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捨命護你
青荼雙眼血紅,射出詭異的金光,他渾身鞭痕累累,鮮血淋漓,一縷縷金光與鮮血縱橫交織,他肌肉噴張,凌亂的墨發竟一寸寸變成金色,在這濕冷的囚牢裏顯出一種不可言說的聖潔。
青荼使出的這力量剛猛暴烈,化作一道道罡風亂竄,如千片利刃劃過這蟒蛇的肌膚,蛇身被劃出了無數的血口子,映着青紋蛇皮,分外恐怖,可冰冷的鮮血更加刺激了蛇妖的慾念,他瘋狂擺動蛇尾,牢房兩旁的精鐵都被打得彎曲,這畜生將青荼糾纏得更緊了。
“美人,魔母,我想……你,好……想你!”
我聽見青荼的肌骨有輕微的爆裂聲,魔頭,要與這蛇妖魚死網破么。
眼見情勢如此危急,我急得不行。
只是我掛在魔頭的腰間,亦被這蛇妖纏住,那蛇伸着殷紅的信子,口留涎水,熏得我喘不過氣,我實在噁心,忍受不了,眼見那蛇的七寸暴露在我眼前,我一聲大喝。
“去死!”
我現出真身,將破穹刀狠狠刺進蛇的七寸。
一陣凄厲的長嘯傳來,那蛇妖蛇身亂卷,牢房外的獄卒衝進來,卻被他刀刃一般的蛇尾穿身而過,頓時這獄卒就被撕碎了,旁的魔兵被震住,一時不敢上前。
蛇妖力量強橫,那精鐵煉成的牢房竟生生被從中間打斷。
它掙扎得狠了,我的身子也被他甩得左右亂擺。
“咔嚓!”
我聽見自己手骨斷裂的聲音,即便如此,我狠命地握着刀,片刻也不肯鬆手。
蛇妖實力不可小覷,它狂甩尾巴,魔頭因被精鐵拿住,困在牢房中央動彈不得,眼見碩大的蛇尾就要向它甩去。
我還來不及思考,就已擋在了他面前。
“嘭!”
蟒蛇的蛇尾不停打在我的後背,我覺得自己的骨頭彷彿被一寸寸碾碎,後背一陣陣發冷,我死死撐在魔頭的身旁,與魔頭兩兩相對。
魔頭眼神複雜,捉摸不定望着我。
連着被蛇尾掃到,我有些支撐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來,魔頭方才不知使了什麼力量,此刻臉色蒼白無比,唇間一線血紅,不過他風姿清朗,儘管狼狽,也堪比那天光月色里臨水照影的紅梅,冷冽凄艷而不失風骨。
我盡量忽視身上的疼痛,仔細欣賞美人的姿容,見美人兒如此孱弱,一股英雄氣油然而生。
“放心,我皮糙肉厚,他殺不死我。”
“只要我不死,你就死不了。”
魔頭喃喃道:“你不必如此。”
我為美色所迷,迷迷糊糊笑了一下,“你不必難過,也莫要愧疚,這蛇口太臭了,熏得我受不了。我可不想被口臭熏死,不然豈不是辱沒了我一世的英名。”
我腦子被蛇尾抽了一下,眼前一陣發黑,模糊想到:“我插了那蛇妖一刀。也算是為兄弟兩肋插刀了,照那說書人所說,我也可算一個義薄雲天的好漢了。”
那蛇妖七寸之處,豁開了好大一個洞,他又狠命掙扎,不多時血流如注,漸漸沒有氣力掙扎,軟趴趴倒在地上。
我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眯眼望去,卻見魔頭輕鬆掙斷了精鐵鎖鏈,摟住了我。
“這鐵鏈子,是被蛇妖打斷了嗎?怎麼這麼容易被掙脫了?”
我墜入了一場大夢。
在一場大霧中,我踽踽獨行,四顧茫然,沒有出路。
四處瀰漫著黑水的腐朽之氣,夢中的我尚且稚嫩,還是個小孩子模樣,主人將我的身子浸入黑水之中,我卻不願,苦求着主人,主人不言不語,一把將我推下水。
那窒息的感覺,骨肉剝蝕的痛楚,令我不斷掙扎,卻還是無可阻擋地沉入了水底。
水底是一副副白骨,冷森森,很是嚇人。
忽然間從水的深處,伸出一隻沒有肉只有白骨的手來,拽着我的腿。
我驚恐極了,喊也喊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我以為我會死。
一雙冰冷的手將我擁住,摟着我浮出水面,原來是主人。那一剎,我驚喜極了,死死將主人纏住,像柔弱的藤蔓攀附着高山上的樹。
我哭着要上岸,嘶聲力竭地說著我疼,主人沉默不語地放下我,轉身向岸邊游去,我以為他要拋棄我,瞬間墮入絕望的深淵,骨頭分離的疼痛席捲了我,黑水如螞蝗一般鑽入我的軀體。
我喪失了求生的慾望,任自己的身軀一點點下沉。
終究,主人還是回過身來,摟住我。
然後,親了親我的額頭。
霎時,一股暖流席捲了我。
主人的眸子如曠野一般荒涼,而眸中射出的光如曠野中的北極星,那些入骨疼痛,那冰冷絕望的感覺忽地湮滅了。
主人的身軀高大,而我又那麼小,我依附在他懷中,彷彿與他融為了一體,讓我莫名覺得我們也許生來就是一個人的身與影。
從此,我日日在那黑水中浸泡,可我小心翼翼地護着我的額頭不被黑水浸染,即使黑水將我全身的肌膚骨頭變成了銅皮鐵骨,只有額間的這一處,仍如初生時一般柔軟。
主人,如同我額間這一處,成了我一生的軟肋。
思緒忽地越來越輕盈,身子忽地卻越來越沉重,那個夢境反覆重複,我落入濤濤的黑水中,主人卻只有一個背影,漸漸離我遠去,“主人……”
“啪!”
……
耳邊傳來一陣極清脆極響亮的聲響,那些輕飄飄的思緒瞬間跌落到人間來,而夢裏的舊事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睜開千鈞重的眼。
可我剛睜開眼,就見着一耳光以迅雷之勢扇過來,頓時,打得我眼冒金星,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
我頓時氣得鮮血直湧上天靈蓋,那些夢中的窒息難受頓時離我遠去,我死死瞪着那正伸出來的罪惡之手。
只見那魔頭左手拽着我的衣襟,右手扇完一巴掌又慣性地高高舉起,見我逼視着他,訕訕把手放了下來。
還頗有些理虧地嘀咕道:“見你魘着了,若不將你喚醒,怕是危險。”
我的臉腫得像個饅頭,一碰,就疼得不行。
我乜斜着,“喚醒我非要打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這般報答你的救命恩人?”
“本君此前也救了你,你我算是扯平了,何來報恩一說。”
我無法反駁,便不再搭理這魔頭。
魔頭見我不言語,咳嗽一聲道:“好吧,這次就算你有恩於本君,那小怪物想本君如何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