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跟進來查看情況的人在心裏有了答案之後很快退出門去,只剩下一瘸一拐但火氣直衝天靈蓋的宋暖滿屋亂竄,在最後看到擺在廚房桌上那碗泡麵的時候,怒氣值徹底到達了頂峰。
“…你小心點。”
蘇長樂快步走上去想扶人一把,對他正在強行壓制自己想掀桌慾望的事情毫不懷疑。
“你不是要跟我斷嗎?”
宋暖盯着他快要觸碰到自己臂彎的手將話說的咬牙切齒,但身體卻一點要避開的意思都沒有:“我還沒殘,用不着這待遇。”
他們倆細算下來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見到面,二十多歲的青年正處在人生關鍵階段,幾乎每個清晨醒來都會比昨天更成熟一點。
蘇長樂從BWP團站那裏白嫖了幾張機場圖來看,即使心裏又酸又澀,也不得不承認即使這階段外出工作的次數少之又少,他通身的勁頭也已經跟自己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不同了。
但眼下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倒是一分一毫都沒有改變。
這人眸子裏的依賴太顯而易見,蘇長樂當然明白宋暖只不過是想討些口頭便宜,暗暗嘆了口氣之後就順着剛剛的心意,輕輕握上了他因為久傷不動愈發細瘦的胳膊。
“小暖,你知道我其實…”
“閉嘴,現在沒心情聽你瞎扯。”
宋暖急急地開口將蘇長樂的話橫空截斷,生怕對方下一秒就會很沒眼力見地說出什麼自己不願意聽的東西。
“我住院那會兒怎麼商量的來着,蘇岸犯過的事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甚至連下落不明了好幾年的應銳寧都願意上法庭做人證。這個案子根本沒有被告律師辯解的餘地,只要耐心等判決書下來的那一天就好了。”
坦白來講這確實是實話。
只不過在蘇長樂的規劃里,充其量也就算個前奏而已。
“我不是童子功,復健重新開韌的疼沒比十五歲第一次壓腿強多少,但那時候我沒想過要懈怠。”
相隔的距離不過一個拳頭,他稍微抬了抬頭以便能看清對方的表情,笑容很慘淡:“你知道為什麼嗎。”
“…對不起。”
蘇長樂無地自容,嘴唇翕動緩緩道:“如果我從沒出現過,你就根本不會…”
“因為我是傻逼。”
宋暖閉了閉眼睛,轉頭重新把視線挪到面前還冒着熱氣的東西上,原本想好要言辭鋒利質問的話從大腦一路走到嘴邊,不知怎麼就平白帶上了點根本遮蓋不掉的哭腔。
“我以為一切馬上要熬過去,等就快能回到舞台,就快能跟你好好在一起。”
他說到這裏陡然停住話音,一時間屋子裏安靜到落針可聞,只能聽見彼此這時顯得分外清晰的心跳。
“…可你幹了什麼呢。”
蘇長樂感覺自己心裏的某個地方像被牢牢堵住,任是多麼豐沛的情感都不能表達出萬分之一;又感覺那裏其實破了個老大的窟窿,正在源源不斷地流淌出鮮血來。
他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改做些什麼才能讓身前的人停止悲傷。於是到最後也只能徒勞地低下頭,軟着聲音哀道:“小暖,別說了。”
“你用擺在眼前的事實告訴我,其實你早就做好了要把我一腳踢開的準備。”
“但我告訴你蘇長樂,你以為玩夠了就能甩掉我,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去吧。”
“合著榮軒那麼大地方都裝不下你這尊佛,偏偏要藏到別的城市來。”
宋暖猛地揮開對方仍然還扶着自己的手,滿身戾氣乾乾脆脆地拽過人的衣領吼:“現在還窩在這裏吃方便麵——”
他手上用的力大得可怕,額頭跟脖子上的青筋全跟着凸顯了出來。
“沒錢怎麼了,我原本不也就是爛地里的一根破草嗎。這回大不了換我對你好,又能怎麼樣,為什麼就不行呢?”
