的雨聲並不顯得嘈雜。
秦俠此時臉色略微發青，陷入了一陣死寂般的沉默，他的內心好像被一根針悄無聲息地扎了一下。秦慕見二哥僵硬地愣在原地，拍了拍後者的肩膀，寬慰道：“哥，你不要想太多，父親這麼做，肯定是為你好，因為你的性格，父親害怕你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我其實本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但是咱們是一家人，我覺得，不必在意這些的。”
秦俠看着弟弟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裏面透着令人羨慕的天真無暇，皮膚像嬰兒般水嫩，秦俠咧嘴一笑，雖然這小子天生機敏，古靈精怪，但畢竟他還是我可愛的弟弟嘛。
心中想着，秦俠給了他這個弟弟一個狠狠地熊抱，後者的筋骨發出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疼得直咧嘴。“你說得對，咱們一家人可不用想這麼多。”說完又吐了兩口氣，然後轉頭朝他自己的房間走去，“到我房間去坐坐吧，咱哥倆喝一壺。”
秦慕拍了拍屁股上面的草絲，快步跟了上去，星光拚命地想從雲層中擠出來，熹微地透了點光，映照出了秦慕小小的腳印。
房間裏面確實要比外面暖和一些，雖然少了“雨中漫步”的浪漫，卻有一種不言而喻的溫暖。
秦俠的房間很乾凈，裏面沒有什麼陳設，只有各式各樣亮晃晃的武器，湊近了些，方才能感覺寒氣逼人，有的上面還附着着乾涸的血跡，順着刀身滑落到刀刃之上。
在那些尖兵利器的旁邊，擺放着一大堆斷爛竹簡和絹帛。它們就那麼隨意堆放着，散發出腐朽的味道。上面寫着許多文字，筆跡各不相同，看得出是出自不同的人之手。有些文字之間還殘留着一抹暗褐色的血液，有些竹簡上則是數道觸目驚心的劍痕。
秦俠斟了兩杯酒放在桌上，臉上掛着少見的笑容，右邊掛着一個淺淺的酒窩，要是讓外面的人看見這個暴脾氣會有這樣的笑容，估計會被嚇掉大牙吧。
秦俠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秦慕點點頭，將酒杯緩緩舉起，輕輕抿了兩口，秦慕年紀尚幼，還不勝酒力，不敢喝得太快。
而秦俠則是豪爽地拿起了杯子，直接一飲而盡，然後砸吧砸吧嘴巴重新滿上，對着秦慕說：“喝酒還得練練。哈哈。這次是哥不對，哥剛剛是自罰一杯，對弟弟你動粗了，抱歉抱歉。對了，你今天在外面徘徊那麼久，是不知道怎麼進去嗎？”
秦慕搖搖頭，他覺得沒有必要向自己的這位哥哥隱瞞，要是到時候謊言被拆穿，反倒是有些尷尬，便直接說道：“知道，門口的小水缸里，只要割破手指擠一滴血進去，凡是秦家正統，門就會自動打開。我沒有進去，只是在猶豫而已。”
“這就怕啦？”秦俠挑了挑眉毛，語氣裏帶着幾分調笑，秦慕沒有說話，而是盯着面前的酒杯，臉色有些微微泛紅，不知道是因為酒勁有些上來了，還是他內心有些尷尬。
秦慕遲疑了片刻，然後有些尷尬地支支吾吾地說道：“其實，是因為我根本不了解獵魔者，你們所謂的幾階對我來說根本沒有概念。而且準確來說，獵魔者是什麼我都不知道。你覺得，就我這樣子，進去了不得被曾祖給笑死嗎？”
“哈哈哈，難怪，那你算是問對人了。今天咱哥倆就推心置腹地好好聊聊吧。二哥倒是忘了一個哥哥應該做的義務了。”
秦俠爽朗一笑，又喝一口酒，將酒杯放置在桌上，雙手抱在胸前，咳嗽了兩聲，然後收斂起了笑容，徐徐說道：“這片大陸本身安詳，寧靜，如同一汪幽深的潭水，從來沒有什麼獵魔者，因為也從來沒有所謂的魔。但是到了差不多幾百年前，天空突然被一黑一白割裂看來，左邊是揮舞着七彩之翼，手握仲裁魔杖的九階人類強者，魔之泯滅，白色的聖潔之光普照大地，右邊則是黑暗，無盡的黑暗，令人絕望的黑暗。
