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監也玩示威遊行?
翌日清晨,一覺睡醒,湊着那張清新可愛的小臉在醫館丫鬟手上的毛巾里打了個滾,就算是把臉洗了。
秦慕拍了拍臉,打開了卧室的房門,發現佬檀已經背着一個布袋站在了外面,他戴正了笠帽,遮住自己的容顏,拾起桌邊的一人高木杖,天空依然陰雨,佬檀順手丟給秦慕一件黑色的雨衣,簡單說了一句,“出發吧。”
秦慕不明白佬檀為何如此心急,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黑色雨衣拿了過來,反手將雨衣的帽子蓋在了自己的頭上。
他跟在佬檀後面,毫不畏懼外面傾盆而下的大雨,就這樣走入了長街的雨水之中,任由雨水擊打在自己身上那件灰黑色的衣服上。
但秦慕本以為自己會像昨天那樣再次被淋成落湯雞,再次感受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洒脫,卻發現這種雨衣居然並不像它外表看上去的那麼尋常。
他身上這種雨衣,衣袖寬而不長,恰恰好將手露在外面,整件衣服全部用的是防水布料,後面有一個連體的帽子,樣式有些奇特,像風衣,又像是披風。
雨水從天而降,落在這件衣服上都會順滑而下,根本不存在打濕衣服的可能,這種奇妙的設計讓秦慕都不禁聯想,難道,在自己穿越之前,已經有人先自己一步穿越而來了?
雨濛濛,情卻是不深,秦慕跟着這招搖撞騙的傢伙實在覺得沒什麼光明前途,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面。兩人在寂廖少人的雨天長街上往前方走去,雨水衝擊着衣服,長靴踏着積水,嗒嗒嗒嗒,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
秦慕看着佬檀的背影,眯起眼睛再次打量着他的形體,還是沒覺得這老小子和得道飛天有什麼關係,他形如枯槁,瘦得像是三根筋頂着一個腦袋,身子比手臂還細,腦袋上扣着個搖搖欲墜的帽子,走起路來流里流氣的,要說他是個街頭乞丐,絕對所有人都會點頭同意。
秦慕走得很沉默,他抬起頭,渺茫的前路像是無邊的黑夜,佬檀一個人神情平靜地走在前面,彷彿握着一盞燈,替秦慕照亮前方的黑夜。
然而,像是個干猴子一樣的佬檀縱使想要替秦慕點亮前路,但在後者看來,那盞燈只能照出腳下幾寸的光暈,映着他枯樹枝般的身材,中看不中用。
所謂“上山”,其實秦慕還是有所耳聞,世間異想天開,投機取巧,想要鯉魚躍龍門,上個山碰到啥機遇的人,一度多如過江之鯽。
先帝時,坊間大小門派就像雨後河坑裏的蛤蟆,把他們的宗門都修建在那些雲裏霧裏的山上,然後高價收徒。
什麼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只要家裏子孫繁盛不缺小崽子的,吃飽喝足可以思思**的,全都一窩蜂地托關係,送去“上山修行”,求仙問道,但大多中道崩殂,甚至有的胎死腹中,那些紈絝走到一半就哭哭啼啼地跑下了山,山中艱苦,吃都吃不飽,而且老師都是些招搖撞騙的傢伙,誰願意去學,門派雖多,上山的人也多,但沒見誰真求出個什麼名堂來。
當時煉丹的人比做飯的人多,修鍊的人比種田的人多,獵魔的人比安安分分繁衍後代的人多,乃至於好些年一度沒人正經讀書習武,讓不事生產的江湖騙子們四處亂竄,所有人發了瘋般想要獵魔,但獵魔,可不是去菜市場買白菜,不是你給錢別人就會賣,可能你給了錢,還丟了命,什麼也沒拿到。
這群人風風火火地開始獵魔,但大都是野路子出身,根本沒有章法,如同土匪和正規軍,死的人比獵的魔還多。
