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仙君黑化了(十一)
陸淮的到來立刻驚動了整個藥王谷,谷中弟子紛紛擠出來圍觀第一仙門的宗主,唯一一個飛升后卻沒有去往神族的上神,大家的眼神里都是崇敬和嚮往,彷彿多看一眼自己也能變得更厲害些似的。
在眾人的圍觀下,陸淮卻是神色毫無波動地走進了藥王谷,由谷中弟子引到了藥王穀穀主接待病人的葯廬里。
藥王穀穀主也匆匆趕來,他的年紀看起來三十上下,膚色很白,有種很儒雅飄逸的氣質,但實際年紀少說也有兩三百歲了。
而跟在他身後的便是他的女兒江懷音和凌恪,谷主已經從江懷音那兒得知了陸淮來這裏的原因,知道是自己谷中弟子惹出來的麻煩,自然要好好地道歉,還要將人救回來。
陸淮身份高貴,實力如今也是仙門第一,他自然不希望因此事和他結了仇。
但凌恪到底也沒細說為什麼殺人,讓人連賠禮致歉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藥王穀穀主在拜見了陸淮以後也來不及細問,只想着先將人救回來再說,但當他走到床榻邊一看,整個人就如遭雷劈,愣在了那裏。
床上的少女臉色蒼白,容貌漂亮,透着幾分妖艷的氣質,但這張臉卻幾乎是和江懷音一模一樣,她身上的魔氣也毫無阻礙地散發出來。
他整個人都驚駭得後退了半步,就好像見了鬼似的。
“爹,怎麼了?”江懷音上前扶住他,語氣不解,但在順着他的目光看見了床上的少女時,目光也是一頓。
不知想到什麼,她又轉頭看了一眼父親,直覺她和床上的少女必定有着什麼聯繫。
但父親從來沒說過他還有別的女兒。
藥王穀穀主定了定神,推開了江懷音的手,朝着陸淮俯身一揖,正色道:“神尊,對不住了,這姑娘我救不了。”
陸淮面無表情盯着他,沒說話。
藥王穀穀主感覺到強者的威壓,額頭都有些滲出汗水,但料想堂堂上神也不至於為了一個女孩為難他。
更何況,他很清楚,床上的少女是個魔修,應該也不會和上神有什麼牽扯的,說不定上神只是發發善心救她而已。
但令他愕然的是下一刻,就忽然聽見了有劍風響起,他下意識閉了閉眼,卻聽見了凌恪有些急切的聲音:“師尊!”
他忙睜開眼,轉頭一看,卻看見了陸淮手裏的劍橫在了女兒的脖頸間,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說了兩個字:“救她。”
若陸淮拿他自己的性命來威脅他,他是寧死不屈的,但江懷音在他心裏卻是唯一的女兒了,也是未來藥王谷的繼承人,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谷主看了一眼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依舊淡然的女兒,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心裏不禁想起了二十幾年前,天機閣所給出的預言,雙生子不詳,若不殺了幼女,遲早她會令整個藥王谷都迎來覆頂之災。
妻子在生懷音時還活着,生她的時候卻難產去了,她一出生就害死了她的母親,他對她不詳的預言深信不疑。
現在更是印證了那些話,她不過一露面,就引得上神要殺懷音,若他不救她,焉知陸淮不會真的一怒之下滅了整個藥王谷?
陸淮這面無表情的樣子是比魔修看起來還能心狠手辣的,他不敢拿女兒和藥王谷眾人的性命去賭,只好妥協了。
陸淮這才收回劍。
谷主走到了床邊,細細診治了一番以後,臉色就越來越沉了,不由搖搖頭,心裏卻莫名鬆了口氣,這可不是他不想救,而是實在救不了。
但在轉頭對上陸淮那雙冷若冰霜的雙眸時,他口中的話還是有些艱難地才吐出來:“神尊,這位……姑娘氣息已絕,魂魄也散了,在下實在無能為力。”
陸淮看着他沒說話,眼神暗沉冰冷,但散發出的神力卻已經輕易地攪動風雲,轉瞬之間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下起了細雨,谷中的地面彷彿都已經開始震動起來。
凌恪已經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江懷音也是臉色蒼白,看了一眼陸淮,莫名有一種他不該這麼對她的感覺。
“救不活她。”陸淮看向外頭的天色,片刻后,才看向谷主,語氣很淡,“你們便都給她陪葬。”
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厲害,外頭傳來弟子們驚慌的聲音。
凌恪正要說什麼,被江懷音制止住了。
谷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捂着心口,咬牙道:“若神尊堅持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陸淮看向他。
風雨漸漸止住。
谷主臉色沉着,道:“她是死在仙劍之下的,要救她便只能逆天改命,強行將她散掉的魂魄召回,只是……”
他猶豫了一下。
陸淮看着他:“只是什麼?”
