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子(一)
提摩西眯起淺灰色的眼睛,把懷疑和不信任的神情都藏在眼神里。
“給我過來。”
拉着阿爾瓦細瘦的手腕,提摩西帶他奔向書房。他走得很快,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卻只迴響着阿爾瓦一個人的腳步聲,這樣詭異的氛圍下,阿爾瓦的身體止不住有些打顫。
書房的溫度和外面一樣冷,這完全得益於‘喬納森特別通道’。
“你以後,要離李嘉圖遠一點。”提摩西陳述的語氣,好像是在敘述一件事實。
“為什麼?大人。”阿爾瓦面帶迷惘,並不清楚這位總是保持着同樣表情的統領,內心究竟在想一些什麼。
“你認識李嘉圖多久了?”提摩西的臉,好像城牆上的窗欞,千百年來任憑風吹雨打,始終都保持不變。
“大概,十歲左右。大人。我和老師去朱諾斯城,在那裏見過所有大法師。提里安法師協會的大法師我都認識,當然他們可能不一定認識我。”
“李嘉圖和埃德加是同期大法師,不僅如此,他們還是同學,是幼年時期的夥伴,對嗎?”
“是的,大人。您什麼都知道。”阿爾瓦這個回答顯得有點無奈,提摩西不用讀心,都能知道他在想:你都知道你還問我幹什麼。
“他在說謊騙你,你沒發現嗎?”
“大人,我不明白。”
“在大廳里,你說你看見的是‘時空道標’,而他撒謊說是傳送術。”提摩西提醒道。
“李嘉圖是空間法術的權威大師,或許是我看走眼……”
“看走眼?不,你僅僅是屈服權威,就像你現在屈服於我一樣。你心裏知道真相,卻用現象來麻痹、欺騙自己。李嘉圖在騙你,而你自己,是共犯。”
阿爾瓦咬緊嘴唇,提摩西也不再提問。沉默在書房的上空盤旋,直到尖利刺人的話語再次打破它。
“如果那個法術僅僅是意外,那麼催情劑呢?”提摩西從鼻腔裏面發出的冷哼,讓阿爾瓦發抖,而他的話語則像一雙推落阿爾瓦的魔手,讓小學徒墜入刺骨的冰河,“他知道你有虎人族血統。進到屋子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可是他沒說,他知道你會發生何種反應,還做了誘導,讓你去聞那麼高濃度的催情劑。”
“讓我們回想一下,當時李嘉圖進屋之後發現異樣,他就會說出這是催情劑。”提摩西拉着顫抖小學徒的手,把他往辦公桌前帶,“他那樣做了嗎?不,並沒有!在我們聞過之後,他並沒有去馬上去聞,他在等你,等你的好奇心帶你上鉤。他很了解你不是嗎?”
“很不幸,你中了招,阿爾瓦。你被李嘉圖牽着鼻子走,他當時還支走了我,為什麼一定要把你丟給我呢?很顯然,李嘉圖要捆住我,他肯定是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一切都在他的掌握當中。他當然知道,如果我這樣帶走你,你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可是……”
“不,大人!別說了,求您了。”阿爾瓦冒失地用手捂住提摩西的嘴,又被軍情處統領銳利的眼神給嚇得縮了回去。
“得寸進尺,別忘了你只是個洞。”提摩西把阿爾瓦摁進座椅,伸手解開他的腰帶,別過那沒多少肌肉的胳膊,束縛在椅背上。
火焰石摩擦過蠟燭芯,冰冷的室內泛起暖黃的燭光。阿爾瓦看見蠟燭就害怕,這樣的情景不由得讓他想起來那天晚上的事情。
軍情處統領橫刀跨馬地坐上辦公桌,居高臨下地看着發抖的小學徒。
冰冷的手指扯開小學徒脖子上的領帶扣,開襟的法師學徒長袍是一件式的,一顆扣子都沒有。阿爾瓦在穿着的時候,總是會盡量用布料把身體裹緊,再束上腰帶。現在,腰帶擅離職守,開襟的長袍變成一盤散沙,從領口到到胸部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被亞麻色的長袍襯得像雪花一樣潔白。
“不……”強烈的羞恥感襲來,小學徒扭過臉,微紅的眼圈眼看就要掉下淚來。
“如果你告訴我,你沒有注意到這些事情,你覺得我會相信嗎?相反,你默認了這些事件,包括催情劑,還是說,你喜歡這樣被對待?”提摩西用膝蓋頂起來阿爾瓦的下巴,強迫他面對着自己。他把身體向前傾,像阿爾瓦靠攏,強大的壓迫力讓小學徒窘迫得滿臉通紅。
將燭台拿過來,提摩西得以更好地觀察阿爾瓦的反應。強烈緊張和劇烈羞恥,使這位小學徒不僅是紅了臉,連同脖子和胸口都紅了一大片。
“不,別拿蠟燭滴我……大人。很燙。”看見靠近自己臉的燭台,阿爾瓦不由得感到恐懼,在眼中打轉的淚水終於落下來。
“你在害怕嗎?”
