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後之人
太爺還是沒說話，奶奶着急道：“爺爺說過，不許使鬼害人！”
太爺不耐煩了，低聲道：“你小聲點兒，誰害人了，這兩個老東西不跟咱們說實話，爹只是想教訓教訓他們，沒事的！”
奶奶說道：“爹，您要是不想管，咱們現在不管就是了，為啥非要教訓他們呢？”
太爺冷冷道：“我本來是不想管了，但咱現在要是不管，你爺爺那邊兒肯定不答應，我也不能砸了咱家的名聲，你別再多嘴，跟爹學着點兒就行了。”
奶奶爭辯道：“你使鬼害人，就不砸咱家的名聲了嗎？”
太爺狠狠瞪了奶奶一眼，低喝道：“啥時候輪到你教訓我了，你要是不想管，現在就給我滾回家去！”奶奶頓時不敢再吭聲兒了。
等周李兩家茫然不知地給太爺準備好一切之後，太爺讓所有人到屋裏迴避，包括我奶奶在內，全都躲到了屋裏，太爺一個人在牆角浮土那裏做起了法事。
催厲鬼的法事，奶奶只聽我高祖說過，具體怎麼做的，高祖並沒有教給她，因為這法事是把雙刃劍，能讓鬼魂在短時間內陰氣猛漲，變得凶戾狂暴，在鬼魂陰氣過勝的時候，就算沒有陰陽眼的人也能看到。對於沒人陰陽眼的師傅來說，抓它們就容易了，但是抓捕的困難程度也會上升。
這個一般用於那些道行極低、又不容易被發現的鬼魂身上，法事做完，鬼魂陰氣大勝，就能發現它的行蹤。比如說，有些鬼上了人身不能說話，只會哭鬧，用這種方法增加它的陰氣，它就能開口說話提要求了，到時候就知道它想要什麼，為什麼要上別人的身。奶奶這時還小，高祖覺得教這個她不合適，只是跟她提了提，不過奶奶記憶力很好，跟她說過她就記住了。
屋裏，趁着太爺在外面做法事的空當，周老頭和李老頭悄悄把他們家裏的人，全都喊進了裏屋，留下奶奶一個人在外屋，倆老頭兒似乎有啥話要跟他們子孫交代。奶奶不知道他們嘀咕了些啥，不過，過了沒一會兒，一個個又鬼鬼祟祟從裏屋出來了。奶奶並沒有在意他們，她擔心的是太爺。
一個時辰之後，太爺終於把法事做完了，一臉疲憊進了屋，坐在太師椅上喘氣休息，並且吩咐周李兩家人，法事已成，去把外面的物件兒都收回來吧。
奶奶跟着周李兩家人一起出去了，只見院子裏就像被旋風旋過了似的，一片狼藉，香燭紙火、芝麻黃豆啥的，灑的滿院子都是。
兩家人一起動手，把供桌上殘留的物件和供品收了一下，地上掉落的一概沒管。奶奶看在眼裏直搖頭，兩家人竟然一點兒都不在乎灑在地上的東西，這要是換成窮苦人家兒，一個米粒都會撿起來的。
等兩家人收拾完回到屋裏以後，奶奶自己在院裏轉了一圈，就感覺院裏的陰氣比之前重了好多，尤其浮土那裏，站在跟前奶奶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浮土下面好像有個恐怖的東西正在往上爬……
回到屋裏，倆老頭兒正在詢問我太爺，“劉師傅，這回真的成了嗎，以後俺們兩家是不是就沒事兒咧？”
太爺一副胸有成竹，點頭道：“放心吧，不會再有事兒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想帶我閨女在你們家裏再住一夜。”
倆老頭聞言，十分歡迎，“好啊好啊，別說住一夜，就是住上半個月都成！”
吃過宵夜，太爺和奶奶住進了周老頭家裏的西屋，這是太爺專門提出來的，周家的西屋和之前李家的西屋差不多，太爺依舊睡在裏屋，奶奶睡在外屋。
不過，奶奶這次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她擔心着這場法事，更擔心浮土下面那東西。
轉眼間，外面的街上響起了打三更的聲音，三下梆子、一下銅鑼，接着傳來打更人的喊號聲，整個夜晚倒是顯得既恬靜又安逸。
奶奶聽着打更的聲音，眼睛開始發沉、昏昏欲睡，不過就在這時候，不知從哪兒突然傳來凄厲的哭聲，奶奶頓時睡意全無，迅速從床上坐了起來，側耳仔細一聽，是一個女人的哭聲，就在外面院子裏，哭聲陰森森的凄厲悲慟，好像有極大的委屈似的，聽得奶**皮發緊。
