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房中的幾個姑娘皆是一愣。外院的小丫鬟顯然是替旭妍受寵若驚,旭妍神色淡淡讓其退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來做什麼?”雖然兩人有了婚約,但女子及笄,好像也用不着未婚夫前來觀禮吧?佳遇作為今日及笄禮的贊者,竟一點也沒聽到風聲。
“祖父讓他來的,本以為不來了。”旭妍也納悶,趙循怎麼會來。
佳遇讓羅佳瑟先出去,她撫着旭妍的手,擔憂道:“我雖不知你這些日子出了什麼事,你不與我說,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事,嫁給趙循,肯定不是你心之所想,但是旭妍,你好生聽着,朝中局勢很亂,你只有嫁給趙循,將來無論誰做皇帝,你都不會有事,還能庇護你的家族。”
“我曉得...”奈何她的興緻確實不高,整個人都是懨懨的。
佳遇不知是感懷還是怎麼,看着這個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姐妹,有一些埋在心裏的話還是忍不住開口:“趙循與黃婧妍差着門第,你也不必為此事憂心,他雖對黃婧妍不錯,但也越不過你去,只要你日後能權衡好,趙循會敬着你的。”
“嗯。”
及笄禮已然開始,趙循被請為了上座,但眾人覷着晉王淡漠的臉色,好似只是一場普通的軍備演練一般,他只是過來交個差。
實則還真是交差,趙循原本是被太后勒令着過來的,他本有法子推了這場觀禮,但是小尼姑對他說,希望他過去。
“臣女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您現在與縣主定了親,應該先緊着縣主,若是因我而冷落了縣主,反倒叫臣女憂心...”
小尼姑大方體貼,怯生生的眸子彷彿含着春水似的,為了不讓有心者人拿她做筏子,趙循還是耐着性子來了柴家。
正賓是信陽侯夫人,有司是太後身邊伺候的德蘭姑姑。
這一場及笄禮算得上是排場闊氣,能讓太后捨得派出德蘭姑姑,也只有受寵的公主和郡主了。
旭妍盛裝出席,由佳遇與柴晴宜引着前去正堂。
女孩兒穿着一件綉工精美的大紅遍地織金通袖衫,繁複的仙鶴刺繡栩栩如生。吹彈可破的奶白肌膚上搽了一層輕薄的胭脂,紅白相映,驚艷得仿若冬日裏的紅梅白雪。
趙循坐在上首,也不由一恍惚,無端的想起了太后壽辰那日喝醉的她,那時的柴旭妍,像是陽春三月枝頭上沾着晨露的桃花,遠不是眼前這般清冷得像是屋檐上的落雪。
趙循所坐的位置能直觀的看清柴旭妍此時的模樣。作為男人來講,柴旭妍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肌骨豐盈,唇紅齒白,柳葉眼鵝蛋臉,一分一厘都是精心打造的一般,皮相如此,骨相更佳,哪怕是他不喜她已久,視線也會不由自主的去打量她。就如當日凱旋進城門時,抬頭就見茶樓里探出腦袋的她。
趙循捻着茶杯的手一頓,不過片刻,心中便恢復如常。他已經有了小尼姑,柴旭妍於他而言,再貌美,也不過是權勢路上的棋子。趙循意味不明的垂下眼。
堂屋裏除卻柴家人和趙循,便沒有其他男子。在場的女性長輩皆是被這漂亮的臉蛋兒晃了眼睛。
信陽候夫人不吝溢美之詞,笑看道:“妍姐兒果真是毓秀動人,同你祖母年輕時也不遑多讓!”京城的世家貴族的圈子也就這麼大,兩家又是世交,侯夫人小時候見過柴老夫人,這一誇將祖孫二人都誇了進去。
“侯夫人謬讚。”旭妍客氣的向眾人行禮。
柴老夫人這些日子恢復了一些元氣,聽晚輩誇讚自己,也不由得一笑。她與柴閣老替了旭妍早亡雙親的位置,坐在主位,受旭妍及笄大禮。
待及笄禮結束之後,眾人都心照不宣的留下趙循與旭妍,大鄴的男女大防向來不嚴苛,未婚夫妻婚前見面也無可指摘,更何況兩人都是身份尊貴之人,也做不出什麼落人口舌之事。
秋日裏的院子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日光,雙喜在不遠處候着,趙循與旭妍兩人不遠不近的慢慢走着。
趙循覺着今日的柴旭妍很奇怪,具體說不上來,總之整個人很沉寂,就像一捧雪落入了枯井中,無人打擾,靜謐蕭瑟,與她今日的妝容極其不搭,好似變了一個人。
旭妍實在不知道和他說什麼,哪怕是閑聊,他們二人之間也沒什麼話題。還是趙循心中有些蠢蠢欲動的異樣。
“上個月你是不是去了山塘街?”趙循想起這回事來,當時趕着去黃府,路過山塘街的時候看着一身小廝衣裳的人很像柴旭妍。不過轉念一想,她怎麼可能穿着小廝衣裳,該是自己看錯了。