腿上帶傷的人情緒激動起來難免有些站不穩,蘇長樂下意識環住他的腰以便對方不至於摔跤。卻沒想到宋暖當下頭髮絲都處在冒火的邊緣,直接就被推開了好幾步遠。
“我知道你想讓我從此以後有個不會被捏住抹黑的前程。”
他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后像是終於穩定下來,直接劃開手機調到微博發佈新內容界面,然後給人遞了過去。
“雖然現在還沒有確切消息,孟連莨悶聲不語但自有他哥哥那邊的關係在,BWP解散實質上已成定局。”
“如果今天咱們依然不能達成共識,我會先發脫離BWP的公告,這則空開戀情的文案不會連累到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面前這位想躲到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看着自己前途似錦,可順暢無礙地捋着道路走下去不容易,沿途設幾個足夠人仰馬翻的路障卻再簡單不過。
拿自己的利益逼對方妥協當然不是上策,但現在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又或者說在蘇長樂面前,他自始至終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場又一場的豪賭而已。
宋暖疲憊不堪,聲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我話撂在這裏,您看着辦吧。”
————————————————
“…我知道了,發地址發我手機上。”
聶思澤掛掉一通最近給自己打了不下十遍的電話,眼神空洞手腳冰涼。
從同團隊友接到跟影帝搭檔的影視資源,到現在好幾年時間過去,BWP的日漸走紅大家都看在眼裏。
身處其中的人感受着周邊對自己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態度,在心裏琢磨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光圈之外的人默默打量這個冉冉升起的偶像組合,各懷心思想什麼的都有。
十幾歲時留下的陰影正在被漸漸塵封,越來越多的人說他開朗的坦坦蕩蕩,一看就知道是從來沒吃過苦頭的孩子。
不管什麼東西被重複的多了,都會讓聽者在潛移默化當中,慢慢覺得這就是事實。
這些年收到的鮮花跟掌聲越來越多,除了偶爾回想起來難免的恐懼外,聶思澤也一度以為那些事已經跟現在的自己沒什關係。
直到今天被自己恰巧接起的電話。
大街上的人有兩個卡的都並不鮮見,更何況還是明星行業。
聶思澤習慣把同事和在圈內認識的好友存到工作號碼里,家人跟從前的同學則留自己幼時就在使用的私號。
藝人信息泄露天天被騷擾的事海了去了,起初看到這麼個陌生號碼出現在記錄里的時候。他也只是覺得現在私生的手段愈發高明,居然連這麼隱秘的東西都能挖出來,完全沒有要搭理的意思。
大概看他的反應實在太冷淡,沒過幾天對方就在打電話的基礎上,追加使用了短訊轟炸這一手段。
並且在一開始,就相當直白地把他之前的曾用名標註了出來。
聶思澤那會兒距離手機點餐大概過了二十分鐘,還以為是快遞小哥拎飯趕到,抬手點進去的時候精神無比放鬆。
結果沒想到那是則於他而言,跟催命符顯然沒多大區別的長信息。
而且他也是現下才知道,原來當時被穆宗簡找外校的人圍堵在牆根底下,被逼無奈說出的話做過的事,居然還被錄過視頻。
這人最近打電話打的很勤,這次大概估量着他應該收到了消息,很快又撥了一次過來。
聶思澤那一瞬間感覺全身都彷彿被凍住,過往曾經有過的所有情緒都跟着重新翻騰起來。
他慌忙摁下接通鍵把聲筒貼到耳朵邊,在短暫的電流噪音過去之後,聽到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陌生男聲。
“尹思華。”
對方一字一頓念着這個已經很久不被提起的名字,嗓音感覺上很像那些煙齡不低的中年男人,沙啞而陰惻惻的。
“看節目打扮的溜光水滑像個人似的,那些粉絲知道你以前是什麼德行嗎。”
“問大明星的聯繫方式可真不容易…但總算讓老子打聽到了。”
“明天過來一趟,否則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