就在這時，太爺撩開門帘從裏屋走了出來，奶奶趕緊下床，穿上鞋子。太爺幾步走到了窗戶邊上，奶奶跟着也走到窗戶邊上，墊起腳朝外面一看，隨即愕然道：“這不是周家嫂子么，她怎麼這時候就起來了……”話沒說完，奶奶臉色突然一變，顫聲對太爺說道：“爹……周家嫂子身後，還、還有一個女人……”
太爺沒看見什麼女人，盯着窗外的周家媳婦低聲問道：“什麼樣的女人？”
奶奶看了太爺一眼，反問道：“爹，您、您看不到么？”
“廢話，我要是能看到，還用問你嗎？”
奶奶顫聲回道：“是、是一個紅衣女人，頭髮很長，遮住了臉，看不清楚樣子……”
“多大年紀？”
奶奶不確定道：“看着……可能不大，可能有……有十八九歲吧。”
太爺點了點頭，“牆下埋的應該就是這紅衣女子了，一直在鬧騰的應該也是她。”
奶奶問道：“那他們全家夢到的咋是個男的呢？”
太爺輕哼一聲：“倆老傢伙的話不可信，我早就懷疑他們了，保不齊他們夢見的就是這女子，卻對咱們說是男的，他們有意在對咱們隱瞞什麼。”
聽太爺這麼說，奶奶覺得很意外，又問道：“爹，那咱現在咋辦呢？”
“咋辦？不辦！”太爺說道：“別出去，在屋裏看熱鬧就行了。”
這時，周家媳婦嘴裏發著凄厲的哭聲，一步一步朝堂屋走去，走到近前，伸手將房門推了推，房門裏面插着門閂，周家媳婦沒能推開，隨後，像瘋了一樣掄起雙拳“咣咣”砸起了門。
砸了能有二三十下之後，房門沒動靜兒，周家媳婦居然把身子一弓，用腦袋撞了起來，撞得房門咚咚大響，一邊撞還一邊嗷嗷哭叫，場面詭異嚇人。
奶奶看得心驚肉跳，戰戰兢兢朝太爺看了一眼，“爹，咱、咱真的不管么？”
太爺不答反問：“周家媳婦身後的紅衣女子呢？”
奶奶回道：“還在周家嫂子身後，正摁着周家嫂子的頭撞門呢，爹，不能再叫她撞下去了，會出人命的……”
太爺卻穩如泰山道：“別著急，出不了人命，先看看再說。”
周家媳婦用腦袋撞了十幾下之後，堂屋窗戶那裏傳來周老頭驚慌失措的喊叫聲：“劉師傅，您醒了么，快出來看看吧，出事兒咧！劉師傅——！”
等周老頭一連喊了四五聲之後，太爺這才回應他，聲音裏帶着懶散：“醒了醒了，你家孫媳婦……是被鬼上身了，都別怕，你們找條繩子，給她捆上，我來幫她驅鬼。”
太爺喊罷，過了沒一會兒，周家的人一窩蜂從堂屋和東屋沖了出來，周老頭沖在最後面，一臉膽戰心驚，在他手裏還拿着一根繩子。
周家幾個子孫初生牛犢，過去就摁周家媳婦，不過，他們並不知道，今天的周家媳婦，跟昨天大不相同了，上去之後不但沒摁住她，反而被她掄起胳膊，一拳一個，全砸倒在地，隨後，周家媳婦朝周老頭撲了過去。
周老頭嚇得驚叫一聲，轉身跑回了屋裏，周家媳婦緊追不捨，跟着鑽進了屋裏，就聽周老頭在屋裏驚恐萬分地大叫：“你們都在幹啥呢，快進來弄住她！”
幾個子孫從地上爬了起來，先後衝進屋裏，只聽屋裏噼里啪啦一通亂響，沒一會兒，周老頭踉踉蹌蹌十分狼狽地從屋裏跑了出來，手裏拎的那根繩子也不知道扔哪兒去了。
周老頭朝西屋跑來，嘴裏嚎叫道：“劉師傅，您快出來吧，孩子們弄不住她……”
沒等周老頭跑到西屋門口，周家媳婦從堂屋沖了出來，奶奶朝她看了一眼，就見周家媳婦臉色煞白、雙眼通紅，明顯是厲鬼上身的模樣，再往她身後看，那紅衣女子還在，正在後面操控着她。
這時，太爺不緊不慢走到門口，將房門打開了，周老頭見狀，頓時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不過，他還是慢了一步，沒能跑進西屋，被周家媳婦在門口一把扯住，從後面揪着衣領子把他拽翻在地，周老頭臉色驟變，“劉師傅，救……”命字還沒說出來，被周家媳婦騎在身上狠狠掐住了脖子。
太爺站在門裏沒動，看着門外被掐得滿臉通紅的周老頭，淡淡問了一句：“周老哥，您不會是跟這鬼有仇吧，你家裏這麼多人，她怎麼專找你掐呢？”
周老頭這時候已經被掐的快翻白眼兒了，舌頭都從嘴裏伸了出來，看樣子是想說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太爺給奶奶遞了個眼色，奶奶會意，連忙從包袱里拿出一根桃木楔子，對着周家媳婦身邊的紅衣女子大聲喝斥道：“快退下，不然就叫你吃苦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