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食貓(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小時之內,前田克里斯嘴裏一直都在重複這句話。這幾天,他的情緒總是特別脆弱。稍微有一點刺激,他就會陷入瀕臨崩潰的情景當中去。
薛定邦只能小心地撫慰他,抱在懷中安慰,直到哭得抽抽噎噎的小貓咪漸漸安靜下來。
“村民都說,我是不祥之物呢。”前田克里斯在薛定邦胸口蹭掉眼淚,“靠近我的人、和我有關係的人,最終都會死掉……我好害怕,如果我的初夢應驗了,那我要怎麼辦才好呢?”
“我們都會好好的,我確信。”薛定邦輕輕吻過他的眼睛,“阿福,我今天就去輕井澤把你的衣服取回來。在天黑之前,我會趕回來。所以,你今天要乖乖的在家休息,有什麼困難可以向亞瑟求助,別自己硬撐。嗯?”
“嗯,我會乖乖等你回來。”前田克里斯蹭了蹭薛定邦鬢髮,“定邦,記得給我帶土產呀。”
“貪心鬼!”薛定邦捏了捏他的臉頰,“你想要什麼?”
“成田奶奶做的天婦羅!”前田克里斯說。
薛定邦笑道:“好。”
洗漱完畢之後,薛定邦立即出了門。前田克里斯站在門口,依依不捨目送他離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薛定邦離開不過十分鐘之後,前田克里斯就穿戴整齊,踩着長筒靴氣勢洶洶地出了門。
“亞瑟,差不多應該起來啦!”前田克里斯看了一眼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咱們得做點‘好事情’,才不會讓日子這樣無聊。”
亞瑟居住的旅館離前田克里斯租屋不遠,十五分鐘后,他們就在旅館門口匯合。
“你知道他的電話嗎?”亞瑟一看見渾身低氣壓的前田克里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該不會是想要砍死他吧?”
前田克里斯挑了挑眉:“有可能。”他從兜里掏出一張便簽紙,塞進亞瑟手裏,“打這個號碼。用你的電話打。你就說——你複印好了手稿,和薛先生還有我,一起在附近的公園裏等他。”
亞瑟如實照辦,張伯倫竟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懷疑。
他們約定了地點,掛上了電話,順利得亞瑟簡直不敢相信。
“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亞瑟說,“張伯倫和你關係這樣惡劣,還把電話號碼留給你?”
前田克里斯抽抽嘴角,笑道:“姐妹,他怎麼可能留給我電話呢?我從定邦的手機裏面找出來的啦!這個混賬騙子,敢和我搶定邦,我才沒有那麼容易放過他呢!”
“你打算揍他一頓嗎?”亞瑟問,“看起來你好像打不過他的樣子。”
“這傢伙一定是練過搏擊什麼,我可打不過他。昨天不就證明了嗎?”前田克里斯眼珠一轉,打了個響指,“如果他打我的話,亞瑟不要幫忙,趕緊跑。不管是找到巡警先生,還是打電話報警,都不要管我啦。”
亞瑟臉色一黑:“這樣很危險啊!”
“反正不會把我給打死。”前田克里斯撇了撇嘴角,“都說禍害遺千年,我還不到二十歲,才沒有那麼容易死掉呢!在拉斯維加斯,那個狗律師把我從直升飛機上踹下來了,我不也沒事嗎?”
約定的公園離前田克里斯家裏不算近,兩人乘車來到約定的地點時,張伯倫已經坐在長椅上等待多時。
“前田先生……”張伯倫站起來打了招呼,目光越過前田克里斯四處亂瞟,“薛先生呢?”
“他不會來了,蠢貨!”前田克里斯踱步到他面前,大大咧咧坐到長椅上,“嘛,我想你也應該差不多識趣一點。定邦桑呢,確實是個很心軟的傢伙……可是,他已經很明顯地拒絕了你。隔了大半個地球,你還要撅着屁股送到人面前。被人攆走了呢,還要死纏着不放。哎呀呀,難道你不覺得羞恥嗎?”
“……我,我沒有。”張伯倫滿臉窘迫,搖頭擺手直往後退,“前田先生,請你不要誤會!”
前田克里斯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戳穿了他的偽裝:“我都說了——定邦桑不想見你!這裏沒有其他人呢,你和我們裝什麼呢?嗯,亞瑟,我們在拉斯維加斯,見到的是假的荷官嗎?”
