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疑雲密佈
路白直心頭一凜,脫口笑道:“這蛇過江真是盛產傳說啊……”內心深處則腦補了棺材出水時的詭異畫面。
侯智康將麵包車停靠在小路邊,在駕駛座上伸了個懶腰,肩膀和手臂關節發出輕微的‘嗒嗒’聲,繼而抽出煙來叼在嘴上,就着小圓柱的點煙器陶醉地抽了一口。
被煙味熏到的路白直收回思緒,打開車窗通風,迫不及待地追問:“那具水晶棺材不會正好把落水的小孩駝起來了吧?”
“何止是駝了起來——水晶棺材就像滑蓋手機一樣打開了棺材板,小孩自然而然落到了棺材裏面。”侯智康說著哈哈大笑,瞬間破壞了故事氛圍。
路白直無語地搖了搖頭。
侯智康繼續道:“要知道,那是水晶棺材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當時就有不要命的村民划漁船去撈,還給拖到了岸邊。”
路白直抓着水瓶喝了一口,奇道:“當時在發洪水,這水晶棺材就算能浮起來,它也應該隨波逐流,侯大哥你用了一個‘撈’字?難道這棺材定在江心沒動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口耳相傳的故事,最初版本和經過幾百年添油加醋的版本,已經天差地別。”
路白直點了點下巴:“倒也是。”又補充說“小孩應該還活着,村民也不會出事,不然這個故事傳不下來。”
“小孩確實沒事,村民就未必了。”侯智康嘬着牙花“據說水晶棺材被拖上岸后,天上開始電閃雷鳴,村民強行打開時,更有一團黑氣直衝天際,整個村子都被籠罩,之後村民悉數昏迷,等到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醒來,水晶棺材不見了,只剩下小孩躺在岸邊。”
“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路白直挑起眉峰。
“對啊,江頭村遭此大難十室九空,村民幾乎死絕。”侯智康一臉嚴肅“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倖存的幾個村民身上出現了奇怪的符文——當然,這些符文當時就沒人認得,後來就失傳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路白直緊張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古代啊。”侯智康不假思索。
“我的意思是,哪個年代?”路白直掰着手指“唐、宋、元、明、清、民國……發生這種集體死亡的大事,史書或者地方志上一定有記載。”
“應該是宋朝吧。”侯智康笑起來“這種口口相傳的故事,給時間的定位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哈哈。”
路白直扶着額頭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接道:“侯大哥,你說會害死全村人的妖物,原來是個棺材精啊。”
“肯定是棺材裏面的妖怪啦,比如殭屍什麼的。”
“可這……”路白直欲言又止,整理了語言后才說“這棺材肯定被水沖走了,你害怕楊競新在找水老虎的時候找到棺材,未免有點杞人憂天。”
“我故事還沒說完呢。”侯智康嗤之以鼻“你知道那個進過棺材的小孩後來怎樣了?”
路白直搖頭。
“他就像天授唱詩人一樣,醒來后就會說正常人聽不懂的話,並且小小年紀在江頭村成立了一個教派,叫作‘萊’,他自稱是‘客首’也就是‘萊教’教主。”
路白直笑道:“有點意思。”微微一頓“有沒有可能是小孩驚嚇過度,從而精神失常?他父母藉著這個機會,以小孩的名義成立了邪.教,斂財造反什麼的?”
“這我怎麼知道?”侯智康撣着煙灰繼續“傳說這個叫孫客首的傢伙,自稱是河神借肉身還陽,他從江中來,最終要往江中去,此番上岸是為了歷劫贖罪,棺材便是他的修鍊所在,如果有一天水中座騎馱着棺材在蛇過江中現世,就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路白直聽到這裏才明白過來:“原來你懷疑水老虎是孫客首的寵物,如果楊競新找到了水老虎,有可能把孫客首再次帶到人間,再來一回棺材爆炸,死上千八百人就糟糕了——所以你極力阻止!”
