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平仰躺在摘星樓上的王筀鵀這會兒並不是琵琶形狀,而是人的模樣。只是她的情況看上去很不好,臉色青白,呼吸微弱,整個人昏迷不醒,躺在那裏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她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躺在摘星樓頂,足足過了七天才蘇醒。
從黑沉之中恢復了意識之後,王筀鵀緩緩的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還是人形,微微轉動了一下頸部,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發現自己還是在摘星樓上,只是她返本還元時是清晨,現在是半夜時分,也不知道這次自己昏迷了多久。掙扎着坐了起來,她只覺得頭昏目眩,渾身酸軟,四肢無力,虛弱的幾乎一陣風就能吹倒。
對自己竟然沒被打回原形,還能保持人身,王筀鵀想想都覺得慶幸。當下,她什麼也顧不得了,療傷要緊。雙眼微闔,端坐在摘星樓上,雙腿收回,左腳腳心貼在右大腿內側,右腳腳心反方向貼在左大腿內側,同時調整身體重心,雙腿平鋪在摘星樓上,直立腰背,微收下顎,頭微向後仰向上拉伸頸部;雙手結印,雙手拇指與食指相接,擺出一個像是花半瓣綻放的奇怪手勢,手心向上,手臂、肩部保持放鬆垂於腿部,閉上雙眼,調節呼吸節奏,從鼻間發出的呼吸變得深遠綿長起來。
王筀鵀這次入定的時間比較長,足足過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結束。長長的吐出一口長氣,一股灰白色氣流從她口中吐出,慢慢散去,她這才收功。只是這次修鍊結束,並不像以往那樣覺得神清氣爽,精力無窮。凝神靜氣,內視身體,上上下下,里裡外外全都看了遍,她的身體並沒有什麼不妥,只是她依然感覺到有些體虛氣短。看來,她這次受傷,並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而這個傷勢也不是單純的靠修鍊就能恢復的,需要時日慢慢休養。
之所以會造成這樣情況,和王筀鵀吸收紫氣,雙眼煉出的神通有關。她的雙眼原來有穿雲透霧,近似“千里眼”的功能,並且還能看破陣法禁制。恢復人身之後,她的雙眼又多了一項神通,可以辨“五色”。所謂的“五色”指的是青、黃、赤、白、黑五色,三界以此五者為正色。其中東方謂之青,南方謂之赤,西方謂之白,北方謂之黑,天謂之玄,地謂之黃,玄出於黑,故六者有黃無玄為五也。
王筀鵀辨五色的神通就是能看到人頭頂的五色氣運柱,這項神通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神通,應該是某種大道法則的體現,她雖然修鍊出來了,但是因為因為修為低,尚未到了能觸及大道法則的地步,所以動用此神通,消耗的不僅僅是她的法力,恐怕還有精氣、精血、神魂等諸多東西,甚至很有可能還有她的壽命,所以這次她受的傷才會這麼重,而且不易好。因此王筀鵀覺得這項神通,除非必要,絕不輕易動用,不然不用別的,只要多用幾次,恐怕她就走在黃泉路上,去找閻羅王報道去了。
在這五色氣運中,王筀鵀覺得和修鍊者息息相關的是青、黃、黑三色。青色代表的是福德、黃色代表的是功德,黑色代表着罪孽和業力。
福德是指造橋鋪路、濟貧救世這些善行,善心得到的福報,不能了生死,不能脫輪迴,除了自用之外,還可以轉贈他人。比如在寶蓮燈中,二郎神楊戩就將自己多年積攢下來的福德轉給了侄子劉沉香,從而使其壽命大大增加。當然,行善不為人知,一直秉承着善心,持之以恆的做善事,累積福德的同時也會有那麼一絲功德在裏面,但是相比得到的福德,那一絲功德就太微不足道了。
