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口之家（6）

“你身上味道怎麼這麼濃？”他疑惑地看了蘇簡白好幾眼。

聽到黃古的話，蘇簡白低頭嗅了嗅衣服領口，發現果真有一股濃郁的腐臭味道，好像是衣服被放在水盆里腌制了好幾天，軟爛下來的味道。

……雜物間裏雖然有腐朽的味道，但至少雜物間是乾燥的。

“嘖。”蘇簡白往旁邊挪了一步，“我也不知道啊。”

其實他猜到味道的來源了，可能是照片中的男人。

黃古心生疑竇，忍不住盯着蘇簡白看了半天，可蘇簡白老老實實地跟着他們走出雜物間，坐到了餐桌上。

“各位請坐。”中年女人先照顧着玩家們坐下，然後去廚房裏把菜飯一一端出來。

在布菜的時候，玩家們都會給中年女人讓開位置，不想和npc有過多接觸。

而蘇簡白卻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發獃，好像是在想什麼事情，根本沒注意到身邊的情況。

“蘇簡白，”葉含蕾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衣袖，“給阿姨讓個位置。”

說著，她不停用眼神示意。

被葉含蕾喚回神智，蘇簡白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中年女人的存在，看別人的表情，她似乎已經在他身後站了很久。

“抱歉。”蘇簡白敷衍地笑了一下，“阿姨，你把菜給我吧。”

中年女人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她沒有說話，只低着頭將兩盤菜放到了蘇簡白手上，接着就快步離開，去給大家盛飯。

蘇簡白挑了挑眉，望向手中的兩盤菜肴，發現一道是炒土豆絲、另一道是紅燒排骨。

他記得冰箱裏是有一袋豬排骨。

大女兒甜甜和中年男人都在外面吃飯，所以午飯只有中年女人、二女兒柔柔和小女兒媛媛陪玩家們吃。

媛媛是最後一個坐到餐桌上的，她全程低着頭，沉默寡言的樣子根本不像普通的小女孩。

站在餐桌前，媛媛的目光一一掃過桌上的空位。

最後，她走到了蘇簡白身邊。

蘇簡白右側有一個空位，另一個空位在中年女人身邊。

看到媛媛艱難地爬到椅子上，蘇簡白伸手把放在桌子中央的碗筷拿了一套給她。

望着面前被修長手指推過來的餐具，媛媛抬起頭，望向蘇簡白：“謝謝哥哥。”

這是蘇簡白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和柔柔的清脆不同，她的聲音嘶啞乾裂，聽着讓人耳膜刺痛。

看到媛媛坐在蘇簡白身邊，柔柔的眼神閃了閃，然後她揚起天真無邪的笑臉，陰森森地開口：“哥哥，你可以嘗嘗你面前的紅燒排骨，這是我媽媽為了招待你特意做的菜。”

說著，柔柔露出了一個頗有深意的表情。

坐在蘇簡白左邊的葉含蕾驚得渾身發抖，她急忙躲了一下身子，望着這盤紅燒排骨的眼神和看着一盤毒藥沒有任何區別。

但蘇簡白卻沒有像其他玩家一樣驚慌失措，他禮貌地道了謝。

然後他直接夾起一塊紅燒排骨，一口咬掉了排骨上掛着的肉。

實話實說，味道真不錯。

蘇簡白滿意地點頭，然後又夾了好幾塊排骨，就着米飯吃了起來。

“你別找死！”黃古被蘇簡白的囂張行為嚇得瞳孔地震，望着蘇簡白的眼神和望着死人沒有任何區別。

“我沒找死啊。”蘇簡白咬了一口排骨，歪着腦袋看黃古，“我就是正常吃東西而已。”

“你們不是也在吃飯吃菜嗎？”說著，蘇簡白指着黃古面前的飯碗，裏面裝滿了炒蔬菜。

“你吃的可能是人……”黃古想要開口，但想到旁邊就坐着幾個非人類，還是強行將要出口的話吞咽回去，只深深地看蘇簡白幾眼，然後搖着頭繼續扒飯。

就在大家默默吃飯，一起為蘇簡白默哀的時候，一道小小的聲音在蘇簡白身邊響起。

“哥哥，”媛媛的嗓音嘶啞，但眼睛卻很大很漂亮，此刻她正定定地望着蘇簡白，“你好香啊。”

？

蘇簡白愣了一下。

要不是他確定陳森的其他部分還在樓梯里放着，陳森的小腿骨也不可能做成排骨，他說不定也以為自己吃了人肉，導致在npc眼中，他更加香醇一些。

“你覺得我很香？”蘇簡白沉吟幾秒，指向不遠處的黃古，“你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嗎？他香不香？”

沒料到蘇簡白禍水東引，黃古狠狠地瞪着他，看樣子，眼珠都快要滾了出來。

媛媛認認真真地聳動着鼻子，嗅聞着空氣中的味道。

最後她搖了搖頭：“他們都好臭，只有你身上是香的。”

可能是看媛媛說話的時候一板一眼，不太可怕，葉含蕾也湊熱鬧地聞了一下蘇簡白。

然後她就被蘇簡白身上的臭味熏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她捏着鼻子，連打了幾個噴嚏，連眼淚都流了出來：“蘇簡白，你上午是去通下水道了嗎？你也太臭了吧！”

“……”蘇簡白屏住呼吸，不想再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同時暗暗把手塞到了褲兜里，掐了照片好幾下。

