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院(18)
醒來后不是要這就是要那,要求可不少。
大家都忙得不行,還不能得罪了這些老闆,心情又能好到哪兒去?
睡著了才好。
睡著了就能少些折騰他們的功夫了。
直到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齊老闆都還沒醒過來,才讓人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懷疑他是術后虛弱暈了過去。
一群人忙不迭地趕緊給他掛起了營養液,倒也沒敢跟院長那邊直說,他們把貴客就這麼晾了一晚上才發現問題。
總歸沒出大事,醒來就能好吧,何必說上去討罵。
而這個時候,衛景卻主動要見院長,提出他要出院回家的要求了。
其他病人,療養院這邊有的是辦法鎮壓下去。
可衛家人,他們攔不住。
甚至有些被這個蘑菇精折騰怕了的工作人員,還挺樂意讓她趕緊走的。
就是仁康療養院的院長,聽到衛景這個要求后,也是一愣之下,最先驚奇的是這位時家大公子今天竟然正常了?
從入院以來,衛景可從來都是瘋瘋癲癲的,怎麼治療都沒多少效果,每天都在做一朵盡職的蘑菇。
這還是院長第一次見她用這麼正常的表情和語氣說話呢!
難道……不是他們之前開的那些藥方不起作用,而是起效需要的時長比較特別,現在終於見到曙光了?
不管怎麼說,這人治好了,那就是他們仁康療養院的功勞啊!
院長試探着提出要再觀察半天,測試一下沒有問題后才能離開。
衛景也沒有拒絕,只是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並沒有發狂的徵兆。
院長這邊趕緊讓人拿了測試題過來。
一測,嘿,還真沒什麼毛病了。
只是有些小小的心理障礙,這倒不算什麼大事兒。
現在這社會,壓力大得很,大部分人心理都是有些小毛病的。
得到了結果后的院長連忙通知了衛家。
衛家人接到消息后,也是喜出望外。
他們還以為衛景真的沒得救了呢!
衛家父母也試過試管嬰兒之類的方法,卻沒什麼用。
甚至在想,要不要直接把人接回來,讓她結婚生孩子。
沒想到她居然好了!
衛家的車子當天就開了過來,一見坐在那裏表情冷淡,卻並無發瘋模樣的女兒,衛家父母都忍不住要哭出來了。
大兒子剛沒,小女兒也生了病,他們容易嗎?!
衛家父母給仁康療養院又添了一大筆治療費用,這才帶着女兒走人。
至於原本和蘑菇精0541同一間病房的0546,自然是被恢復成正常人的衛景忘記了,提都沒有提上一句。
衛景為了達成所願,裝作精神病人住進仁康療養院,也有半年左右的時間了。
隔了這麼久再坐到自家的車子上,回頭看看後面的圍牆和電網,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伸手探進了衣兜里,果然從那兒摸到了一個U盤的形狀。
而這東西,剛才在出來檢查時,卻完全沒有被儀器檢測到。
衛景想到她走之前還在房間裏的顧篍,心裏有些放不下,恨不得能再回去。
“小景?”衛母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衛景看了一眼距離越來越遠的仁康療養院。
那顏色暗沉的圍牆也快要看不見了。
她轉回來,對着母親略微笑了一下:“怎麼了?”