功德不能轉贈他人,只能自用。至誠謂功,至善謂德,是謂功德,指的是所作所為對三界極其眾生都有好處的事,比如盤古開天,四象鎮四極,女媧補天,神農編百草等等。不過現在三界中,能有大功德的事,幾乎沒有了。功德難得,但是用處很大,很多,能幫人避災劫,超生死;用其煉製的兵器,殺人不沾因果等諸多作用。
王筀鵀的五色氣運柱上,讓她意外而又納悶的是,黃色功德柱竟然是其中最長的一個。看着綿長的功德柱,她自己都疑惑不解,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做了那麼多至誠至善之事而攢下這麼多的功德,想了半天,沒想出琵琶精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大事,最終把這個歸咎到可能是她在現代做了多年“無國界醫生”這件事上。
只比黃色功德柱低了一點的黑色氣運柱上昭顯出來的罪孽和業力讓王筀鵀很是心驚。而這煙氣濃稠如水一般的業力,竟然幾乎是由她近三年所作所為而來。算了一下時間,正好是從她們受女媧之命,壞成湯江山起的這段日子。
哪怕是聖人,也得順應天道行事,所以王筀鵀一直有個問題想不通,姜尚固然是以周代商的大功臣,可是這其中若沒有軒轅墳三妖努力敗壞成湯江山,周想那麼快取代商,根本是做夢。所以軒轅墳三妖的所作所為是順時應勢,也是功臣,甚至從某方面看,並不比姜尚的功勞小,為什麼最後沒有像姜尚一樣,享福報,反而女媧毫不猶豫的過河拆橋,拋她們出去送死?
看了五色氣運柱之後,王筀鵀明白了。天地殺劫一起,身處局中,業力翻倍,天機混亂,一個鬧不好,除了不死不滅的聖人之外,都可能會卷進去身死道消。截教通天教主門下二代的精英弟子趙公明、三霄喪命不說,就連四大嫡傳弟子,最後也只剩下無當聖母一人。闡教原始天尊門下的十二金仙為了擺脫殺劫,找人代他們送死,其中有收徒擋劫的,或找散修替代的。
三妖在這場殺劫中,有功不假,不過因為自恃有女媧娘娘許的“成正果”做護身符,以至殺戮太多,從而造成業力纏身,哪怕事情完結,就算能活命,今後在修鍊上,也不會再有進步的可能,更不要說什麼得正果了。用修鍊者的話來講就是罪孽深重,所以三妖最後只能以死贖罪。因此三妖想要逃脫性命,必須要洗除身上的業力,不然縱使女媧放過她們,帶着一身濃重業力的她們,就好像在炎炎烈日下暴晒的冰塊,隨時都有融化蒸發的可能。
知道緣由之後,王筀鵀回憶起玉石琵琶精的行為,想起她每次來找歌成看望妲己,留宿後宮中夜食宮人。御花園太湖石下,白骨現天。妖怪吃人實屬正常,以前她沒有入局時,哪怕吃再多的人,業力也沒增加多少,畢竟妖怪食人,和人吃牛羊雞鴨等畜生是一樣的。甚至,她不在朝歌城中吃人,而是去了其他地方,可能業力也不會這麼重,誰讓朝歌是這場殺劫中最關鍵的殺戮眼呢。
王筀鵀不知道該怎麼消除自身的業力,想了一下,她來到御花園太湖石旁,從空間中找出佛門的《往生咒》、《阿彌陀經》、《金剛經》、《地藏經》、《輪迴經》等諸多經文對着累累白骨念了起來,雖然她並非佛門弟子,但是以她的修為,念經超度一下凡人還是可以的。足足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經,這些白骨才被她度化。
在這些白骨化為灰塵的那一刻,雖然王筀鵀感覺到身上一松,知道身上的業力花去不少,但是依然有些根深蒂固的纏繞在她的神魂之中。畢竟這些宮人都是被她所殺,他們因她而死,哪裏是她念幾遍經把他們送入輪迴,投胎往生,就能消除掉他們無辜枉死的怨氣的,因此這些業力依然牢固的跟着王筀鵀。
