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暮色降臨，池田屋中亮起燭火的光芒。

埋伏在外的新撰組成員們相互對視，近藤勇揮了揮手，眾人無聲無息地靠近屋子。

下一刻，便是刀光劍影。

而距離池田屋的不遠處，和泉守兼定正拎着自己的刀，對上了一隊“骷髏”。

他本來只想偷偷護着新撰組，卻在半路上被一股極其強烈的扭曲氣息所吸引。

這種感覺與他之前覺察到的“時間溯行軍”並不相同，但和泉守兼定能肯定，對方肯定與時間溯行軍有關。

因此，和泉守兼定便提着刀，直往那處趕去。他所看到的，便是一群模樣比“時間溯行軍”更為古怪的、幾近可以稱呼為“骷髏”的怪物，舉着刀劍衝上來。

和泉守兼定怡然不懼，奮力迎戰。

他的左手鮮血流淌而下，每一次揮舞都會帶起飛濺的血珠。而叫人吃驚的是，那隊“骷髏”一旦遭受了致命傷害，就會化作光點消失無蹤。和泉守兼定快速避開一個攻勢，反手將長刀橫掃，斬斷敵人的骨架，同時側頭讓過一把突襲而來的刀。幾縷髮絲散落。

和泉守兼定腳下劃過圓弧，從後方而來的攻擊便徹底落空。那攻擊而來的“骷髏”因衝擊力而繼續往前倒去，而和泉守兼定則趁機一刀斬斷對方的頭顱。又一個敵人消散無蹤。

然而，他畢竟只有可憐的個位數等級，加之一旦受傷便難以癒合——這叫和泉守兼定戰鬥起來頗有些礙手礙腳，他已然有些過於疲倦了。

和泉守兼定勉力撐着，將遇見的不知名敵人一一斬於刀下。他將自己的本體刀插入地面，以刀支撐着自己的身軀，大聲喘息起來。

“——”

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和泉守兼定猛然抬頭，便見又一隊“骷髏”敵人現身。他直起身子，目光凌厲。

然而，他的心底卻很清楚，這一次他怕是真的要碎刀了。

此身以付喪神的形態現身於世，為守護世界而戰，為維護信念而拚命。和泉守兼定並不覺得需要後悔，付喪神那雙湛藍如天空的而眸子裏，滿是戰意與洒脫。若刀毀於戰場，毀於守護信念的戰鬥，豈不是比放在刀架上生鏽更為有意義？

他舉起刀，以刀鋒對敵。

正如和泉守兼定的舊主一樣，以刀對抗木倉械，哪怕心中明知不敵。可那又如何？不過是義無反顧而已。

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既然堅信這條道路是正確的，那便以性命踐行自己的道義!

“……土方先生……”和泉守兼定想起舊主，想到若是自己就這樣消失了，不知新撰組的大家會如何。也不知道雪村千鶴……那個男人究竟為什麼會擁有改變歷史的能力。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和泉守兼定相信雪村千鶴絕非心懷鬼域之人，可他確確實實是本不該出現在歷史上的人物。然而到了現在，和泉守兼定已然沒有探尋真相的機會了。

就在和泉守兼定意圖與“骷髏”戰隊同歸於盡的時候，於上方屋頂跳躍下幾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領頭的那人身着紅色軍裝，手中一把鋒利的打刀，護在了和泉守兼定的前方。

——清光!!？

和泉守兼定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同為付喪神的而同伴。

他既驚又喜。

“沒事吧？”加州清光背着他問道。

“這些傢伙還不足以讓我碎刀。”和泉守兼定大聲回答，好似身上的傷口全然不存在一樣。

“不愧是兼定。”加州清光目視前方，仔細觀察敵方動靜。

“原來你就是BOSS啊!”隨着一聲充滿戰意的話語落下，加州清光——本體為沖田總司的刀，就那樣往敵方衝去。

“清光，等等。”同為沖田總司愛刀的大和守安定側頭看了眼和泉守兼定，朝他點點頭，之後也急忙追了上去。

共同迎戰的還有幾道矮小的影子，和泉守兼定瞧了瞧，是短刀們。

“喲，看起來居然這麼狼狽啊!”一個相當討厭的聲音居然也出現了。

和泉守兼定下意識地露出嫌棄的表情，身體往旁邊側移。

陸奧守吉行大為不滿：“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你們怎麼會在這裏？”和泉守兼定問道。

陸奧守吉行倒也不在乎剛才的避讓了。他道：“審神者覺察到這個時空出現時間溯行軍，所以派我們小隊來處理——”他頓住，露出驚異的神情：“不對，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俺們本丸可沒有你啊。”

“哦，是來自其他本丸的和泉守嗎？”陸奧守吉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能在相同的戰場上相遇，真的是很少見的事情啊!”大部分來自不同本丸的刀劍付喪神要麼是在審神者與其他審神者交流時(比如切磋)才能與其他本丸的刀劍付喪神相遇，要麼就是在萬屋偶遇，很少能在戰鬥中碰見。當然，還處於審神者丟失狀態的和泉守兼定並不清楚這件事。