衛母悄悄鬆了一口氣,連忙回答:“沒事沒事,就是想問問你……你餓了嗎?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衛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想回去睡會兒覺,療養院裏的床不舒服,我不習慣,老是睡不好。”
本來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
就像是衛母明明是擔心她又突然犯病,卻不好直說出來,便隨便扯了個吃東西的話題一樣。
可是,剛一說完,衛景就不由得想到了0541的那張病床。
那張雙人床其實比其他病房都要寬敞了,可當然是不能跟她家卧室的相比。
衛景也不是那種認床的性子,至少之前在0541從來沒有睡不着覺的情況,只會折騰得其他人叫苦連天。
直到顧篍住了進去。
想到那些天夜裏,背後躺着的離她很近的那個人,衛景就覺得耳朵開始燙了起來。
趁着母親發現以前,衛景趕緊側過臉去,說道:“我想聯繫一下以前的朋友,這麼長時間沒見,也不知道他們還記不記得我。”
衛家父母雖說更偏向於顧全大局,但也並不是完全不疼愛自己的親生孩子。
大兒子他們當然也喜愛,要不當初也不會留在身邊親自教導。
但意外沒人能料到,孩子出事了他們也心痛,也無奈,卻只能認命。
小女兒又出問題,夫妻倆差點兒愁白了頭。
只是理智大於感性,一邊操心着孩子,另一邊他們也不得不考慮家裏的產業怎麼辦才好,總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了。
所以一邊將人送去治療,一邊嘗試其他辦法。
現在女兒好了,坐在旁邊用這樣平淡的語氣說起這些話,衛母心裏也是難過,忍着淚意說道:“這療養院也是,說好的高檔呢?怎麼連張好點的床都買不起嗎?回去后就好好睡一覺,家裏都收拾好了,你的房間也一直打掃着,跟以前一模一樣。你的朋友也一定記得你的,小景,你受苦了。”
不,我不苦。
死在那裏的哥哥才苦。
留在那裏還不能離開的病人們才苦。
還有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危險的顧篍才苦。
衛景沒說話,只對着母親笑了一下,放在衣兜里的手使勁兒地捏着那個小小的U盤。
有了這個東西,她終於能夠為哥哥討回公道,讓枉死的人得以伸冤了。
衛景一回到家,就聯繫上了自己的朋友們。
並且通知了之前約好的那一位,不用再等到時間去黑仁康療養院的系統了。
她也不是沒想過直接告訴父母,但衛景覺得,這事兒還是要先鋪墊一下,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然後再說出來更好。
畢竟知道兒子受不了身體癱瘓后自殺,和兒子身體精神遭受雙重磨難后,還被他們信賴的療養院害死,他們卻對兇手百般感激,又把小女兒送過去,完全是兩碼事。
即便對他們會認為哥哥真的自殺,不去細查真相非常不滿,可這到底也是她和兄長的親生爸媽,衛景與他們又沒有仇怨,當然是想更穩妥一些。
哥哥和她先後出事,父母心裏承受的壓力已經很大了,她甚至注意兩人的頭髮都已經有了許多白色。
萬一再一刺激,出事了可怎麼辦才好?
衛景又擔心時間拖久了,療養院那邊又要出岔子,更擔心顧篍會在裏面出事。
所以,父母這邊是要時間,但對付療養院的事情卻不容耽誤。
他的那些朋友就能做到。
U盤裏的資料十分齊全。
顧篍從十一樓拷貝到的,基本就是一個人名冊。
除了病人的病歷以外,就是仁康療養院的員工名單,還有往來的客戶資料。
只不過,裏面很多信息用的都是數字代碼,光看着這一份文件,只能是一頭霧水。
哪怕清楚裏面有貓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篍當時看了也是這麼個感覺。
直到她在負一層的那台電腦上,拷貝到了另外的文件。
那台電腦里的東西,就像是一個用來解密的工具書。
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只要一對照兩份文件,就能看出來是個什麼意思了。
那些數字代碼,指代的內容,完完全全就記錄在負一層的那些信息裏面。
所謂的仁康療養院,不過就是個表面光鮮的高檔精神病院。
實質上,乾的卻是沾滿人血的勾當。
像衛景這樣家裏有錢有勢,還有靠山看顧着的病人,當然是沒什麼危險的。
除了自由上會受限制,其他時候就和普通醫院的病人差不多,接受的也是正規的治療程序。
而像顧家兄妹那樣無依無靠的病人,或者是高可那樣有家卻沒人在意的“多餘人”,進去以後就只能求救無門。
從來沒有下樓放風,也不和病人們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的老年病患,並不是因為體力不濟,不方便行動。
而是因為雙方的待遇和定位根本就不一樣。
樓上的是尊貴的VIP客戶。
樓下的普通病人,卻像是屠宰場裏的牲畜,可以隨時讓客戶挑選宰殺。
先是作為玩物,讓客人們享受在外面正規途徑無法享受到的愉悅。
或是法不容情的禁忌,或是有特殊癖好的虐打,在這裏都能得到滿足,還不用擔心被人控告。
他們需要付出的,只是一筆以治療費為名,打進仁康療養院賬戶的不菲小費而已。
等到人快不行了,也有去處。
他們年輕的、健康的、可供繼續使用的那些部分,被單獨摘取出來,成為那些客人們急需的“貨源”。
只要型號匹配成功,就能在負二層馬上進行手術,連術后服務都有。
為了保證“貨源”新鮮,那些“貨源”的提供者,但凡是還有一口氣在的,都能被放進培養皿中用各種營養液吊著命,保證活體數據。
那些器皿上連接的數據,則被同步到負一層的儀器上,每天都有人負責記載錄入。
一旦發現撐不下去的,立刻進行採摘手術,單獨放到罐子裏保證活性。
除此以外,會對客戶提供的新型藥物,也會先在這些病人身上進行臨床試驗。
用藥反應、葯後效果,所有的數據都是從他們身上提取出來的。
至於事後處理,也很簡單。
仁康療養院主動為那些人家提供免費的火化機構服務。
對普通人家來說,人都已經沒了,能省一點兒也好,畢竟活着的人也還要生活,總不可能一家老小都跟着去了。
而不缺那點兒錢的,也圖個省事,基本都會同意。
像是那種喜歡自己來的,他們也會事先徵詢后,便注意病人的“用途”。
只是一些細小的傷口,還是在很不起眼的位置,誰能那麼仔細地去翻查一個死人呢?