“我很害怕,大人。”阿爾瓦紅着臉,極度羞恥使他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如果……您要……有什麼要求……我當然可以……可以侍奉您……只是別再那樣傷害我,對我仁慈一點,求您了。”
害羞得胸口都紅了,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提摩西在心裏說。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撫上滑膩的胸膛,提摩西極少去撫摸他人,即使是床伴也罷,在遇見阿爾瓦之前,他還以為自己以前不喜歡撫摸,看來只是以前那些人手感不夠好罷了。雖說阿爾瓦摸起來,多少還是有些咯手,小學徒實在是太瘦了,卻有着驚人的強韌,而正是這種強韌,吸引着他。
冰涼的手指讓皮膚起來一層細密的小疙瘩,阿爾瓦扭動着身體,悶聲輕哼。他徒勞地想要避開那些手指,隨着他的動作,長袍泄露出更多身體的秘密。更多的布料往下滑,開口至腹部,光潔平坦的小腹之下,某個重點部位若隱若現。
提摩西的內心有個聲音在低吼,在叫囂:更多,還想要看更多,更多的反應,更多的表情,更多不為人知的事情。折磨他,凌丨辱他,狠狠地弄壞他!
不甘被控制的提摩西反擊回去,對內心那個聲音說:閉嘴,芬勒薩斯,給我閉嘴!
喬納森突然從窗戶竄進來,春情滿滿的場面,毫無緩衝地撞入他的雙眼。
被綁在座椅上的紅髮男人,眼睛濕潤,衣衫凌亂,身體泛着紅潮。而那個明顯處於主導地位的金髮男人,坐在辦公桌上用膝蓋頂着紅髮男人的下巴。
喬納森尷尬地張着嘴,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才擠出幾個詞:“我待會再來。”
“你不用走。”提摩西跳下辦公桌,順便解開了阿爾瓦的束縛。“有什麼事情,現在說。”
喬納森用瞥了一眼阿爾瓦,走過去覆在提摩西耳朵上低語幾句。
“知道了,你今天晚上休息,我去。”提摩西回應道。
滿面通紅的阿爾瓦束好腰帶,將次方球再次捧到手裏,又開始擺弄起來。剛剛提摩西帶他過來的時候,順手將次方球給放到了辦公桌上。
“那個東西,你玩了那麼多天,有進展嗎?”喬納森突然發問。
“大人,我們排除了一些不可能的參數,剩下的工作會很快……”阿爾瓦恭敬地回答。
“也就是說,你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都沒有。”喬納森揶揄道。
“你剛剛說‘我們’是什麼意思,除了你還有誰在做這項工作。”提摩西的重點和喬納森不一樣,他看問題的角度也不一樣。
“大人,我和李嘉圖大師……”
“行了,就像喬納森說的那樣,如果你沒有什麼實質上的進展,這項工作就這樣先擱置着。”提摩西說,“後天就是冬至節,和你們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你明天不用去見李嘉圖。你現在還有一晚上的時間,明天早上把球給我,我去還給他。”
“是的,大人。”沒有選擇餘地的阿爾瓦,坐到書房角落的沙發里。由於提摩西給他下過‘不許離開視線’的命令,他不敢擅自離開。兩位軍情處的統領用他聽不清楚的商量着事情,喬納森盤腿坐在辦公桌上,而提摩西則坐在剛剛捆着他的椅子裏。
阿爾瓦蔥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擺弄次方球,現在他必須得承認,他失敗了。這麼多天來的徒勞無功,多次去找李嘉圖大師商量,他把可能的組合都試過一遍,然而只是在失敗者的名單上,添加一筆新的划痕。每一筆劃痕,都寫着——自作聰明的阿爾瓦。
看着那位金髮大人剛毅的側臉,不管是有多麼緊急的事情,永遠都那樣泰然自若,讓阿爾瓦自愧不如。在軍情處的統領辦公室這麼多天,阿爾瓦已經完全明白什麼叫——事情堆積如山,件件十萬火急。
在他看來很既緊急又棘手的事情,那位大人都可以輕鬆處理。相比每天可以處理許多事務的男人來說,他連解開次方球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挫敗感時刻坐在他的肩膀上。阿爾瓦的思緒開始飄遠,想到提摩西這個名字,在古神語當中,意為——神的榮光。
到了現在,光明教派管這個詞叫做——聖光。
手指在次方球上拉開一條絲線,淡藍色的光如同太妃糖一般黏膩,阿爾瓦揮動着指尖的光線,靈巧的手指做出精準的手勢。次方球在他手中懸浮而起,原本纏繞着球體的金屬線,變得像麵條一樣軟乎。
“我……我解開了!二位大人,次方球,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