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和泉守兼定不得不接受了來自土方歲三的要求,代替沖田總司看顧雪村千鶴。
“總之呢,接下來就是我監視你了。”和泉守兼定說道。
“是。以後請多指教!”雪村千鶴卻是一副“太好了,幸好是和泉守先生”的模樣。這叫一心覺得雪村千鶴不對勁的和泉守頗有些不自在。
他輕咳一聲,道:“別這麼高興,我可是會很嚴厲的哦!”
“是。”
“……我已經發現你不對勁了。”和泉守兼定繼續“恐嚇”,“我可是很敏銳地一看到你就覺察出來你跟我見過的男人有本質上的不同哦,我也直接告訴了土方先生他們,你是一個很不一般的男人!這也是土方先生……師父之所以讓我監視你的原因,所以別想在我面前耍花招,故意討好我是沒有用的。”
“誒……?”雪村千鶴眨了眨眼,突然噗嗤一笑,“是,我明白了。和泉守先生。”
見和泉守兼定聽到自己的笑聲后,露出不高興的表情,雪村千鶴輕咳一聲,刻意板起臉,鄭重地道:“總之,以後請多指教了,和泉守先生。”
“……我可是會很嚴厲的。”和泉守兼定重複了一遍。
雪村千鶴笑盈盈地點頭,這笑容親切甜美,後世的人給這樣的笑容起了一個貼切巧妙的名稱——姨母笑。
“我是認真的。”和泉守兼定總覺得自己被當成小孩子哄了,他直起背脊,“千鶴,你好好聽我說話啊。”
“……誒?千鶴?”雪村千鶴愣了下。
“啊,跟平助說多了。我叫你千鶴沒有問題吧?”自打與藤堂平助他們相識之後,和泉守兼定與新撰組內中性格開朗的幾人關係飛速增進。藤堂平助不耐煩被千鶴喊“滕堂先生”,直接讓千鶴叫他“平助”,而他就一直稱呼雪村千鶴為“千鶴”。與滕堂平助相處多了,和泉守兼定也順着他喊“千鶴”了,以至於現在不小心就脫口而出。
雪村千鶴彎着眼睛:“嗯,那我也稱呼你為兼定吧?”和泉守兼定並不知道,他是雪村千鶴在新撰組中第一個主動提及能否稱呼名字的人。
“嗯,沒問題。”和泉守兼定道。反正這裏也只有一個“兼定”。
“啊呀,看起來你們相處良好哦。”沖田總司的聲音傳來。
“沖、沖田先生……”雪村千鶴吃驚地道。
“是叫我們吃飯的嗎?”和泉守兼定並不意外,雖然他的偵查能力並不算強,但還是有注意到沖田總司的存在的。
“快走吧,兼定。”滕堂平助說道,“反正土方先生去大阪了,千鶴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吃飯了。”自打土方歲三去了大阪,整個新撰組猶如鬆了韁繩,大伙兒連笑容都奔放了很多。
之前雪村千鶴仍是被看管起來的,就連用餐也是跟和剛被關押的泉守兼定一樣,都只在房間裏。至於為何被監視的雪村千鶴會負責起和泉守兼定的飲食起居,哪怕性格大大咧咧如和泉守兼定,在知曉雪村千鶴來到新撰組的日期后,也就明白了。
他們兩個可疑的人物,在如此相近的時間裏同時出現,難道不會讓人心生懷疑嗎?在問不出緣由也不願拷問的情況下,也只有利用各種方式讓他們自己露出破綻了。如果和泉守兼定與雪村千鶴的目標一致,或許兩人碰面會暴露出什麼也不一定。
“也是,光在一邊看着千鶴吃飯很無聊的。”沖田總司依舊掛着懶洋洋的笑容。
第一次跟新撰組的幹部們一起吃飯,千鶴下意識地選擇了自己最熟悉也覺得最有安全感的人——和泉守兼定的身邊。這倒不是因為和泉守兼定長相帥氣,相反,雪村千鶴只是覺得在所有人當中,這個身材高大的年輕武士本質上最無害。雪村千鶴自己本就是單純的女孩子,但她至少懂得一些常識,而和泉守兼定卻連某些人盡皆知的常識都不知曉,甚至還會露出迷茫不解的表情來,雪村千鶴只得哭笑不得地同他講解。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讓忐忑不安的雪村千鶴心中安定了許多,至少她覺得自己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了。對於初出茅廬就被關押的年輕少女而言,這份安定感格外重要。