明白這一點后,王筀鵀無奈的吐了一口長氣,起死回生這種逆天的本事她是沒有,可是又該如何消除這些業力呢?由起死回生,她想到了自己在現代做醫生時的職責是救死扶傷,因此跪在地上,對天發誓:“小妖王筀鵀以前不識天數,以至造成眾多無辜之人枉死,如今認識到了往昔所作所為的錯處,為贖清以往罪孽,在此請上天作證,吾昔日殺一人,今後救十人,不,百人,千人來贖其罪。請天地共鑒之,如有違背,或做不到之處,將神魂不存,灰飛煙滅。”
在王筀鵀發誓救人贖罪的時候,說及十人和百人的時候,神魂沒有絲毫反應,直至她說到千人的時候,才感到神魂發熱,說明天地認可了她的誓言。出口有願,既然有天地認可了她的誓言,並為其作證,她對自己身上剩下的業力驅除就不擔心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不過如果她要治病救人,以贖罪孽,驅除身上的業力,顯然不可能繼續留在朝歌。
在和蘇妲己和胡喜媚辭行之前,王筀鵀覺得自己以後要是遊走四洲救人的話,只靠她目前手裏的一把綉鸞刀,似乎不太保險。只是現煉的話,不僅沒有材料,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況且她的煉器之術並不高明,只怕煉出來的東西並不比綉鸞刀高明多少。至於現成的法寶,據她所知,天地間略有點名氣的法寶,目前都有主了,而且一個個要不是在大能的手中,就是背後有大能做靠山,不是她這麼一個小妖能肖想的。
其實身為一隻琵琶精,應該發揮自己所長,因此最適合她的現成法寶有兩個,一個是伏羲琴,一個是魔家四將中老二魔禮海的碧玉琵琶。伏羲琴因為是琴,而且伏羲不僅自身身為人族三皇中的天皇,還是女媧的哥哥,所以就算王筀鵀有那個能力把琴弄到手,她也沒那個膽子在大庭廣眾之下使用。既然費盡心力弄到的法寶不能用,那麼就算法寶的威力再大,又有什麼用?連做威懾的作用都起不了,藏起來,秘而不宣,束之高閣,這樣看來,似乎和廢品也沒什麼區別。
魔禮海的碧玉琵琶上有四條弦,按“地、水、火、風”設置,撥動弦聲,風火齊至。而且雖然最後魔家四將被封為“佛門護世四大天王”,但是這會兒他們不過是受聞太師舉薦,在商朝的佳夢關為官,懂得法術,擁有法寶的凡人而已。
所以可以說,魔禮海的碧玉琵琶,簡直是幫身為琵琶精的她量身定做的。但是很可惜,原來的琵琶精可能精通音律,但是王筀鵀卻是個不可不扣的音痴,她天生五音不全。這個先天性的毛病並沒有因為她穿成琵琶精而消失,或有什麼變化,反而牢牢的跟着她。這面碧玉琵琶東西就算到了她的手中,也是寶珠蒙塵,發揮不出它的最大威力,因此王筀鵀只能望着這件法寶流口水,徒呼奈何。
只是真的要這麼兩手空空的上路嗎?王筀鵀實在是有些擔心自己的小命,畢竟這個世界太危險,而她雖然修鍊千年,但是道術只是會最粗淺的那麼幾個,在她體內千年妖里沒有徹底轉換成玄門正宗的法力之前,類似於太清、玉清和上清,還有佛門的道術她是無法修習的。神通倒是有一個,只是她雙眼修鍊出的神通是輔助性的,並不帶有攻擊性。
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可能只能這麼空身上路的時候,王筀鵀忽然想到了軒轅墳。蘇妲己她們只是藉助軒轅墳修鍊,卻從來沒有進入過軒轅墳深處一探。不是她們不想,而是她們的妖力承受不住軒轅墳裏面傳來的威壓,曾經有不信邪的妖去了裏面,結果走了還不到三分之一,肉身就在軒轅墳的威壓下炸開,連骨頭都不存,血肉橫飛,成了一堆碎肉。
想到自己的妖力已經在往玄門法力上轉換,妖氣不像以往那麼濃重,王筀鵀覺得或許她現在能夠承受其中的威壓,若是進去看一看,說不定其中有些什麼好東西呢。她決定等和蘇妲己和胡喜媚辭行之後,到南門外軒轅墳中深處一探。在軒轅生活的那個年代,他們認為一般甚至不好的法寶,拿到現在都是好的。隨便一件,她都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