亞瑟聳了聳肩膀,說:“我不知道。或許張伯倫先生應該換個工作,比如說去荷里活之類,一定比在拉斯維加斯賺到更多的錢。”
“嘛,你很有眼光哦,亞瑟。”前田克里斯嘻嘻笑道,“張伯倫,如果你現在離開日本,我或許會考慮,不把你的那點破事告訴定邦桑。說不定呢,你還會在他心裏留下個好印象。定邦桑是善良,但他如果知道你做的那些醜陋齷齪的事情,一定不會原諒你的哦。”
亞瑟附和說:“沒錯,到時候撕破了臉,大家都不好看。你離開日本,薛先生還可以繼續幫助你。回到拉斯維加斯之王那裏,你也不是沒有辦法交差。”
“我們知道你做了什麼,也知道你做過什麼。”前田克里斯挑高眉毛,揚起他驕矜的下巴,“你那些見不得檯面的小生意,還有你做過的那些噁心事情。聽說,尼爾森手下也有吃人命飯的荷官,真希望不是你呀。”
“不是我。”張伯倫冷冷回答,“你說了他未必也相信。或許你把自己看得太高,通過這次的事情,我還以為你會獲得些教訓。”
前田克里斯張大嘴,好大一會兒都講不出話來。他沒料到張伯倫竟然直接放棄偽裝,對他的言論和行為進行攻擊,還正好擊中了他的痛點。
“我,和定邦桑很相愛哦。”前田克里斯換了副面孔,甜美的笑容里充滿自得,“你呢,只不過是他泛濫的同情心之下,隨手救助的小狗罷了。儘管跟在他屁股後面汪汪叫吧!什麼用都沒有的東西!”
張伯倫頷首微笑,從兜里掏出根煙點燃:“薛先生吻了我,他主動的。”他吐了一口煙,噴在前田克里斯臉上,“就在前天晚上。他很熱情,而且激烈……”他咂摸咂摸嘴,挑起眉毛似乎回味無窮,“如果不是在小巷子裏的話,我們可能會一起過夜。薛先生的喘息聲很動人,不是嗎?”
前田克里斯臉色慘白,嬌俏的小臉神色難看得嚇人。
“他把圍巾給了我,”張伯倫又吸了口煙,目光轉向公園裏滴答不停的大鐘,“上面沾了些東西,所以他沒帶回去。若不是時間緊迫,他或許會在我這邊過夜。”
前田克里斯緊緊捏住拳頭,瞪圓雙眼怒火熊熊,似乎要把張伯倫身上給燒出一個洞來。
“薛先生走的時候,似乎還沒滿足。”張伯倫瞥了前田克里斯一眼,嘴角帶着譏笑,“希望他回去之後,沒有把你折騰得太狠。”
被這樣一說,前田克里斯又難免不回憶起那天晚上甘美的疼痛。想到這一點,他沸騰的頭腦又冷靜下來。
“嘖嘖嘖,你的謊言一點都不高明。”他雙手抱臂,十分警惕,“我還以為你手段有多高明呢。結果,也只不過是活在自己臆想當中的可憐蟲罷了!”
“你真可悲。”張伯倫譏笑道,“你明明知道我的話是真的,還要裝作不相信。如果你真的想要確定,為什麼不去問問薛先生呢?”
前田克里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哦,為你這樣的小瘋狗,讓我去問定邦桑這樣無聊的問題嗎?你還是真看得起你自己呀!瞧瞧你這幅缺愛的樣子!不如你現在來舔我的鞋子,我說不定會拿個紙箱子把你養起來也說不定?”
“他只是和玩玩而已,你竟然還當了真。”張伯倫嗤笑道,“你認為薛先生對你的喜歡,有多少不是建立在你很easy上面呢?承認吧,慾望橫流的小傢伙。你能夠為了錢去接近他,能夠為了機會去接近尼爾森,能夠為了生存去接近那些你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就註定了——你是什麼樣的人。薛先生是個聰明人,很懂得用不同的態度去對待不同的人。”
“我想薛先生不在意。”亞瑟插嘴道,“我給他說了克里斯過去的事情。他對克里斯表現出來的信任,是你這樣的傢伙不可相信的!”
張伯倫挑高眉毛,笑道:“哦,是嗎?在利益面前,這種信任又可以維持多久?我和你不一樣,克里斯。你一味從他那裏索取,雖說能夠讓他獲得短暫的成就感,時間一長也就膩味了吧?而我們,可以成為夥伴。即使你百般阻攔,他還是寫了書,不是嗎?”
“你只是個垃圾。”前田克里斯扯着嘴角輕蔑微笑,“定邦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垃圾。哎呀呀,真是可憐。我現在和定邦可是在相親相愛的哦。他還對我還許下了永遠在一起的諾言呢!你再怎麼說,也羨慕不來。你只適合滾回垃圾堆裏面發臭而已!”
“你知道薛先生有名終身摯友叫做‘尹仁’的嗎?”張伯倫撣了撣煙灰,“他是一名律師,和薛先生保持了長達三十年的友誼。我有說過,關於薛先生是他律師事務所的大股東的事情嗎?他們的合作關係,才是友誼的基石。薛先生是一名成年人,在你那些無聊的小把戲與實實在在的利益面前,他知道如何取捨。”
前田克里斯額頭青筋暴露,恨恨地盯着張伯倫。
“我有他需要的一切,”張伯倫說,“他會和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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