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莫以機緣求悟化
奉落盞眯了眯眼，忍不住回想起自己這麼大的時候，好像正是個十分乖巧，懵懵懂懂的年紀。
從來沒有調皮搗蛋過，跟着上一任掌門來這裏選擇武器的時候，更是對這深淵產生了無以復加的恐懼，下去的時候都做了半天的心理工作。
他看着秦慕，發現後者雙眼發光，好像回到了自家一般，心頭暗忖，莫不是佬檀這次出門撿回來的是個徹頭徹尾的怪胎？
“這底下臨池深淵，有着咱們天毒門所藏的各個武器，就跟獵魔之環一樣，武器是認主的，但是，你要自己下去選擇自己稱手的武器。
你沒聽錯，你自己去選擇，我不會幫你，我站在這裏，只是防止你出現意外。”奉落盞對着那深不見底的深淵揚了揚下巴。
秦慕倒也是個實在人，心裏想着，反正有人救自己，在奉落盞有些愕然地目光下，直勾勾地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奉落盞訥訥地看着不斷縮小的黑點，自言自語道：“這就下去了？我記得小寒那妮子下去的時候也畏畏縮縮了好半天呢。”
水涼得刺骨，秦慕跳下去，一口氣險些沒憋住。
好在他的內力在睡眠功訣的日復一日滋養下變得頗為雄厚，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他屏息凝神，就像塊石頭般慢慢地沉入深淵的最深處。
水越來越深，秦慕卻像是習慣了在水底行走的感覺，腳步變得穩定，而且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連身邊的水流都沒有太多變化。
那些在深淵裏面不停遊動的魚兒，似乎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隨着時間的移動，他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神情越來越凝重。
他清楚地感覺到，前方有道威壓，彷彿神明一般。越往深淵深處走，那道威壓便越來越可怕。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慢慢捏住了他的心臟。
這個時候，藏在秦慕神識之海中的殞魔九天忽然散發出了一道淡淡的光芒，緊接着，一條像蛇一樣的神識從秦慕的身體中脫離而出，朝着深淵的最深處走去。
秦慕的瞳孔變得清晰，好像這股神識變成了他的眼睛。
他隨着這股神識，進入水底的每個縫隙，一直向下，再向下，秦慕睜開眼睛，如果有人在旁邊就能夠發現，在他的眼底流淌着淡金色的微光。
他以這道神識的眼睛開始觀察着水底的一切，在那深淵之中，各種冷兵器或斜插或懸浮或遊動在水面中，而在深淵的中心，有一條細長的通路，貫穿水中。
像有什麼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將水隔絕了開去，彷彿一根透明的管子，直插水底，秦慕來到這條通路中，身上的水珠落下去，又悄無聲息地重新融入水中，水花被阻隔在外，濺不起來。
殞魔九天幻化出來的神識就領着秦慕隨着這條通道一直朝深處走。
這通道的盡頭，居然是一座島，一座，在深淵之下，江流之中的一個孤島！
那道威壓，並非來自天穹，而是來自這座孤島，他靜靜看着不遠處的那座宮殿。
他甚至能夠隱約聽到一些聲音，樹上有很多綠色的幽光，好似活物。
這島像是蔚然而立的一個獨立世界，島上正在下雨，似乎是隔水的膜破了一個洞，一隻只狸貓雨水被打濕了毛髮，正在狼狽而徒勞地舔着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看着雨中的那座宮殿，秦慕向前走了一步。
恰在這時，夜空裏傳來轟隆一聲巨響。一道極粗的閃電落了下來，照亮了整座宮殿，秦慕舔了舔嘴唇，這是殞魔九天帶着自己過來的，想必，不會害自己！
秦慕走近了大殿，剛一進去，他就感覺到了寒冷，一隻腳瞬間就失去了知覺，那是一種足以摧毀人的、世界邊緣的寒冷。
在那大殿之中，安靜地躺着一把長約八十厘米的大鎚。
鎚子造型古怪，手柄外形與活人的脊椎骨一樣，上面纏繞着紅色的紋路，好似血絲。
末端帶着沉重的鎖鏈，鎖鏈上面刻畫著黑金色的銘文，鎚頭兩邊還有專門放血和透骨的尖釘，看上去頗為滲人。
在其下方，用黑金銘文燙出了四個大字，“喪鐘之錘”。
在那柄古怪的大鎚身上，秦慕感受到了一種瘋狂、狠毒、沒有一絲憐憫，殘忍到極致的氣息，這股氣息，讓秦慕淡金色的瞳孔縮成了一個點。
秦慕吞了吞口水，又四下掃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其他的東西，看來殞魔九天帶自己來這裏，就是為了這柄喪鐘之錘。
秦慕深吸了一口氣，抱着曾祖肯定不會害自己的心態，鼓起勇氣，伸手握住了喪鐘之錘。
拿起古怪大鎚的一瞬間，一陣巨大的鐘聲回蕩在大殿的內部，周遭牆壁的銹跡開始剝落，發出了一陣有些刺耳，咯咯作響的聲音。
這震耳欲聾的鐘聲，瞬間將秦慕的腦門震成了一片空白，腦漿變成了漿糊。
而在其腦海之中慢慢出現了一個蒼老而空靈的聲音，“修習修鍊之時，必先抱懷慈悲之心，這錘，乃是我派掌門親自淬鍊而成。
我派山頂有一萬鈞大鐘，一天敲響一百零八次，一次不可多，一次不可少，晨鐘暮也鍾，每次緊敲十八次慢敲十八次，再不緊不慢十八次，如此反覆兩次，一天共計一百零八。
應了一年十二月二十四節氣和七十二氣候，佛家寓意消除一百零八煩惱根。這錘便是在這般磨練下，去除了煩惱根，修得了大道清靜，若想使用，必要心無旁騖，去除心中魔障，方可避免走火入魔，讓此錘安心認主。”
“這玩意兒，還是佛家的法器？長得也忒格格不入了吧。”秦慕拎着手裏的大鎚，想着剛剛的話，有些不解地搖了搖頭。
“莫要以機緣而求悟化，要以歌而泣血，以悲而問天。”鐘聲消散，話音飄搖。
秦慕訥訥地聽着鐘聲之後幽幽的話，陷入了沉思。
等到秦慕從深淵裏面拿着喪鐘之錘走出來的時候，奉落盞本來平靜的臉上立馬浮現出了一抹錯愕，也不顧秦慕濕漉漉的身體，駭然地看向了喪鐘之錘。
“你，你怎麼把這把武器給弄出來了？”奉落盞盯着那把造型古怪的鎚子，上面血紅色的紋路非常滲人，與人骨無異的錘柄更讓人頭皮發麻。
古怪大鎚渾身散發的冰冷氣息，讓七階的墜魔之刺奉落盞都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秦慕若無其事地揮動了兩下，只是這簡單的兩下，奉落盞就一陣恍惚，似乎幻聽到了兩聲極悠遠的鐘聲。
也不怪奉落盞如此震驚，因為前兩位想要駕馭這喪鐘之錘的修道者，在拿起錘柄的那一刻，瞬間就走火入魔了。
自此之後，這喪鐘之錘就變成了禁忌的象徵，而且，這東西本就放在深淵的最深處，還要經過隱藏極好的水底甬道，這小傢伙，是如何找到那個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