谷主道:“她的壽命已盡,除非換掉一身血脈,有人續命與她方可重獲新生。”
陸淮沒有猶豫,平靜道:“用我的。”
聽見這話,在場的幾人都忍不住震驚了,谷主雖覺得他這威逼脅迫的作風比魔修還更甚,但好歹他還是仙門上神,怎麼能輕易將自己的神族血脈與人分享?
谷主忍不住提醒:“若神尊將血脈分給她,你們便是共生的關係,她若死了,神尊你也活不成。”
這樣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上,哪怕夫妻都做不到這樣,沒人這麼傻吧?
但聽見這話,陸淮的臉色都沒變一下,看着床上的少女,眸光幽暗,神情不明,語氣冷冷的:“現在就換。”
谷主原本還以為他是對床上的少女有着很深的感情才能做出如此犧牲,但他聽着他冰冷的語氣,心裏就又不確定了,這話里可聽不出他對少女有半分情意。
但上神都已經同意了,谷主心裏雖不贊同,還是只能下去準備了。
*
借命是逆天而為,對於借命的雙方的修為都會有很大的損傷。
谷主帶着抱着少女的陸淮一起去了無人打擾的禁地,讓兩人進了潭中,他才佈下了陣法。
在陣法之下,那原本柔軟溫和的水便如同一條條細細的刀刃似的將兩人肌膚筋骨都割裂了,鮮血淌了滿池,他的血液化成一條條細流后流入了她的身體,又迅速癒合傷口,周而復始。
換掉血脈本是極為痛苦的事情,只是一個太能忍,另一個還是一具屍體,因此谷主施展起來也就順利很多,沒有因為他們忍受不了這種痛苦而打斷施法。
一夜過後,潭水已經被染成了一潭血水。
哪怕是上神之軀,用了這種逆天改命的禁術,也受了不少的反噬,從水潭裏出來的時候,陸淮的臉色也有些白,他抱着少女走出來,還沒忘了施法將兩人的衣衫烘乾,又恢復了來時那般乾乾淨淨。
谷主看得欲言又止,心情也挺複雜,少女的血脈已經換了,按理說也就不算他女兒了,他看了一眼陸淮,道:“這麼做值得嗎?”
他將幼女丟掉時也有過不忍,但為了顧全大局還是這麼做了,本以為她早已死了,沒想到她已經長到這麼大。
而陸淮卻寧願和她共享餘下的生命也要逆天改命將她救回來。
谷主都不知她這算是不詳還是運氣太好了,大概是她只會害到周圍的人吧。
他看了一眼陸淮身後的血譚,也不知流了多少血,折損了多少功力,連上神都被她害成這樣,若幼女真留在谷中,只怕藥王谷早就不復存在了。
谷主心中那點兒不忍便消散了,只剩下了慶幸。
如今也好,上神是會將她帶走的,她也就依舊和藥王谷沒半點兒干係。
陸淮在這時忽然看了一眼,那毫無情緒的眼眸彷彿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
谷主不禁避開了他的眼神。
還好在施法成功以後,陸淮也沒多留,便帶着懷裏的少女離開了藥王谷,如來時一般去得很快。
谷主也沒假惺惺地留人,走出禁地的時候,卻看見了江懷音,他的目光不禁柔和了些,道:“懷音,怎麼守在這兒?”
江懷音看了一眼他的身後,忍不住道:“那個女孩是什麼人?”
谷主含糊其辭道:“我也不認得。”
江懷音想起了谷中舊仆似乎依稀提過她還有個妹妹,她本忘了這些謠傳,此刻卻又記了起來,遲疑道:“她是不是我妹妹?”
谷主的臉色霎時就變了:“不要胡說!”
江懷音便不說話了,但心裏卻有些牽挂那個女孩,已經知道了答案是什麼,很想要去見見她。
她的妹妹不知是什麼樣的人呢?