況且照顧了和泉守兼定這麼些日子,就像是女孩子愛護自己的洋娃娃一樣,頗有點將這個年輕而又時不時顯得不通人事的高大武士,當做需要自己照顧的人般。
——和泉守先生長得真好看,而且還有那麼漂亮的長發。
雪村千鶴曾經暗暗想起自己隨同父親在前往某位富有商戶家時,看到富商女兒的那個玩偶。那時候,她羨慕地偷偷看着玩偶,卻懂事只將這份渴望埋藏在心底,因為這個玩偶一看便知曉有多麼昂貴。那是他們家無法擔負得起的巨大花費。
——和泉守先生好看多了。
這也是千鶴在發現和泉守兼定的誤解之後,下意識地露出姨母笑的原因。
“……我說,”和泉守兼定打了個冷戰,“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啊?……總覺得想起了另外一個傢伙。”
“是兼定的朋友嗎?”雪村千鶴溫和地問道。
“嗯……可以算是我的助手吧。”和泉守兼定回答。
“誒?兼定你的助手?一直都沒有聽你提起過啊!”藤堂平助難得搶食搶贏了永倉新八,正開心着呢,就聽見和泉守兼定說的話語,“是什麼樣的人?”
“某種程度上偶爾會跟千鶴有幾分相像吧,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個子也不高,但是性格特別好。”和泉守兼定雙手抱臂,“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就是過分體貼這點會讓人招架不住。”和泉守兼定看似苦惱地道,“有時候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千鶴剛才看我一樣……”
“那是因為兼定你很能引起別人的照顧欲吧?”雪村千鶴脫口而出。
和泉守兼定:“……”
和泉守兼定:“……太、太失禮了吧?說得我好像是一個強裝大人的小孩子一樣!”
這個說法來自於名為大和守安定的付喪神。
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以及堀川國廣都是當初看着和泉守兼定從走路踉蹌的幼童長成如今模樣的付喪神。但隨着歲月流逝,和泉守兼定成為了他們幾個當中最為高大的存在。於是有段時間,和泉守兼定自詡為“大哥”,要保護大家。大和守安定便笑眯眯地給了當時的和泉守兼定這樣一個……定論。
“兼定,你這個樣子就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嘛!”大和守安定刻意掃了眼身邊一副“兼先生最厲害了”的表情的堀川國廣,“還帶着一個過度溺愛的家長。”
“感覺說不準哦。”沖田總司摸着下巴,“之前一直都沒有問你的年紀多大了……莫非其實你只是長得快一些,真實年齡跟平助差不多?”
“喂!!”藤堂平助不平地喊道。
“畢竟,能夠那麼快跟平助混得這麼熟,搞不好確實只有十三四歲呢。”原田左之助一副深思的模樣。
“……等、等等,別拖我下水啊!”永倉新八大聲喊道。在新撰組中,若說跟藤堂平助相處得最好的人,怕就是永倉新八了。
“啊,原來新八你也是一個小孩子啊?”
“可惡!不要隨便篡改別人的年齡啊!”