“你不去幫忙嗎？”和泉守兼定仍注意着前邊的戰鬥。

“哦，這次任務是審神者讓加州清光他們帶短刀練級，俺就是個掠陣的。”陸奧守吉行說道。

和泉守兼定：“……”

“兼定，沒事吧？”不多時，加州清光幾人已然將“骷髏戰隊”清理乾淨，他們收刀往這邊趕來。加州清光露出喜悅的笑容，向和泉守兼定打招呼。

“好久不見，”大和守安定說道，“你這樣可真狼狽啊……其他人呢？”他們並沒有看到除了和泉守兼定身邊還有其他的隊友。

“是啊，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加州清光接着道，“你們分路了嗎？”

和泉守兼定下意識回道：“他們都在池田屋那邊。”現在這個時候，土方先生他們應該還沒有戰鬥完吧？

“好、好久不見，和泉守先生。”一邊跟過來的小短刀小聲的打招呼。

和泉守兼定愣了下，回道：“喲，五虎退!”

加州清光湊近和泉守兼定，輕聲解釋：“……我們本丸的兼定在的時候跟五虎退的關係挺好的。”

和泉守兼定點頭：“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你這樣都快重傷了，需要我們將你送回隊友身邊嗎？”大和守安定關心道。有此一問是因為部分審神者並不喜歡跟其他的審神者有過多的交流，大和守安定怕和泉守兼定的審神者恰好是這樣的人。

“……你們對於這個時空還有多少時間溯行軍有什麼線索嗎？”和泉守兼定先是搖頭拒絕，然後又問道。他是一個至今沒有找到自家審神者跟本丸的付喪神，很多本該知曉的事情都還一頭霧水。尤其是如何偵查時間溯行軍——和泉守兼定仍舊堅信，在新撰組內部隱藏着其他時間溯行軍。

“啊，這個……”加州清光似乎跟什麼人在腦中交流了一會兒，才開口，“這個時空的時間溯行軍已經全部被消滅了，不用擔心。”

“全都——消滅了？”和泉守兼定不可置信。

不，當然不是他想要時間溯行軍破壞歷史，但——他思考了那麼久的時間溯行軍的陰謀，戒備了那麼久的雪村千鶴都——沒有用了？

和泉守兼定一時間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等等，既然雪村千鶴並不是歷史上的人，那麼這一次池田屋之戰，他會不會……

“啊，審神者催我們回去了。”加州清光有些歉意地對和泉守兼定說道。

和泉守兼定道：“我明白。”

他猶豫了一下，問道：“……國廣那小子在你們本丸嗎？”

“他在。”回答他的是大和守安定，他的神情帶了些黯淡，“他一直在等‘你’回去。”

“國廣啊……”和泉守兼定輕聲道，“幫我帶句話吧。告訴他，放心吧，只要他等我，‘我’就一定會回道他身邊的!所以不需要難過，等得辛苦了就好好睡一覺，‘我’會回去的。”

大和守安定望着他，笑了笑：“嗯，那我就把話帶給他了。”

陸奧守吉行居然伸手拍了拍和泉守兼定的肩膀：“早點回來吧。”

“請、請早點回來。”五虎退也低聲道。其餘的短刀亦看向和泉守兼定：“大家都在等你一起去櫻花樹下聚會呢。”

和泉守兼定笑着看他們在一道光芒下徹底消失了蹤影。

他面上的笑容消散。

“……審神者啊……”他至今仍未找到為他提供靈力的審神者，甚至於連契約都覺察不到。與其說他是審神者的刀劍付喪神，倒不如說是新撰組的隊士。雖然他這個隊士目前還被關押中，但和泉守兼定心裏也清楚，若非新撰組的大家將他當成自己人，就他之前的敵人宣言，早就該被關到地牢裏了，哪裏有這段時間的舒服日子可以過。

“……我也不知道能支撐多久……所以，算了吧。”和泉守兼定輕聲嘆息。他的傷勢沒法以人類療傷的形式治療，僅僅只能止血。所以他清楚，依照目前的而情況，他怕是存在不了多久了。既然存活的時間那麼短暫，那就讓他……再稍微陪伴在舊主身邊吧。

反正現在時間溯行軍已經被消滅乾淨了。雪村千鶴帶來的歷史的改變也會被扭轉回去吧……

和泉守兼定懷抱着這樣超然的心態，打算去看着雪村千鶴，以免這個不在歷史上的而小人物因為意外而沒了性命。畢竟一兩個小人物的存活應該影響不了歷史，而以雪村千鶴的實力而言……如果他身後沒有時間溯行軍，想改變歷史怕是猶如螞蟻撼樹，完全不用怕的。

——已經好好地守護了歷史了。

和泉守兼定不願去想主人的未來與末路，唯有在心中複雜地嘆息着自己完成了屬於他的職責。

這麼想着的和泉守兼定看到了……掛在沖田總司腰際完好無損的某把刀。

——不，等等，歷史他怎麼又變了!？!

——清光我對不起你!

和泉守兼定一個沒想開，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