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末法時代之詫異

王筀鵀沒想到她在為孔宣失去五色神光的命運的謀划時,孔宣竟然擺出一副聽任命運宰割的態度，有了為新世界貢獻出五色神光之後,任由被殺死的命運降臨的想法。對此，她又是意外，又是吃驚,都傻了。

過了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驚道：“孔大哥,你是不是糊塗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果不是無關生死的話，我並不反對你將五色神光拿出去,但是這可是涉及到性命的大事！怎麼就人算不如天算了，怎麼就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了？

如果當年因為周代商而在修行界引起封神大戰這場殺劫的時候,你要是也像現在這樣想的話，又怎麼會有這麼些年裏的逍遙自在？就算不身死道消，只怕也和被引入佛教的那些原本截教的弟子一般，在已經面目全非,不復昔日的模樣了。

這樣的你，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孔宣。原來那個豪情萬丈,瀟洒不羈渾身上下充滿着‘我命由我不由天’那股傲氣的孔大哥哪裏去了？那個孔宣，才是我所認識,三界修行界所知道的那個‘聖人之下第一人’的孔宣！”

孔宣看着她,在心裏暗暗嘆了一口氣,說道：“當年龍族、鳳族和麒麟一族在陷入殺劫時，曾經說過，所有的修行者，這一生，無論是勝，還是負，都是在與‘天’弈棋。”

“無論是勝，還是負，都是與天弈棋？”王筀鵀重複了一遍，問道：“什麼意思？”

孔宣的眼睛璀璨如星，“你是知道的，其實我並沒有親身經歷過上古的那場關於龍族、鳳族和麒麟一族的殺劫，但是我的傳承記憶里有這場殺劫的記錄，我的母親將這場殺劫中她親身經歷過的種種全都通過傳承告訴了我。

當年，我最開始看的時候，只是將它當作一個單純的戰鬥畫面來看，但是之後，我每看一次，都有不同的收穫和感觸。因為母親留給我的這份記憶，不僅僅是一份記憶傳承，還是一份非常沉重的歷史。

在這場殺劫的最後，每個前輩，不管是隕落的，還是在那場殺劫中活下來隱居的，都曾說過，他們是在與天弈棋。”

王筀鵀聽得入神，聞言就是一呆，試探着問道：“這些前輩們說的‘與天弈棋’是不是之逆天而為？畢竟，天地萬物自誕生之後，其壽命都有規定，而我們修行在求自在的同時，也是在求長生，這樣的話，其實是一件逆天的事。”

孔宣沒有回答她，自顧說道：“這話，因為沒頭沒腦，以前的我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一直都不懂是什麼意思。但是隨着修為的不斷提高，眼界和閱歷的增長，再加上經的事多了，慢慢的我有點明白這話的意思了，不過……，相比較而言，其實我明白的還是晚了。

最早明白這話意思的，其實應該是以身合道的道祖鴻鈞。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在竭力跟天弈棋了。可惜，最後的結果，我們大家都看到了，用以身合道的方式來證得大道，並沒有得到真正的超脫自在，反而把自己陷於進退不能的境地。”

他頓了一下，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與天弈棋，失敗了，身隕道消；贏了，表面上看似乎是成了神仙，求得了逍遙自在，可是依然處於在天道的限制之下，行事依然不能真正由心，能得到真正的超脫。

所以他們的贏，只是暫時取得了勝利，並沒有終盤，因此，他們依然是走在繼續與天弈棋的路上，這其中當然，仍有繼續失敗的可能。至於失敗后的後果，就是身隕道消。

從中我們可以看出，人算不管怎麼算，都算不過天，不管是勝，還是敗，最終的結果，都是身隕道消。

其實哪怕是像從盤古大神開天闢地之時就誕生，經歷過太古和上古時代，活到現在的修行者，依然不能說是勝利，只能說他們在與天弈棋時，這盤棋下得比較久，尚未分出勝負來而已。”

聽到孔宣這般似乎是“宿命”一般的言論，王筀鵀很是不服氣的辯駁道：“孔大哥你說的這些與天弈棋的話，我是不太懂，但是無需你說，我早已經知道，活在這世上，誰也不能超然於物外。

但是我更清楚，如果死了的話，不管有多麼留戀這個世界，身為修行者，是無法通過六道輪迴轉世投胎的，因此，我們這一輩子，只有這一世。

而且我們也沒有那個能力，讓讓時間回溯。更何況，像時間回溯這種事，就算能夠做到又怎麼樣？我們回到過去，又能做些什麼？想辦法彌補曾經的遺憾嗎？可是，一旦彌補了曾經的遺憾，就意味着你改變原來的命運，從而使你的人生邁向另外一條路。

在你的命運跟着發生改變的時候，未來會發生什麼，已經無法預知，因為已經和原來不一樣了，焉知在新的人生中不會發生更大的憾事？所以，被改變過後的命運，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沒有人知道。得與失之間，或許天道也有另外一種平衡。”

孔宣接口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說呀，人生一夢，舍與守，一念之間，悲與歡！在舍與守之間，我們總會錯失很多值得珍惜的人和事，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當我們遇到無法改變的事，縱使心中有很多不甘，但是事實不以你我的意志而轉移，既然無法扭轉，那就不要費盡心裏的去折騰了，倒不如坦然接受。”

他指着海眼裏的水說道：“你看這水，永遠都是從高處往低處流，縱使我們施展法力，讓低處的水往高處流，但是這種海水倒流的現象一旦我們中止了法術，那麼它立刻就會變回來。這一事實告訴我們，很多事，其實是不可逆的，因此，不能強求。”

