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口之家（8）
這一幕着實是過於詭異，就連自詡膽子大的趙雄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警惕地望着陰影中的死屍。
就在眾人膽戰心驚的時候，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
柔柔跑跑跳跳地從樓梯上走下來，在經過陳森屍體的時候，她訝異地叫了一聲：“哎呀，我的儲備糧怎麼發芽了？”
“發芽？”庄靜忍不住把身子往葉含蕾和蘇簡白那邊靠了靠，聲音壓得低低的，“發芽是什麼意思？”
沒等葉含蕾說話，蘇簡白就先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可能是說屍體成精，快要變成殭屍了吧？”
他說得簡單，葉含蕾和庄靜的身體卻都忍不住顫抖了兩下。
柔柔很快把中年女人拉了出來，她指着樓梯陰影的部分嘀嘀咕咕了很久，可能是在和母親抱怨“食物發芽了”。
而中年女人則溫和地安慰了柔柔幾句。
“她在說什麼？”葉含蕾小聲詢問旁人，“你們能聽到嗎？聲音太小了，我聽不清。”
其他人也紛紛搖頭，表示沒聽清。
蘇簡白沉默了片刻，也跟着搖頭。
中年女人說的是儲備糧的食用和儲存方法，他覺得沒必要讓玩家們知道怎麼吃人。
商量完儲藏方法，中年女人恢復了略顯拘謹的笑容：“各位，我接下來要打擾客廳的衛生了，能麻煩你們到別的地方休息嗎？等我打掃完衛生，你們再回來。”
玩家們本來就不想和吃人的npc待在一起，所以在聽到中年女人的請求后，紛紛找借口離開了正廳，有人去二樓搜查，有人打算出去轉轉。
“趙雄哥，我們現在在多少層？”趙雄打算去二樓翻箱倒櫃，他剛走上台階，蘇簡白就叫住了他，“是在頂層吧？”
“對。”趙雄點頭，“我們在六層，整棟樓的人基本都搬走了，不過三層有個老太太還在。”
“明白了，多謝。”蘇簡白謝過趙雄提供的信息，他想着禮尚往來，便也低聲告訴他一句話，“這棟樓，是要被拆遷的樓。”
“拆遷？”聽到蘇簡白的這句話，趙雄猛地抬起頭。
他還想多問幾個問題，可在抬起頭后，他卻見不到蘇簡白的身影了。
蘇簡白反手關上房門，然後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密碼鎖，試出了房門的密碼。
他回憶了一下客廳角落掛的日曆，密碼鎖的密碼竟然是後天的年月日組成的數字。
是媛媛的生日？
密碼鎖一般都是大人設置的，小孩子不懂這些東西，家長也不會任由小孩子亂玩。
可根據蘇簡白的觀察，媛媛在家裏，根本就不怎麼受寵，父親喜歡的是大女兒，母親喜歡的是二女兒，小女兒一直都彷彿透明人一樣，沒有人在乎她……
不對！
蘇簡白忽然想起吃飯時，媛媛湊到他身邊和他說的話。
媛媛說喜歡他身上的臭味，還說臭味很香。
而這臭味，是前男主人留下的，也就是媛媛的親生父親留下的。
在心裏記住這個疑點后，蘇簡白把門關好，快步下樓。
走廊的燈光很昏暗，蘇簡白把手機拿出來，打開手電筒功能，照耀着腳下的路。
等到三樓后，蘇簡白看向三戶人家，發現兩邊的人家的確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門把手上都落了一層灰塵。
而中間人家的門把手很乾凈，鞋架上放着幾雙布鞋，門前的地墊也是整潔的。
蘇簡白伸手敲響房門：“有人在嗎？”
“誰啊？”屋子裏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說話的應該是個老太太，可能牙也沒多少了，因為蘇簡白總覺得她說話的時候牙齒漏風。
“我是拆遷辦的，想找你聊聊拆遷的事情。”在幾秒內，蘇簡白的大腦飛快地掠過了各種計劃，最後他選擇給自己擬造一個身份。
他假造出來的身份似乎很靠譜，因為在片刻的沉默后，房門被打開了。
門裏站着的是一名眼神飄忽的老太太，她在看到蘇簡白的時候，忍不住愣了一下。
“小伙真俊啊。”她感慨了一句，然後又想起蘇簡白的身份，面色一下子變了，“大人，我真是沒有地方去了，我就一個人，就這一套房子，不住在這兒，我是真不知道住哪裏……”
老太太說話的時候有點兒忐忑，她甚至不敢和蘇簡白對視。
樓梯其他住戶都搬走了，肯定是有相關的安置方案或者賠償。
想到這裏，蘇簡白理直氣壯地教育她：“國家不是給了搬家補貼嗎？你先找地方租房住，等到把房子拆了，國家就直接補你一大筆錢，你要是想要房子，國家也能給你房子。”
“你現在還一直住在這兒，不就是釘子戶嗎？”蘇簡白裝出一副正直的樣子，因為老太太不敢和他對視，居然真糊弄過去了，“現在這房子不結實，還沒人住，你再繼續住下去，不安全，也對其他老實搬出去的住戶不公平。”