“沒有。”旭妍心中一頓,而後搖搖頭。問道:“王爺怎麼答應下來了?不是說不會娶我么?”旭妍沒有看趙循,只出神的望着枝頭幾隻歡快的鳥兒。
這句話頗讓趙循覺得打臉,不過到底是做大事的人,男人沉得住氣,開誠佈公道:“雙方都意有所圖罷了。”雖沒了往日裏的鄙夷,但言語間或多或少還有些嘲諷。
這時,旭妍認真的看着趙循,若是沒搽胭脂,她此刻的臉色定然很蒼白,趙循能看得出來柴旭妍身子確實不好。但好與不好,同他也沒關係。
“我以前對不起你,不過也兩清了,嫁給你之後,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這話說的,就好像在學堂認識了一個平平常常的同窗。
“難不成嫁給我,你還委屈了不成?”趙循下意識的問道,發覺自己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他微微咳了一聲,告訴自己,他只是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什麼兩清?她欠他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兩清。
“咳咳咳...”一聲急促的咳嗽聲,讓趙循沒有再接着問下去,旭妍面色蒼白如紙,胭脂紅在她臉上呈現出了病態的紅軟。
少女躬着背,咳嗽的衝擊力讓她有些沒站穩,差點栽了下去,趙循見這般,情急之下扶住了旭妍的手。
旭妍連忙抽出自己的手,一把扶住身旁的假石,趙循神情一怔,有點不可置信的看着柴旭妍,而落在空中的大掌有些不知所措的收回,背到身後去,沒等趙循出聲詢問,旭妍壓了壓胸腔的不適,氣息不穩道:“王爺先回去吧...咳咳咳...”
雙喜聞訊趕來,向趙循福禮,“還請王爺見諒,縣主身體不適,奴婢先帶縣主回屋。”說著立馬扶起旭妍,帶着人就消失在了趙循的視線里。
趙循離開柴府之後,眉間微皺,方才柴旭妍手上的觸感,怎麼和...
“王爺,二皇子與三皇子鬥起來了...”趙通面上十分驚喜,這下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這二人明面上起爭來了。
趙循將方才的疑惑拋之腦後,“將三皇子與江淮私鹽案的消息放出去。”
“是!”
......
府醫診治過後,柴老夫人提心弔膽的看着他。
府醫面色有些凝重,“老夫人借一步說話。”
離開了旭妍的屋子,確定裏頭的人聽不到,府醫開口道:“縣主受了涼,染上風寒,今日笄禮,恐怕累着了。”府醫繼續說下去,“這本沒什麼,但縣主近些日子情緒上大悲大痛,風寒易治,心疾難醫。若是長此以往,恐怕藥石罔效...”
旭妍額間發著虛汗,她迷迷糊糊間,又聽到了鐘聲,不再是讓人心緒祥和平靜的梵鐘聲,反而如魔音繞樑一般,勾魂索命的鐘聲。
她緊緊牽着修亦的手,少年的手已經變成了男人應有的寬厚溫暖。他們穿過高山河流,在金燦燦的花海里嬉戲親吻,兩個人無憂無慮的在天地間廝守與共。
忽然,面前燃起了一場漫天大火,她看着柴府的匾額從高處落下,生生砸死了年邁的祖父與祖母,耳邊好像有魔羅在說話一般,它告訴她,引誘佛子,這就是你柴家滿門的代價。
魔羅的聲音緊緊縈繞在她的耳邊,像尖刀一般剜在她的心口,她看着阿翁失望的眼神,還有祖母痛心疾首的哭泣,在滔天的火光里漸漸化為灰燼,旭妍的眼中滴着血淚,她鬆開了修亦的緊緊抓着她的手,毅然決然的衝進了火海。
趙通在趙循的書房處理着江淮送來的密信,看着連軸轉了三天的主子,勸着他去小憩一會兒,這沒過多久,趙循神情冷凝的被驚醒,面色有些奇怪,趙通手中的筆一頓,問道:“王爺,怎麼了?”
趙循一言不發,面色沉得有些反常,突然說道:“你傳信過去,問黃小姐可要補辦一次及笄禮。”
“王爺,及笄禮哪有補辦的?”趙通納悶,黃小姐早就過了及笄的年歲,王爺這是什麼突發奇想?
“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這麼多廢話!”趙循面色不虞,趙通突然回過神,前幾日參加了溫齊縣主的及笄禮,該不會發生了什麼?
趙通忙不迭的去了一趟黃府。
趙循抵着額間,揉了揉眉心,他怎麼會夢見柴旭妍呢,還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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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回家處理事情,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