然後他身上的味道更濃郁了。

媛媛着迷地嗅聞着蘇簡白，小小的身體幾乎要整個趴在蘇簡白身上：“哥哥，你怎麼會這麼香啊，我好久沒有聞到過這麼香的味道了……”

“咳，”蘇簡白隨手把最後一塊紅燒排骨塞到嘴裏，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輕推開媛媛，“你要是喜歡我，我們可以找時間慢慢聊。”

“先吃飯。”

聽到蘇簡白的話，就算媛媛有點兒不爽，但還是坐回到位置上，開始笨拙地吃東西。

“阿姨，媛媛還小，你為什麼不照顧她吃飯啊？”盯着媛媛看了半天，蘇簡白忽然開口。

他這句話問得毫不客氣，甚至有點兒囂張，帶了幾分質問的味道。

而中年女人卻絲毫沒有動怒，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鬢角的碎發撥到腦後。

“媛媛和她爸爸還有大姐比較親，也不怎麼需要我照顧，我就讓她早點兒學會獨立自主。”中年女人解釋道。

看媛媛選座位的表現，和中年女人的確不怎麼親熱。

但早飯的時候，中年男人似乎也沒有和媛媛關係多好，一直都是大女兒甜甜在照顧媛媛……

蘇簡白動了動嘴唇，忽然想到了什麼。

照片里的男人……難道就是媛媛的父親？

因此，媛媛會說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對他非常親近。

想到這裏，蘇簡白瞬間沒了吃飯的慾望，他匆匆忙忙地把剩下幾口飯吃完，然後回到房間。

反鎖上房間門后，蘇簡白把照片拿出來。

照片上的男人垂頭喪氣地蹲在角落裏。

“還活着嗎？”蘇簡白伸手戳了戳他。

被蘇簡白戳了兩下，男人猛地跳了起來：“你幹什麼！”

“你問你一個問題。”蘇簡白把男人叫醒后，直接開口詢問，“你曾經是這個家的男主人，是嗎？”

沒想到蘇簡白開口就是直白的詢問，男人愣了一下，才勉強點頭：“沒錯，是我。”

隔着照片，男人打量着蘇簡白，發現他沉默地坐在木板床上，看樣子似乎是在發獃。

他轉了轉眼珠，露出一口白得嚇人的牙：“只要你能幫我把那對姦夫□□殺了，我就能給你幾件非常好用的道具，還可以保護着你，讓你活着離開這裏。”

“你能完成我的願望，我就會給你很多好東西，讓你成功存活下去……”男人蠱惑地開口，聲音縹緲靈動，直接沁入五臟六腑。

一直端坐在床上，彷彿雕像的蘇簡白終於動了。

就在男人欣喜若狂，以為蘇簡白被他成功蠱惑了的時候，蘇簡白撿起照片，上下翻看着：“你為什麼這麼臭啊？怎麼才能把你弄在我身上的臭味去掉？”

說著，蘇簡白的指尖冒出一縷火焰：“把照片燒了，會不會就沒有味道了？”

“別別別別別！”男人被蘇簡白嚇得魂飛魄散，他急忙把齜起的牙收回嘴裏，眼神也恢復了正常：“你去洗個澡，就能把臭味洗掉了。”

“然後我怎麼控制住你的味道？”蘇簡白接着詢問，同時面含威脅地笑了笑，“要是我一直這麼臭，我就把你燒了。”

“你把我用膠袋裝起來就行。”男人急忙給出解答方案。

得到男人的回答后，蘇簡白毫不猶豫地拉開房門，要下樓找中年女人。

可他剛拉開房門，就對上了一雙大得過分的眼睛。

“哥哥。”媛媛站在房門口，幾乎是貪婪地嗅聞着他身上的味道，“你能讓我咬你一口嗎？你好香啊，媛媛好久沒吃到肉了。”

蘇簡白一把按住她的腦袋，不讓她往自己身邊湊：“不可以。”

看樣子，還真得去洗個澡。

他連哄帶騙加威脅地把媛媛勸走，然後飛快下樓。

其他玩家都已經吃完飯，正在沙發上休息，順帶分配下午的任務。

蘇簡白掃了他們一眼，沒有和他們說話，而是直接走到廚房，站在中年女人身邊：“家裏有浴室嗎？”

中年女人驚了一下，急忙點頭：“二樓的衛生間可以淋浴，也有熱水。”

“有多餘的浴袍嗎？”確定二樓可以洗澡后，蘇簡白又管中年女人借了一套浴袍，問清了洗衣機的使用方法，然後捧着浴袍上樓。

這時，客廳里的玩家們已經散開了，蘇簡白隱約看到趙雄走出了房門，可能是去探索居民樓里的其他住戶了。

不過，他可能沒什麼收穫。

蘇簡白想起報紙上的新聞報道，其中的一篇報道，寫得是某某小區即將拆遷。

而蘇簡白在進單元門的時候注意看了一眼，發現單元門牌的角落裏，用小字寫着小區的名字。

比起二樓的房間，衛生間大了不止一倍。

蘇簡白點亮燈光，發現陳森死亡的痕迹已經被徹底清除掉了，現在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衛生間。

他擰開水龍頭，稍微試了試水，等到溫度合適后，就脫掉衣服，把衣服扔進洗衣機。

只是就在他站在淋浴噴頭下面，打算旋開開關時，他的右手手腕再次灼痛起來。

“……”蘇簡白把扣在洗衣機上的照片掀起來，面無表情地將照片放在淋浴噴頭下，接着擰開噴頭。

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從照片里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