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匹夫的公道
江城市，郊區。
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一個鬍子拉碴的青年頂着兩眼密佈的血絲，飛快地在地圖上寫寫畫畫，那暗紅色的字跡仿若刀口滴落的血漬，觸目驚心——
十月七日，琅山靈寶觀，岳家上香。
良機，可殺！
血債血償！！！
“呵，正好是小雨的忌日，這一家子雜碎是在心虛嗎？”
“想求神拜佛保佑？呸！就你們也配！”
青年冷笑扔筆，眼裏充斥着陰狠的恨意，唯獨看向桌上那張合照時，才流露出一絲溫柔。
照片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留着可愛的雙馬尾，樹獺般掛在青年身上，揪着他的頭髮笑得沒心沒肺，而後者則是滿臉寵溺的無奈。
可惜，這種時刻再也不會有了。
因為兄妹倆已經陰陽相隔！
“時間過的真快啊，轉眼就一年了，”青年喃喃自語，“小雨，你在那邊還好嗎？別怕，等哥哥替你討回公道，很快就來陪你，很快……”
青年名叫衛羽，從小和妹妹衛小雨在孤兒院相依為命。
然而一年前，衛小雨卻突然墜樓身亡！
接到噩耗的衛羽發瘋般趕到出事地點，當看到躺在血泊中肢體扭曲的妹妹時，他的心彷彿瞬間被抽空，撕裂，碾碎，只餘下一具行屍走肉！
那一天，衛羽大概流幹了這輩子所有的眼淚。
法醫驗屍稱衛小雨體內含有大量酒精，屬於意外墜亡，可對酒精過敏的妹妹從不喝酒，是誰故意灌醉了她？
衛羽發誓要查出真相，不能讓妹妹死的不明不白！
然而現實卻無比殘酷，聚會參與者全都咬定衛小雨是自己想喝酒，警方更是表示查不到事發具體監控，草草便結案，就連屍體也被提前火化！
衛羽痛苦地發現，所有關鍵證據都被一隻看不見的黑手銷毀，這越發證實了他的猜測，妹妹的死絕不是什麼狗屁意外，並且兇手無疑家世滔天！
不甘心的衛羽通過還原妹妹的聊天記錄，總算鎖定了嫌疑目標，一個正在瘋狂追求衛小雨的本地高官子弟，也是當天同學聚會的組織者。
這個叫岳丕航的紈絝公子劣跡斑斑，坊間傳言曾禍害了不少花季少女，可笑的是，警方對這麼明顯的嫌疑目標完全視而不見，僅僅走了個過場便再無下文！
既然老天給不了我公道，那我就自己來取！
接下來的日子，衛羽就像一條聞到腐屍味的鬣狗般悄然調查着岳家人的行蹤規律，而現在，終於被他等到了最佳的復仇機會！
……
半個小時后，琅山石道。
這是前往山頂靈寶觀的必經之路，預先踩好點的衛羽藏在一片矮樹林中，掐着表算着時間。
“應該快來了……”
隨着上山的香客越來越多，衛羽將一把自製手弩緊緊綁在左臂上，三隻袖珍的毒箭散發著湛藍的微光，右手則不緊不慢地往獵槍里裝填着火藥與淬了毒的細小鋼珠。
很快，石道上出現了岳家三口的身影，為首的是一位方頭大耳肚腹便便的中年禿頭男，挽着一位富態的中年貴婦，正低聲交談着什麼。
兩人身後跟着一個額頭短窄面相刻薄的少年，氣度倨傲囂張，此時正沖身邊那位保鏢墨鏡男罵罵咧咧，手指都快杵到後者臉上了，似乎是嫌對方靠得太近有股汗味？
此人正是岳丕航！
若不是他父母在場，衛羽真懷疑這隻長得像青蛙一樣的傻叉會當眾一巴掌扇上去。
墨鏡男似乎被罵慣了，也不頂嘴，只稍稍放慢步伐，落後了幾個身位，這一來，便恰好將岳丕航徹底暴露在衛羽的視線里。
三十米，這是衛羽藏身的矮樹林到登山石道的距離，很舒服的射擊範圍。
這一刻，周圍嘈雜的人群在衛羽眼中彷彿被屏蔽了一般，唯獨只剩下岳丕航那張醜陋而囂張的臉，隨即緩慢而堅定地舉起綁着手弩的左臂……
嗖！嗖！嗖！
中年男人寒毛乍起，猛然轉頭，驚恐地看着三道烏光撲面而來，接着便感覺脖子和胸口一陣劇痛，隨即意識模糊起來。
在倒地前，他只來得及看到不遠處那個舉着手臂的年輕人，似乎，有點眼熟？
“啊！老岳！老岳……”
“殺，殺人啦！救命！快救我！”
滾燙的鮮血從中年男子的頸部噴涌而出，濺了貴婦一臉，巨大的恐慌和刺激將她當場嚇暈過去，而岳丕航則懵在原地，兩腿發軟，只知道顫聲尖叫。
衛羽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逼近，雖然剛才的三連射空了一箭，剩下的兩箭也沒能命中既定目標，反而意外射死了目標的父親。
但他並不慌張，長達一年的假想訓練足以讓他應對任何局面，快速靠近的同時，右手的短管獵槍已經平舉，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岳丕航那張因驚恐而扭曲的臉。
“是你？！別，別殺我……”岳丕航認出了衛羽的身份，那雙被仇恨染上血色的瞳孔，讓他毛骨悚然，如墜冰窖。
“住手！”保鏢墨鏡男終於反應過來，但不知是忌憚衛羽手中的槍，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只是色厲內荏地吼了一句，並沒有第一時間衝上來。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岳丕航那張扭曲的青蛙臉上盛開了一朵妖艷的血蓮花，假如不在意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彈孔，還真是比以前瞧着順眼多了。
如果早料到自己會落得如此下場，或許，他也會為曾經犯下的惡行而悔恨吧？
“呼……”
親手誅殺仇人的衛羽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胸中鬱結為之一空，瞥了眼那位暈癱在地的貴婦，衛羽皺了皺眉，終究還是沒開出第二槍。
畢竟，他要的公道，已經拿到了。
“小雨，你看到了嗎？哥哥已經給你報仇了，我這就來陪你……”頓了頓，衛羽慘然一笑，越過四散奔逃的香客，轉身朝山頂走去，腳步一深一淺，彷彿這一年來支撐着他活下去的所有力氣都已被耗空！
被無視的保鏢男喉頭聳動，用力吞了吞口水，良久才憋出一句話，“他娘的，這娃是個狠人吶！”
……
由於死者身份敏感，案件影響惡劣，江城市有關部門反應極為迅速，接到報警后立即將衛羽列入極度危險的通緝犯名單，隨後火速成立特大專案組奔赴琅山，布關設卡，封山搜人。
據說岳家老爺子聞訊后雷霆震怒，氣得當場咳血，勒令江城市公安部門務必二十四小時內破案！
然而兩個小時后，警方便宣佈案件告破——嫌疑犯衛羽已經畏罪跳崖。
警方在懸崖下找到了他支離破碎的屍體，扭曲的雙手依舊死死抱着一個骨灰盒，懷裏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少女掛在滿臉寵溺的哥哥身上，笑得沒心沒肺……
據說有幾位比較感性的女警同志，甚至當場抹起了眼淚。
而“琅山殺人案”的來龍去脈，也很快被知情人士捅上網絡，迅速在全國範圍內傳播，引起一片唏噓，更被好事的網民稱之為——“匹夫的公道”！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身在咫尺，人盡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