看到老太太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蘇簡白立刻打斷她：“我其實不負責你這邊的房子，但我看到了，就算是為了你的安全，我也得勸勸你。”
聽到蘇簡白不是負責這棟樓房的拆遷辦人員，老太太鬆了一口氣，急忙露出個笑臉，邀請蘇簡白進屋坐坐。
瞥了一眼佈滿雜物的小屋子，蘇簡白抬腳走了進去。
一走進老太太的房間，他的手腕就像是惡狼發現了無數食物一樣，不停地發熱。
蘇簡白甚至懷疑他的皮膚一會兒就要被燙熟了。
“你這東西也太多了。”蘇簡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覺得自己像是活在垃圾堆一樣，“你有空收拾收拾賣了吧，放久了容易變成老鼠蟑螂窩。”
話音剛落，一隻油光鋥亮的大黑老鼠就從他腳下溜過去。
老太太：“……”
她做作地拍了拍後背：“我年紀大了，收拾不動了。”
她繼續說：“等到哪天收破爛的過來，我就都賣了！”
蘇簡白冷笑一聲：“這棟樓都要被拆了，收破爛的怎麼可能還來？”
“……也是。”老太太愣住了。
看到老太太獃獃的樣子，蘇簡白佯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提議道：“我能碰到你，也是有緣，要不你最近想辦法搬走吧，我幫你把這些東西處理掉。”
“小夥子，看你是個好心人，我也不騙你了。”可能是蘇簡白的表情和態度太過真誠，老太太嘆息道，“我不搬走，不是因為沒錢沒地方住……”
“我兒子、兒媳婦和孫女也在樓里，我等他們搬走，我就搬走。”
“你還有小輩呢啊？”在聽到老太太的話后，蘇簡白直接把心頭的詫異說了出來。
“……”老太太定定地望着他，沉默不語。
看到老太太的表情，蘇簡白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傷了老太太的心。
他尷尬地笑了一下：“你兒子怎麼不把你接過去照顧啊？而且你這麼多東西，你兒子也不知道幫你收拾收拾，賣一下？”
老太太的表情更古怪了，她癟着嘴，昏花的老眼裏滿是眼淚。
“我……”看到老太太哭了，蘇簡白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他最不擅長的就是哄人，更何況是哄一個鬼老太太。
幸好，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敲門聲解救了他。
“奶奶，快開門！”門外傳來一道清脆的女孩聲音，蘇簡白猜測着聲音的年紀，覺得來人可能是大女兒甜甜。
老太太也急忙擦乾眼淚，去給甜甜開門。
“奶奶，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到賣爆米花的，就給你買了一包，你閑着沒事兒可以慢慢吃……你怎麼在這兒？”
甜甜走進客廳，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她的眼睛瞪得滾圓，望向蘇簡白的眼底滿是警惕。
“什麼他在這兒？”老太太看了甜甜一眼，又看了蘇簡白一眼，沒理解甜甜為何激動。
甜甜深吸了一口氣，把蘇簡白的身份告訴老太太：“他是來家裏的客人，要給媛媛過生日。”
“對啊，”迎着甜甜和老太太雙重懷疑的目光，蘇簡白的表情依然很淡定，“要不是來給媛媛過生日，我還遇不到你。”
“可是你說你是拆遷辦的。”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蘇簡白。
“可我不負責你們家這棟樓啊。”蘇簡白無奈地攤了攤手。
他長得非常乖巧正經，老太太半信半疑地和他對視了許久，最後還是被蘇簡白的淡定自若說服。
既然連見識廣博的老太太都被蘇簡白騙了過去，還只是個學生的甜甜自然也挑不出問題。
她色厲內荏地問了幾個有關拆遷辦的問題，而蘇簡白就算不知道正確答案，卻還是鎮定地給出回答。
其實甜甜也不知道蘇簡白說得對不對，但既然蘇簡白一點兒也不心虛，她也就放下了心。
甜甜不再有攻擊性，蘇簡白卻開始質問了起來：“不是我說，你們一家人怎麼回事？讓老太太一個人住在樓下，屋子裏堆得亂七八糟的，也不收拾收拾。”
“你們家在二樓閣樓能佈置三個客房，就不能給奶奶留一間屋子？”
在提問的同時，蘇簡白注意觀察着甜甜和老太太的表情，藉此來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果然，甜甜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