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去見五爺

聽了這一番話，桃香忍不住欣喜萬分，二十幾天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這些村兵真的有了“兵”的樣兒了！

剛才那幾個冒充重傷的村民更覺得自不如人，臉漲得更紅，頭也垂得更低。院裏院外看熱鬧的人更是打從心眼裏開始敬服了這些村兵，也更敬服桃香管理有方。

錢通一直不動聲色地坐在長桌前，似是很不經意地在擺弄着幾個藥瓶，事情發展到了此時，卻突然抬起頭，聲音清潤地開了口：“剛才我聽見有人說自家男人被村兵打得要死了，這人命關天的事兒可不能輕視！”

經他這一提醒，眾人的目光瞬間都轉移到了剛才那哭鬧的婦人身上。

那婦人受不得眾人這麼看着自己，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跳着，忍不住一邊向後退，一邊衝著桃香結結巴巴地分辨：“他桃香嫂子，他們是糊弄了你，可是我、我可一個字也沒、沒說瞎話，我家那位確實躺在家裏快要、快要不行了......”

婦人的聲音越說越小，就在這時，人群中不知誰說了一句：“興旺家的，你就別再辯了，就跟他桃香嫂子說了實話吧！”

眾人抬眼望去，見這說話的也是個嬸子輩兒的婦女，正從人群里站出來。

“得財家的，你、你別胡說，我說的可都是實話......”興旺家的急着辯解。

“哪兒來的實話？興旺兄弟是躺着起不來了，可那是村兵打的嗎？他那不是，那不是，”說到這兒，得財家的有些不好說出口的樣子，略頓了頓，才又接着道：“那不是這幾天沒吃東西餓的嗎？”

聽了這話，之前還強詞奪理的這興旺家的，眼圈頓時紅了，接着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下來：“我、我這也是沒法子了呀，家裏一點兒吃的也沒了，眼瞅着這老的小的就都餓死了，嗚嗚......”

她這一哭，周圍看熱鬧的，原本都在怒斥始作俑者的，現在也都被勾得神色悲哀起來。

那得財家的忍不住嘆着氣對桃香道：“他嫂子，這事兒是興旺家的出的主意，是她不對，”又用手指了指錢通桌前的那幾個假冒重傷的村民，說道：“他們幾個跟着胡鬧，還讓村兵們受了委屈也都不對，可這也都是逼急了沒辦法，眼瞅着大伙兒要再沒吃的，那可是真的就要被餓死了呀！”

“是啊！他桃香嫂子，你快拿個主意，救救大伙兒吧！”眾人聽了得財家的話，也都跟着請求起來。

桃香望着眾人祈求的目光，一時間很不是滋味，心裏暗暗埋怨自己之前光顧着想玉米多收成些，沒有仔細體察村民們的艱難，因此連忙說道：“大伙兒放心，這也都是我想得不周全，才一直拖着沒動那些玉米，如今不能眼看着大伙兒餓死，我這就去和五爺商量，只是這裏......”

桃香說到這，眼睛掃了一遍興旺家的和那幾個鬧事兒的村民，說道：“一碼兒歸一碼兒，你們不能因為自己挨餓，就屈賴好人，俗話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今日這事我也會和五爺商議給大伙兒一個交代！”

“好，桃香夫人辦事我們放心！”眾人都出聲擁護，有很多人甚至說不如直接處理了就算了，五爺最近身體也不好，已經病在床上了。

桃香聽罷沒再耽擱，把接下來的事交給長福處理，自己便帶了個小廝作陪同，去看五爺。

五爺確實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骨瘦如柴，真的已經起不來床了。桃香很是納悶，眼下雖是挨餓，可桃香始終沒有忘記五爺，時常偷偷派人去送些糧米，想來再不濟也不至於餓成這樣，難不成是得了難治的病？

“敬軒家的，別大驚小怪的，人總有一死，”五爺微睜着雙眼，吃力地抬手擺了一下，示意桃香莫要抹淚，然後他自己便要強撐着起身。

兩旁的兒孫見狀趕緊上前去扶，桃香忙制止道：“五爺，我是小輩兒媳婦兒，並不是外人，您就躺着身，咱們爺倆說說話。”

五爺也是真的起不得，只得聽從。眾兒孫們一邊安頓他躺好，一邊嘆說五爺並非得了什麼難治之症，只是桃香每次送過來的糧米，他自己不吃，大多都接濟了左鄰右舍，時間久了，餓成了病。

桃香聽了不由得心酸，又見五爺那佈滿皺褶的眼圈慢慢濕潤起來：“敬軒家的，眼下艱難，我少吃一口沒啥，我活這麼大年歲，死了也不虧了，不能眼瞅着小輩兒們餓死......你五爺我雖沒見過大世面，可我信你，只有你能領着大伙兒活命！”

五爺說著又要起身。

聽着這話，看着這麼一個風燭殘年連說話都及其微弱的老人，在生死面前惦記着的，竟然不是自己而依然是村裏的族人、晚輩，桃香的心裏突然便受了鼓舞，連忙站起來，鄭重道：“五爺信我，我也在這跟五爺做個保證，只要老天爺還留着我一口氣，我就不會讓村裏的人餓死！咱們還有玉米，雖然還沒熟，可眼下救命要緊，我這就吩咐人去辦！”

聽了這話，五爺微張的唇翕動了兩下，那雙儘力睜開的老眼中透出一絲滿意的光芒，然後便又疲憊地喘息起來。

一旁的眾位兒孫便趕緊圍上來，幫他平撫胸口，又撐起頭餵了兩勺白水。五爺這才稍微平復些。

桃香見狀忙小聲道：“也不能光由着他老人家，也得喂些飯食或者米湯才好。”

眾人聽罷沉默不語，其中一位兒媳紅着眼圈道：“自從村裡斷糧，他老人家便連一口米湯都不肯喝，說他自己喝了是白糟蹋，留着救娃娃們的命才是正理兒，任誰勸了都不聽......”

“這怎麼能行？”桃香轉視五爺，見他靜靜卧在床間，似無生機一般，忙開口勸道：“五爺您要我救全村人的命，自己卻湯水不進，您是大伙兒的主心骨兒，您若這樣，那我可就不答應了！”說著，示意讓人端些粥飯來喂。

這一次五爺沒有抗拒，一勺勺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