王筀鵀看着從高處往低處流的海水，沒有說話。沉默良久之後，她將她的法寶流光鏡拿出來，對着太陽照了三照，又對着海水照了一下，大部分海水被吸入鏡子裏，之後把鏡子收起來，然後揮了揮，太陽精火使出來，將剩下的那點海水蒸發掉，這邊變成了一個高高的沙地，四周的海水全都繞着走。

看着被海水圍在中間那個沙礫早就的高山，王筀鵀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看向孔宣說道：“如果我一定要強求呢？你看，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就目前來看，這周邊的海水想要把這個由太陽精火烤出來的沙礫山石磨平，然後海水流進來，怎麼著也要個幾百年。

這樣的話，至少在這幾百年之內，海水是不會流進去的，在這段時間之內，我還是強求成功了。之後，也許我還能想出其它的法子，讓海水依然不能流進來。所以，這世上的事不是不能強求，而是要看你去不去做。

是，當年我和女媧之間的爭鬥，只限於我們軒轅墳三妖和女媧，頂多還有一個被我拉進來的北冥玄龜。但是你也不要忘了，那時我們是處於封神之戰的殺劫之中，一個鬧不好，很可能就會把整個修行界都卷進來。比如，你和金翅大鵬鳥，還有通天教主，不都是被我拉進了對抗女媧的陣營中了。

這次的末法時代是整個修行界的災劫不假。在出主意的時候，整個修行界群策群力，看似把整個修行界都算進來了，可到了動真章的時候，真正使力的，其實只是位於修行界頂端那一批實力最高的修行者。從聖人，到准聖，以及大羅金仙都包括在內，你算算，總共有多少位？還不及當年截教弟子的一個零頭。剩下的修行者，也就是搖旗吶喊的份。

所以，真算起來，別看末法時代的危機比較大，但是真正卷進來的修行界並不多，不要說和幾次殺劫相比，甚至連佛法東傳時，唐三藏西遊時參與進來的修行者都不如。因此，我不覺得孔大哥你有什麼好悲觀的？說句實話，如果我們沒有一拼之力也就罷了，既然有這個能力，為什麼我們不拼一拼？為什麼就這麼放棄，束手待斃？”

孔宣不認同王筀鵀給他扣上的罪名，急急的反駁道：“哪有，我哪有選擇束手待斃，我只是……”

“你就是。”王筀鵀不接受他的反駁，打斷他說道：“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修行者要打破天地間給予我等的壽命桎梏，超脫於世間，走的是一條逆天之路，所以需要的根本不是遵循什麼順其自然之心，而是一份部委艱險，無所畏懼，披棘斬荊的信心和決心！’

但是你認為當天地間氣運在我們這邊，我們可以逆天而行，不畏因果；但是在末法時代來臨之際，顯然氣運已經不在我們這邊了，所以我們無法逆天……”

孔宣接口道：“因此，我們只能順天行事。之前，你也和我說了，氣運並非恆定不變，而是不斷變化的。

曾經，這片天地的氣運之子，是龍族、鳳族和麒麟一族，但是在天地降下龍鳳大劫這一殺劫時，這三族不在是受天道寵愛的氣運之子，巫族和妖族變成了新的氣運之子，所以在這場殺劫中，龍族、鳳族和麒麟一族實力大損，為了休養生息，只能隱居一隅，不再在修行界露面。

作為新的氣運之子，巫族和妖族活躍在修行界，但是很可惜，之後天道之下，本該大興的人族奪取了這兩族的氣運，從而降下了巫妖大劫這一殺劫，讓巫族和妖族黯然的退出修行界這一大舞台，人族站在了前面。

之後，天道為了將氣運分薄，削減修行者的數量，又藉著凡俗塵世的周代商王朝更替，降下了封神之戰這一殺劫，但是奈何之後扶持起來的人族修行起來，實在是太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了，所以縱使降下這一殺劫，修行界減少了一部分修行者。

可是之後隨着人族修行者的增多，整個修行界修行者的數量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因此這次降下的末法時代這一劫難，依然是一次運氣轉移，不過不同於以往氣運只在修行者之間移動，這次是將氣運從修行者的頭上移到凡人身上。

幾次殺劫，氣運的變化，修行者在其中都是順天行事。在那次封神之戰的殺劫之中，你和女媧的恩怨，我和商朝的糾葛，都只是小節，並沒有影響到殺劫的大局，所以我們可以抗爭，並且能抗爭成功，是因為我們在殺劫中，總體來看，是順天，並不是逆天行事。

但是這次末法時代的殺劫，是對我們整個修行界的抹殺，我們不管怎麼做，都是逆天而為，因此我們……”

王筀鵀打斷他，反問道：“因此我們就什麼都不做，選擇束手待斃，對嗎？”

不等孔宣回答，她搶先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輩修行者，與天爭命，應該是知氣運，而不畏懼氣運才對。所以，不管氣運是否在我，都要儘力而為。

孔大哥，論道法，我沒有你高深，論對天道的認識，我也沒有你知道的多，但是我知道一件事，不管誰想要我的命，想要我舉雙手把它送上，都是做夢！

順天也好，逆天也罷，既然都是死，我為什麼不拼一拼？拼贏了，我就能活；就算是輸了，大不了一死，反正原本我也是要死的，我這麼做，似乎也沒賠本。

曾經的你也是這個樣子的，但是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或者你看到了什麼，又或者是因為什麼原因，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不是說你現在這個樣子不好，因為每個人的道是不一樣的，所以我無權來評價你的好與不好。只是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好奇怪，我都有些看不懂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會恢復到原來我熟悉的模樣。”

不等孔宣開口說話，王筀鵀丟下一句“孔大哥，我覺得應該給你一點時間讓你好好想一想，沉澱一下你的想法，等你想好了之後，我們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先走了，你在這裏好好靜一靜吧。”說完，留下孔宣一個人在屋，她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