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22)
別說是被刀划傷了,連一點兒破皮的地方都沒有!
不……不對啊?
王莊茫然地抬起頭來。
然後又發現,自己現在並不在療養院的負二層,而是在十一樓的房間裏。
旁邊的床上,躺着的還是那位他今天來見的大老闆呢!
“不……不是這樣的,我應該不在這裏的啊?難道我是在做夢?”
王莊完全迷糊了。
他腦子不夠用了,旁邊的警察卻不可能就放着他繼續在這裏坐着:“好了,別再裝了。我們接到消息過來的時候,你就在這裏,根本沒有人來對你做什麼。你身上的罪名已經不少了,是還想再添上幾筆報假警和妨礙公務的罪名嗎?”
說著,便對其他人道:“直接把人押走,帶回去再說!”
床上還沒醒的那位,當然也是一起帶走了。
雖說涉事的人不簡單,可牽扯進去的受害者也不都是簡單角色。
或許有的是家族裏的競爭對手故意送過來的,恨不得早點兒消失。
但更多的,卻還是有家人朋友在的。
不太重視,不夠關心,卻不代表就想要讓他們被外人折磨,甚至是去死。
要不,何必還能付出這麼大一筆錢,將人送到這裏治療呢?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一旦真相被公佈,不管是為了利益,還是為了面子,或者是為了血脈相連的那絲親情,這件事都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更何況,還有時家帶頭!
據說時家那位真正的大公子,就是在這家療養院裏出的事,小兒子也被送到這裏,前不久才回家,還不知道被人怎麼折騰過呢!
有他們支持,又有足夠詳細的事實證據在,王莊等人想要賴賬都不可能。
直到被押下樓去,王莊都還反應不過來。
為什麼他明明是在負二層被那個女魔頭破開了肚子,醒來后卻是好好地坐在十一樓,身上毫髮無傷?
他茫然地往四周看去。
今天的仁康療養院,和平時大有不同。
那些員工,還有涉事的“貴客們”,全都被押了起來。
病患們卻被單獨通知了家人,要將他們接回去。
仁康療養院,算是徹底玩兒完了。
王莊看向了不遠處的人群。
本來只是隨機看過去的,卻正好對上了那群人中某個人的眼睛。
那雙眼漆黑,盯着他的眼神不帶一點兒溫度。
王莊渾身一個激靈,就看清楚了對方的長相。
女魔王!
就是那個拿手術刀解剖他的殺人狂魔!
王莊正要給旁邊的警察指出來,傷害他的人的確是真實存在的,就在那裏。
但剛要說話,卻發現那本來是穿着條紋病服的女魔頭,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一套整齊合體的警服,就跟他身邊的這些人一樣的穿着。
王莊的背上頓時又冒出了一層汗來。
難道……
現在的一切才是他的幻覺,他的噩夢還沒有醒過來。
其實,他的身體現在還躺在療養院負二層的手術台上,只是因為太痛苦太害怕,才幻想出了自己被警察救出去的畫面?
“啊啊啊!”
王莊實在想不通這是為什麼,更無法接受自己難逃一死的結局,還不想要醒來再次感受那種身體被刀子劃開的折磨。
他不敢再去看那張明明很漂亮,在他眼裏卻十分可怕的臉,慘叫一聲,就這麼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旁邊押着王莊的警察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胖子院長剛才在樓上就瘋瘋癲癲的,一會兒說是自己要死了,必須快點送去醫院搶救,一會兒又說有變態女魔頭殺他,想看看他的內臟有什麼不同。
可明明他身上就沒有任何傷口,在他們趕到的時候,房間裏也沒有其他人。
總不能說是床上躺着的那位男扮女裝要殺他吧?
那人可比這一身肥肉的院長要虛弱多了,恐怕連床都爬不起來呢。
好不容易才安靜了一會兒,剛剛下樓走出來,還沒上車呢,又是一聲慘叫就暈過去了。
要不是體型太過辣眼睛,還以為這位是嬌滴滴的林妹妹,動不動就來個暈倒。
“這……現在怎麼辦?”一個小年輕傻了眼,愣愣地問道。
旁邊另一位同事,也是無語地看了一眼暈過去的王莊。
這回的犯人,膽子也太小了點兒吧。
該不會他本身就是個神經病,才會弄了個這種地方?
他正要說話,卻見另一人走了過來,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意:“范妙!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大家擔心壞了,局裏都怕你會出事。現在見到你,我們可就放心了。這次你可立了大功,一定會有獎章的,到時候咱們給你開個慶功宴!”
走過來的顧篍回了一個笑容,說了幾句后才看向了他們架着的王莊:“這是怎麼了?”