*
阮喬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石床之上,正身處於一座很空曠冷色系的宮殿裏,此時正是夜裏,窗外的風將屋內的輕紗吹得起起伏伏。
她恍惚了片刻,立刻就記起來是陸淮將她帶來了巫山劍門,而這裏就是陸淮所住的宮殿。
她知道是陸淮逼着藥王穀穀主救了她,用的還是逆天改命的法子,她當時雖然沒了氣息,但意識卻還在,只是被困在身體裏出不去。
她本以為在凌恪殺了她以後,她便很快就可以脫離世界離開了,沒想到陸淮竟然還真的能將她給救回來,在她活過來以後,系統也無法帶她離開了。
逆天換命的後遺症就是她生來的半仙之體消失了,體內沒了半點兒靈力和修為,甚至就連修鍊來的魔氣也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以為自己以前在合歡宗就夠弱了,但現在恢復到和凡人差不多的體質后,她才發覺自己以前居然還算挺強的。
就在她的記憶逐漸清楚起來的時候,門卻在這時忽然被推開了,陸淮從外頭進來了,手裏還提着一個食盒。
見她醒來,他也沒開口,只是將食盒放在了桌上,將裏頭的飯菜端了出來。
阮喬也知道仙門肯定是早就辟穀了的,陸淮自己肯定是不吃食物的,那這就是特意為她準備的了。
阮喬的心情一時有些複雜,更何況陸淮還救了她,就算他沒了心,不會恨她,但她傷害他的那些記憶卻還在,他怎麼也不至於以德報怨吧?
想到他和書中女主已經碰面了,甚至還拿劍指着書中女主,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感情,就算他現在沒有心,這也太過冷漠了吧,可不像是書中對女主百般維護的樣子。
由於前幾次的前車之鑒,阮喬的心裏就不免有些不妙的感覺,她轉頭看向陸淮,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救我?”
陸淮看向她,眸光低垂,有些冷淡,沒有絲毫情緒地道:“你是我的妻子。”
阮喬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因為他們已經成親了,所以他應該救自己的妻子?
這麼說也沒錯,但他是不是忘了她在新婚之夜對他做了什麼?
阮喬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太冷了,她都不確定他是因為沒有心才會這樣,還是恨她才如此冷淡。
她抿了抿唇,試着在他們這種正道之子的角度來思考一下,在他眼裏,哪怕她做了多過分的事情,到底還是他的妻子,那他就不能不管,甚至說不定正因為她是個作惡玩弄人感情的妖女,他還有一種想要拯救她讓她改邪歸正的慾望?
這也是很可能的。
阮喬不想和他有什麼牽扯,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找到了癥結所在之處,便道:“那你現在就可以同我和離。”
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他對她也就沒有責任了,按照她做的那些渣女行為,他肯定也不會管她了吧。
但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陸淮看向她的眼神就更幽深了些,語氣淡漠地道:“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阮喬沒想到以往那麼溫和的少年現在這麼地……強勢又凌厲,她語噎了下,感覺出來了,哪怕他看起來沒什麼情緒的樣子,但他也的確是還在記恨着她欺騙他感情還挖心的事情。
那這就好辦了,阮喬對着他一笑,像是壓根兒不怕他報復她,有些挑釁地道:“你還敢留我在身邊,就不怕我再殺你一次?”
她這麼說也只是想要讓陸淮記起過去的事情,從而放她離開而已。
但令她愕然的是陸淮聽見這話都沒什麼反應,只是緩步走向她,俯身看着床上的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識想要掙脫,卻被他握着手按在了他的心口處。
她對上了他幽深淡漠的眼眸,感覺到了他胸膛之下跳動的心臟,但她也知道,他的神魂是並沒有心的,這顆心便並不能讓他感知什麼情緒。
“我死了,你也會死。”陸淮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問,“你想和我一起死?”
阮喬愣了下,對上他的眼神時,心臟微縮,竟然從他這語氣里聽出了一些認真,彷彿只要她同意,他也沒什麼意見似的。
阮喬的心裏一時就有些亂了,但就在這時,眼前忽然一暗,是陸淮遮住了她的眼睛,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她往後退了退,卻反被他壓在了身後的床欄上,后腰硌得生疼。
她躲避不開,忍不住咬破了他的唇,唇齒間有血腥味兒瀰漫開,而她的唇瓣也是一疼,不禁蹙起了眉。
這才發現,他們豈止是生命綁在了一起,他受傷,她竟然也會流血疼痛,兩人唇上的血融在一起,曖昧又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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