“噗。”
和泉守兼定聽見笑聲,他轉過眼神,便見到雪村千鶴捂嘴輕笑。
“……”和泉守兼定把視線轉回去,心底卻不由自主地嘆道:終於……笑了啊。
雖然和泉守兼定認定雪村千鶴與時間溯行軍有關聯,但千鶴確實時不時讓他想起堀川國廣。國廣那傢伙心裏不安的時候,跟千鶴很像……
但快樂是很容易被打破的。
“打擾了。”有人推門而入,臉色異常糟糕,“大阪傳來消息……山南先生受了重傷。”
所有人都是一驚。
“山南先生的傷勢很嚴重,怕是很難再握刀了。”
剎那間,整個房間裏一片凝重。
“怎麼會……”雪村千鶴無法置信。她從未見過真正的戰場,難以想像,走之前還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再也無法握刀了。
“或許還能有救治的辦法呢?”面對這沉重的氣氛,雪村千鶴忍不住道。
“是啊,或許還有其他辦法……”沖田總司凝視着手中的酒杯,酒水晃出一道道水暈,“比如說喝葯……”
“!別胡說!”永倉新八打斷了沖田總司的話語,“如果連幹部都進入了新撰組的話——”
“誒?可是山南先生不是新撰組的總長嗎?”雪村千鶴疑惑地道。
和泉守兼定亦是驚愕,他的印象里可從未有過另外一個“新撰組”啊。
“當然不是,新選組是寫作新‘選’組……”藤堂平助正要解釋,卻被突如其來的攻擊給打斷了。他的身體猶如飛彈一樣猛地往後倒下,撞倒了一地的東西。
“別說了。”攻擊藤堂平助的是另一名新撰組的幹部,名為原田左之助的男人,“管好你的嘴,平助。”
“……抱歉。”藤堂平助捂着痛處低聲道。
——新撰組?
——新選組?
和泉守兼定看了看雪村千鶴,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其他人,整個人都不好了。
——難道歷史改變的地方不僅僅是雪村千鶴嗎?時間溯行軍已經入侵到整個新撰組了?於是出現了兩個讀音相同(新撰組與新選組日語讀音相同)的不同組織?
和泉守兼定,付喪神,土方歲三愛刀,目標是解決時間溯行軍。
然而在此之前,他大概是要充擔名偵探,去查探真相了。
“喂,沖田……”和泉守兼定踟躕半晌,還是決定試探一下,“之前我們遇見時,那些敵人,是不是穿着新撰組的羽織?”
他記得這個細節……但之前一直沒有在意。畢竟時間溯行軍究竟長什麼樣他還沒有見過,搞不好這群傢伙覺得羽織好看隨便偷了幾件衣服套上去呢?
沖田總司眼神幽暗,神色不明地道:“兼定想說些什麼呢?”
“……我不能告訴你很多事情,”和泉守兼定這樣說道,“我只能告訴你們,徹底消滅那群傢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目標。”
“他們會給這個國家,這個世界帶來毀滅,”和泉守兼定亦沉下面容,神態中儘是堅毅與果決,“如果你們跟他們合作的話,那麼,我們就是敵人。”
其餘眾人神色均是一變。
“哪怕是跟土方先生為敵?”
和泉守兼定抿了抿嘴:“土方先生說過,武士道就是要肩負起守護家園的責任。我問心無愧,亦沒有辜負土方先生的信念。”
沖田總司的手已然握上了刀柄:“你沒有刀。”
和泉守兼定畢竟身份可疑,他的刀仍未被送回他的手中。
“是。”和泉守兼定肌肉緊繃,若這個房間裏有誰有動作,他立馬就能反應過來。
“你本來可以虛與委蛇,偷偷溜走。”沖田總司繼續說道。
“……我騙不了你們。”和泉守兼定回答。
“還是不願欺瞞我們這些……長輩?”沖田總司眼中冷光粼粼,“來自未來的和泉守兼定。”
和泉守兼定大駭:“你怎麼!?”難道這一次,是新撰組的所有人都跟時間溯行軍合作了嗎?他們想要一起改變歷史嗎?這——這怎麼可能?
被輸入腦中的常識跟猜測的巨大衝突,讓和泉守兼定一時間腦袋空白。如果沒有涉及到新撰組的大家,沒有涉及到土方歲三,和泉守兼定聽聞這樣的消息絕不會如此震驚。然而——關心則亂,和泉守兼定的心,徹底動搖。
就在同一時刻,房間裏的所有武力持有者——
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