“沒錯!”侯智康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古時候神神叼叼的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說著把煙蒂扔出了車窗,放下手剎準備回去。
“假設孫客首是真的,萊教是真的,水老虎也是真的,那楊競新冒死找水怪和棺材做什麼?想殺全村人么?”
“天知道他想做什麼。”
“還有還有。”路白直撇了撇嘴,思緒飛轉“你說的這個故事自相矛盾啊。”
“嗯?”侯智康挑起了眉峰“哪裏矛盾了?”
“自稱孫客首的小孩,一開始落入江中,棺材板是主動打開的,沒有出現電閃雷鳴,更沒有黑氣衝天。然後一到岸上,由老百姓打開棺蓋時,它就開始發威爆炸,不是自相矛盾是什麼?”
“你傻呀。”侯智康氣笑,踩了踩油門,往左打方向盤拐入另一條小路“一個是主動,一個是被動——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棺材精被強行撬開,不得發發脾氣?”
路白直笑得無語,看了眼路邊的建築問:“侯大哥,這不是去村委吧?”
“是啊,我去看望張建峰。”
“張建峰是誰?我跟着方便不?”
“你是新上任的村官,體恤關愛老百姓是理所應當。”侯智康話鋒一轉“張建峰就是那婦女的丈夫。”
路白直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道:“是老婆被拖下水的那個?”
“沒錯。”
路白直不疑有他:“看望一下也好,畢竟大人沒了老婆,小孩沒了媽媽。”
侯智康嘎嘎大笑:“你以為人都跟你一樣是情種啊。張建峰這種屌人,恨不得天天換老婆,再說他們也沒孩子。”
路白直奇道:“倆夫妻感情不好嗎?既然是這種人,我們還看他幹嘛?”
“張建峰喜歡家暴,一天天的,把老婆打得殺豬一樣慘叫。”頓了頓,侯智康輕描淡地笑說“去看他,當然是有事要問啦。”
張建峰家位於村子東面,侯智康開着麵包車,也就兩腳油門的功夫。
到了地方,兩人下車敲門,裏屋很快響起一個懶洋洋的回應:“誰呀?”
“我,老侯。”
“喲喲喲,侯隊長……”不過一會兒,穿着皮鞋的張建峰跑來開門,光線照進客廳的時候,路白直看到正面牆壁上掛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胖女人遺像。
“侯隊長你怎麼來了?”高高瘦瘦,兩眼無神的張建峰笑問,轉而看着路白直,面露疑惑。
路白直拎着侯智康準備的煙酒,開腔招呼:“你好你好,我叫路白直,是村裡新來的大學生村官,前些日子我聽說了你家的事,心裏很不是滋味,這不後天就是中秋節了,所以買了東西代表張書記和同事們看看你。”
“哎呦,小路你太客氣了。”張建峰把兩人讓進屋“隨便坐。”
路白直點點頭,跟着侯智康在餐桌邊拉了椅子坐下,發現桌底有隻行李箱。桌面上擺着一隻亮着屏幕的寬屏手機,內容是四人麻將遊戲。
侯智康打量了一下張建峰:“穿這麼利索,打算出遠門啊?”
“出去散散心嘛。”張建峰笑着回應“正在等接我的車,你們要是晚來半小時,不一定能見着我。”
侯智康點點頭,探過腦袋看手機上的麻將遊戲,笑說:“這牌可以胡了。”
“隨便玩玩,你們先坐,我去倒水。”張建峰招呼一聲往後廚去了。
也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上彈出一個來電顯示框,路白直一眼就看到‘老婆’兩個字,驚得刷一下站了起來,下意識瞥向牆上的遺照,繼而與侯智康對望。
侯智康伸手壓了壓空氣,輕描淡寫地說:“淡定淡定!”
與此同時,聽到手機鈴聲的張建峰跑來接電話,皮鞋特有的‘嘚嘚’聲無比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