先帝爺行伍出身,在馬背上攻下了天下,是個暴脾氣的粗人,感覺百姓們照這樣烏煙瘴氣地修下去,如此不要命地去獵殺魔族,非得將這王朝綿延數百年的福氣給消受殆盡。
於是一道諭旨下來,要將這些個熱血沖頭吵着嚷着要獵魔的傢伙統統抓起來,不管是真的獵魔還是假的撞騙,一律發配去邊疆,有本事的充軍,沒本事的掃地,總而言之,就是要治一治這不正之風。
這道本該驚天動地的諭旨沒來得及出宮門,滿朝重臣就都聽到了風聲,畢竟魔族的勢力還是太強大,這些人很害怕諭旨下來,這魔族沒被消滅乾淨,人類這邊自己就先動起手來,所以這些大臣連夜從被窩裏滾將出來,跑到大殿前排好隊——官小的在前,官大的壓軸,每人拿着一把小刀,預備一個個剖腹自盡,以求死諫,唯恐皇上這一出葷招斷送國祚,讓人類這個種族就此滅亡。
這一個二個的準備着剖腹,先帝雖然強悍,但也不能看着這些臣子腹中流血,到時候萬一又來個什麼門事件,那才不好收場,他的皇帝福可還沒有享受夠呢。
所以,先帝只能是收回成命,隔日,他令都察院和軍機處各自分出了一個“獵魔司”和“獵魔處”分別管理有關獵魔和修道界的一應事務,着皇宮內幾位八階強者直接監管,還拐彎抹角地請了幾位貨真價實的門派大佬坐鎮。
規定往後,所有想要參加獵魔的人,都得報經獵魔司核實,獵魔之環統一收歸國有,獵魔司核實之後,對這些人進行統一的考核,再到各個地方的獵魔訓練營進行培訓,每個獵魔訓練營,都會由聖上頒發專有的職司令牌,有點像前世的營業許可證,有了這個,方才能招收弟子,禁止民間私自創立獵魔訓練營和流通獵魔之環。
大刀闊斧地改革之後,成效自然是非常明顯,當然,這泱泱大國,縱橫無數,東西千里,南北不通,想要令行禁止,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一刀切的法令尚且有空子可鑽,別說這種稀鬆且執行力度不高的政令。不過先帝的苦心也不算完全白費,經過了幾次三番的折騰、清查、整肅,獵魔之環基本在普通百姓手裏很難見到,只有幾位領主或是大家族可能擁有一兩個。
而所有人,在無數前赴後繼的所謂“自修”獵魔者不幸離世之後,也都清楚了一個事實,如果真的想要獵魔,那還是中規中矩老老實實地參加獵魔訓練營,所以,獵魔的格局,在先帝的時候,就這般定下了。
到了今上即位,管的其實沒有那麼嚴苛,今上深知水至清則無魚,更關鍵的是,魔族近些年的動向實在是奇怪,對於人類像是發了瘋似的出手,真正想要獵魔的人,反倒是越來越少,誰不想安安穩穩地過舒坦日子呢?所以現在,大家就是似乎達成了一個默契,想獵魔的就獵魔,該生產的就去生產,人類社會目前正好處於一個完美的平衡點。
佬檀在前面走着,搖頭晃腦地講着這些前因後果,其實秦慕早就知道了,但他怕直接拆穿這傢伙面子過不去,索性就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言不發地安靜聽着。
“好了,你小子,我說了這麼多,你難道沒什麼感想嗎?”佬檀砸吧了一下嘴,自己一個人說實在沒什麼勁,他看着後面的那個小傢伙,小傢伙的臉上始終掛着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好像天生就長成這樣。
秦慕覺得無趣,輕輕嘆了口氣,簡單在心裏評價了兩句,太監也會玩示威遊行?這隻上山不下鄉,思想覺悟不夠嘛!
他面上沒有理佬檀的這句話,轉而問道:“佬叔,問個問題,玉蝴蝶把聯絡地放在醫館,難道不怕被人尋仇?難道不怕被有心人利用?醫館這種地方,醫館所處的那個港口地段,都未免太顯眼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