聽她主動提起,那人才無奈地說道:“誰知道?這傢伙估計腦子有問題,從在樓上發現他以後就瘋瘋癲癲的,老是說有人要殺他,該不會是得了什麼被迫害妄想症吧?”
其他人也深以為人。
顧篍卻正色道:“依我看,這很可能是他的計策。這次的事情鬧得大,不好遮掩。說不定這位就是看得多了,故意裝成那個樣子。如果能讓人認為他真的有病,說不定後面的判決會酌情減輕。”
“原來是這麼回事!”幾個同事一拍額頭,“我去,這傢伙裝得太挺像啊,這不去拿個奧斯卡都是浪費了吧?好了,我們這就帶他回去。顧篍,你也好好回去檢查一下身體,休息調整夠了,我們隨時等你回來!”
說著,他們便帶着王莊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只是,之前礙於他可能暈倒後身體不適,大家走得比較慢,還好好地將他架着別傷到了。
這次是“確定了”對方有意裝瘋想要逃避罪名,他們可就不客氣了,大踏步往前走。
至於王莊的腿腳是不是在地上拖着的?
啊?他們不知道啊?他們在看前面的路,又看不到腳底下!這哪能怪他們呢?抬着這麼重的人也是很累的好嗎?
顧篍看着他們上了車子以後,笑了笑,走到了另一邊,去跟同事們確保了療養院裏沒有什麼查漏了,又去打聽清楚了小姑娘高可可被送進了哪家醫院,這才坐上來接她的車子離開了待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療養院。
她坐在車子的後排,轉過頭看着那逐漸遠去變小的圍牆和電網,看着那越來越模糊的仁康療養院的招牌。
彷彿看見了一對年輕的兄妹,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正站在招牌下,對着她笑着揮手,然後消散在陽光下。
高可不太能明白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
她只記得很痛很痛之後,爸爸媽媽突然就變了。
他們不再笑了,總是會偷偷地背着自己抹眼淚,看向她時的目光讓她心裏酸酸的,像是吃到了最不喜歡的水果,難受極了。
後來,她被送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裏很好,有好吃的好喝的,還有很多溫柔的大姐姐陪她一起做遊戲,除了見不到爸爸媽媽,其他的都好。
就是那些叔叔哥哥們有些奇怪,總是說一些她聽不大懂的話。
高可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兩歲的小孩子了,她已經是三……不,四五歲的大人了吧!她才不會跟這些沒長大的大人一樣幼稚呢。
她很喜歡花。
因為以前爸爸會給媽媽買花,生日的時候買,過節的時候也買,媽媽生氣了要買,媽媽高興了還要買。
漂亮的花拿回家以後,媽媽總是會笑得很開心,還會親爸爸和可可。
高可每次到樓下玩兒的時候,就會去草坪上採花。
那些小花沒有爸爸買的那麼大,那麼完整,那麼香噴噴的,但是,這是高可可能找到的最能讓他們開心起來的禮物啦!
高可想要湊齊花束送給媽媽,這樣她就能開心起來,接自己回家了。
以後他們還是和之前一樣開心。
她不記得難過的事情,也不記得上學時候的經歷,彷彿人生永遠地停在了很小時的場景,也只能簡單地理解那些最直接的孩子心情。
花採好了,卻送不出去。
高可可沒有再見到爸爸媽媽,還聽說他們有了小寶寶。
她難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又開心起來,覺得弟弟妹妹一定會很可愛很漂亮的,就跟她小時候一樣。
爸爸媽媽以前就誇過,可可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寶寶啦!
她想將花送給出生的寶寶們。
但是,依舊送不出去。
高可可盼呀盼呀,也沒等到爸爸媽媽,沒有看到很可愛很漂亮的弟弟妹妹。
她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卻隱隱約約懂了,自己好像不能回家了。
高可可低沉了起來。
但她的記憶好像總是很短暫的,連悲傷都不長久。
只過了一天,高可可又開開心心地下了樓,去采更多漂亮的小花了。
然而這一次,她沒有再留下花束,期待能送給爸爸媽媽弟弟妹妹,而是把它送給了見面最多的溫柔的大姐姐。
高可可非常開心,因為大姐姐看上去很喜歡她送的花,還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誇她是最好的女孩子。
就像是以前的媽媽。
她睡得甜甜的,連做夢都是笑着的。
第二天,卻發現了被丟在樓下的小花束。
最中間的那一朵,是她昨天辛辛苦苦找了很久,才選出來的最喜歡的一朵。
高可可蹲在花束前面。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裏又出現了那種吃了不好吃的水果一樣酸酸澀澀的感覺,眼睛還會自己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