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356)愛與恨的界限沒那麼清楚
那是一把做工精緻的小手槍,盈盈一握,簡直就像是給凌霜定製的。被她握在手心裏的槍柄是金色的,甚至還雕滿了繁複的花紋,在斗一場四下的火把照明中,閃爍着令人迷離的光芒。
在這個連食物都不知為何物的世界,竟然會有槍?
怎麼之前就從來沒發現過呢?
好像就連國王的護衛都不曾配備過這等武器吧?
蘇任平顧不上仔細琢磨這種反常,他只看見凌霜的手指,右手的食指,已經扣在扳機上了。
可凌霜對面的積蘇,很顯然也和蘇任平一樣,對指在自己眉心的手槍極為陌生,以至於他只是獃獃地望着,甚至連直起腰都忘了。
凌霜右手的食指慢慢彎了下去。
蘇任平只覺得自己腦袋嗡的一聲,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爆發力,猛的便往前沖了過去。
直到那震耳欲聾的“呯”的一聲驟然炸裂,他那幾乎暫停的思維才被喚醒。
蘇任平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撲倒在積蘇的身上了。
積蘇眼睛睜大到了不能再大:“蘇……蘇任平……”
他的聲音顫抖的簡直都能叫人看見聲波上戰慄而尖銳的峰谷。
不管怎麼說,積蘇也是接受過殺手訓練的,遇到事情,怎麼能這樣驚慌失措呢?看來他還且有的要修鍊呢。
蘇任平這樣想着,忍不住就要調侃積蘇幾句。可他剛一張開嘴,沒來得及說話,竟先噴出了一口血!
他看着噴濺在積蘇身上臉頰上的鮮艷刺目紅,一時有些迷惑:這是自己吐出來的?為什麼突然會吐血?到底是……
不等蘇任平想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劇痛便從胸背的什麼地方,潮水般襲來,瞬間便吞噬了他的神志。
我……中槍了……在昏迷前最後的念頭裏,蘇任平後知後覺地醒悟了。
隨後,他勉強撐着的胳膊一軟,整個人的重量便轟然壓到了積蘇身上。
“蘇任平!”積蘇心頭一顫,緊緊抱住蘇任平,急忙將他放平在地上,胡亂扯開他身上的黑袍查看傷勢。
一個可怕的血洞赫然出現在積蘇眼前。
積蘇畢竟還不是正式殺手,他的臨戰經驗不多,直面如此血腥的情形也是少之又少,所以當猙獰可怖的傷口殘忍地殺到他眼前的時候,積蘇發自本能的畏懼令他不由往後縮了一下。
這也讓不遠處的凌霜,將蘇任平的傷口看了個滿眼。她仍舊保持着舉槍的姿勢,彷彿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樣,僵硬如石頭。
除了拿槍的手臂微微顫抖着。
凌霜完全沒想到手中這個小巧的“秘密武器”竟會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就在她扣動扳機的剎那,這東西強大的后坐力竟令她不由自主往後跌去,若不是她平素還有些訓練,說不定早就跌坐在地上了。
當她穩住身子,看見蘇任平的傷口時,彷彿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秘密武器”可怕的后坐力,只不過這一次呈現在了她的心中。
這樣小的一個像玩具似的東西,竟然會給人的身體造成那樣巨大的傷口!
難道是這東西在一瞬間召喚了魔神的力量嗎?
凌霜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蘇任平,大腦一片空白。
那傢伙呼吸微弱的幾不可見,胸前滿是赤紅的血,不一會兒就已經在地上匯聚成了一大片。眼見的,他絕對是危在旦夕了。
應該是大仇將要得報了,可她為什麼心裏沒有預想之中的痛快,或者如釋重負呢?
是因為場面太血腥、衝擊力太強?
不,不是的。驅役雖然很少像殺手那樣直接動手傷人,但他們所訓練的役使,動起手來的殘忍程度,並不亞於殺手。而且凌霜也是個身經百戰的成熟驅役,什麼血腥場面沒見過?她有害怕過嗎?如果她會怕血,那就絕對幹不了驅役這個活兒。
那會是為什麼呢?是什麼讓她漸漸生出了些許不安呢?
凌霜略微轉轉眼珠,看向跪在蘇任平身旁的積蘇。
是因為他嗎?
凌霜找不出理由來說服自己,但她好像就是知道自己找到了答案。
不然,為何看着積蘇那一臉的慌張樣子,自己也會跟着慌起來呢?
就好像,因為自己的這個“秘密武器”傷了蘇任平,自己從此就會永遠失去積蘇這個朋友一樣。
儘管,自從認識了那個什麼蘇任平,積蘇已經在與自己漸行漸遠了。
凌霜一點兒都不希望見到這個結果。
這個時候,她又忽然想起來,自己手中這個“秘密武器”,原本是對準了積蘇的。
凌霜心慌的很,她只是機械地舉着胳膊,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哪裏知道,積蘇現在和她一樣,亦是不知所措。他恍惚記得,自己的任務就是殺掉眼前這個叫做蘇任平的人。
可是,如今蘇任平的樣子,明明是提醒自己任務即將完成……但為什麼自己反而會生出些恐懼來?
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有能親手完成任務?
深深的困惑糾纏着積蘇的心,這讓他下意識抬起的手,完全不知道是該落下去幫蘇任平堵住傷口汩汩流出的血,還是該手起刀落給苟延殘喘的蘇任平一個痛快?
手槍在埃比澤姆顯然是個稀罕物,所以在凌霜掏出這個傢伙事兒的時候,斗一場上的看客們,全都像積蘇一樣,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差不多全都呆在了座位上。
可是在蘇任平倒下的片刻,晴方心裏一緊,起身就要往台上撲去。
青嵐眼疾手快,一把將晴方按了下來,壓低了聲音急急道:“小姐你別衝動……”
“你閃開!”眼瞅着蘇任平生死不明,晴方哪裏還聽的進去旁人的話?
青嵐反應也快,反手一擊,正擊中晴方后脖頸,將被擊昏的晴方扶到角落裏靠好,低聲說著也不知是給晴方聽的話,還是乾脆只是自言自語:“交給我好了。”
言罷,他轉身抬腳,便要往台上衝去。
可就在此時,他看見在看台之中,一位胸前佩牌閃着紅色光芒的人,足尖在前排椅背上一點,大鳥一般輕盈掠過,竟是搶先一步,登上了台。
此人上了舞台,與凌霜擦肩而過,只大步疾行到了蘇任平身旁,扯過他被撕爛的外袍,將傷口堵了上去。
“救人,先救人要緊。”青嵐聽見那人急急的聲音說道。
聽聲音,像是之前給紅色領頭人撐腰說話的那位。
“等一下!”
是宗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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