浩瀚的冰原上，素白且泛着微藍的冰層覆蓋了直刺天空的山，天空是濃郁如血的紅色，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鮮紅，當時沒人看到那裏面有什麼，也許看到的人，已經永遠地沉睡了過去，反正最終是黑暗吞併了純白。為了節約時間，這些具體戰鬥過程我就省略了。咱們也不是讀話本，這種前戲背景你去問那些丫鬟，他們比我更清楚。”
秦俠擺了擺手，似乎因為一次性話說得有些多，所以嘴巴有些乾裂，他咽了咽口水，一旁的秦慕則是很主動地把身子朝二哥秦俠這邊靠了靠，眼睛裏閃耀着興奮的光芒，身體挺得筆直，恨不得直接鑽進秦俠的腦子裏，一睹為快。
紅燭在室，雨落為天，二人兄弟，其樂融融。
秦俠見自己的弟弟如此感興趣，也不藏私，接著說道：“我就給你講一個流傳最多的版本吧。據說那個至暗的擁有者，雖然擊敗了魔之泯滅，但是也受了重創。接下來，我們這個世界就不再是一個單純的世界了，而是一片新的大陸——獵魔大陸。
我們人類為了自己的家園，帶上獵魔之環，與魑魅魍魎進行殊死之戰，朝廷之上，眾人齊心，一致對外，而那團不朽的黑暗也構建屬於自己的魔獸帝國，它創造了數以萬計的魔獸在這邊大陸上，一邊摧毀我們的抵抗勢力，一邊修生養息。
順便提一句，不僅我們人可以升階，這些怪物好像也可以，吞噬的天材地寶越多，殺戮的人越多，積攢的怨念越多，它們的階別就會越高。當然本身類別會限制它們的上限，不過據說八階以上的魔獸就可以有自己的神智了。但我目前好像還沒有見過。”
秦慕覺得這故事屬實精彩，自己前世的那些玄幻小說翻來覆去不也就是這些嗎？
他聽完之後，狠狠地悶了兩口酒，臉色漲得通紅，嘴裏不斷叨念着：”過癮，過癮，對了二哥，那這個階別是什麼意思，而且獵魔之環你們帶的部位好像都不一樣。“
秦俠看着面前近乎手舞足蹈的弟弟，連忙做了一個老師上課讓學生安靜的手勢，他裝模作樣的學着學堂先生慢悠悠地拿起酒壺飲了一口，等架子擺足了，這才不緊不慢地幽幽說道：“咳。。稍安勿躁，這正是我要講的。獵魔者不僅階別不同，職業也會有所不同，這在選擇獵魔之環佩戴位置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儘管獵魔之環會隨着等級的提升增幅全身，但是增幅最大的還是離獵魔之環最近的部位。每個部位，自然也對應着不同的獵魔者稱號，你不要着急，我一個一個慢慢講給你聽。”
秦慕身上穿着的青色棉襖，在微黃的燈光下，像畫中青蓮一般綻放，秦俠又喝了一口，揚起自己的手說道：“獵魔之環佩戴在手指上，讓手指力量變得極強，畢其功於一役，將成為影之行刑者。武器一般就是匕首，暗鏢等輕型武器，你可以把它理解為我們這個世界裏面的刺客，一般這種職業，不會進行強攻，不會正面迎敵，而是會選擇對手的弱點一擊擊破，可以說是最鋒利的一把劍，蟄伏最深的一根刺。
影之行刑者分為九階，怎麼升階我等會兒給你講。這一階獵魔之刺，二階驅魔之刺，三階破魔之刺，四階追魔之刺，五階殞魔之刺，六階降魔之刺，七階墜魔之刺，八階殞魔之影，九階羅剎之影。我們的父親就是六階降魔之刺，他現在應該已經快要到七階的境界了。好啦，影之行刑者講完了，接下來就是像我一樣的把獵魔之環佩戴在手環上的。“秦俠越說越來勁，說著還不忘舔了舔嘴唇，得意地揚揚那熠熠生輝的獵魔手環。
“血之行刑者。要我說，這才是男人應該選擇的部位，我們一般都是與怪物進行正面決鬥，因此需要極強的手臂力量來揮舞重型武器，並且還要有極大的抗性和韌性來進行對抗。血之行刑者也分為九階，一階獵魔之刃，二階驅魔之刃，三階破魔之刃，四階追魔之刃，五階殞魔之刃，六階降魔之刃，七階墜魔之刃，八階隕魔之魂，九階泣血之魂。“
秦俠一邊說著，一邊大喝一聲，直接面前的酒杯震碎，臉上一股澎湃的豪氣，搞得好像他已經是九階泣血之魂的絕世強者了！秦慕在一旁暗嘆道：要是二哥去玩前世那些真人的角色扮演遊戲，會不會真的入戲太深，最後成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