就是一些肚腹內少了點兒東西的,取用時注意傷口大小,再好好進行術后恢復,明顯的話就植皮遮掩,反正是至今都沒被發現過。
常鑫當初的指甲,卻是在作為貨源以前的那一步出了問題,還沒來得及送往負二層,就沒了命。
掩蓋得匆忙,留下了這麼一個小破綻。
換一個人也就疏忽過去了,誰知道遇上了常志文這個死心眼的哥哥,抓住了一點就怎麼也不肯放棄,把自己也一起填了進去。
這對兄妹,也在那些記錄之中。
除了他們倆以外,作為對大多數病人都很熟悉的蘑菇精,衛景還看到了不少熟悉的“病友”。
那些都是突然某一天就沒再出現在樓下放風的病人,原來,都是去了那麼一個地方。
除了正常病人繳納的高昂治療入住費用,還有十一樓那些“貴客”單獨的小費打賞,以及他們匹配成功后,轉去負二層繳納的“貨源”費和手術費。
這仁康療養院,可以說是賺了個盆滿缽盈。
難怪捨得花錢做出漂亮的門面功夫,名聲一年比一年廣呢!
比起療養院的花費,他們的收入可多得多了!
衛景都不敢去細看那些數字。
那已經不是一個個簡單的數字而已了,每一個數字之後,都是一條鮮活的人命,是一個冤屈的亡魂啊!
其中,就有她的親哥哥。
還有素昧蒙面,卻知道許久的顧家兄妹倆。
就在衛景按捺住怒火和心痛,拿着證據開始跟朋友們一起着手報復的時候,送走她后,執意要繼續留在仁康療養院裏的顧篍,也終於等到了院方關於她的新安排。
“0546該怎麼安排?衛家那位都走了,她……繼續留在這裏?”
“用不着。人家走的時候可沒提過她。直接調到樓上去吧,她家到現在都還沒來看過呢,要不是按時交了錢,還真以為沒人在了。”
……
顧篍身邊圍着兩個護士收拾東西,看着另外幾個白大褂在遠處壓低了聲音交談。
他們應該也沒想到,隔這麼這一段距離,顧篍都還能聽見他們說的內容。
更別提,以她一貫的表現,就算是聽到了也無所謂。
很快,那些人就商量出了結果。
他們一邊準備離開,一邊通知人收拾好了樓上的房間,將顧篍徹底搬過去。
如果不是中間被衛景這個“0541”截了胡,早就該這麼安排了。
弄去十樓的病人可不是什麼攻擊性較強的重症病人,恰恰相反,就是因為他們的病症屬於威脅比較小的情況,所以才能放心地送到樓上,讓十一樓和在負二層的客人們挑選啊。
顧篍坐在床邊,等待着他們商議出了結果。
眼看着這些人就要離開,才從床邊站了起來:“你們要讓我上樓對嗎?”
已經快要走到門口的幾人詫異地回過頭來,看向了她。
0546剛住進來的時候還比較正常,時間越長,精神上就越發崩潰。
也就是在0541身邊的時候,還稍微平靜了些。
平時幾乎很難見到她這麼語氣平和地開口說話,稍微有人靠近一些,她都會害怕地縮成一團,甚至直接尖叫出聲。
“沒錯,”就站在顧篍旁邊的護士說道,“我們幫你把東西收拾好了,放心,那裏很好,不會有怪物的。”
說是收拾好她的東西,可這裏能有什麼屬於她的私人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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