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相見不識
少女心中湧出了無與倫比的欣喜，她瞪大了眼睛，微張開嘴巴，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抑制不住的喜色，
“布魯斯！”
在那個許久都未說出的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伊娃娜的十指根根收緊，潔白的床單皺褶成團，她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雙唇幾乎無法張合。
拋開所有理智、拋開一切邏輯、忘掉全部的合理與不合理，在那個瞬間，少女想要把她此時還在一個陌生的身體裏，一個也許未知的世界上這件事徹底拋在腦後。
哪怕是虛假，可她想要相信，不，她必須相信。
少女在心裏聲嘶力竭地呼喊着，她拚命自己說服着自己——也許、也許布魯斯就是通過某種途徑透過身體觀測到了她？也許她早已在這具身體裏睡了許久，只是自己忘記了？也許也許一切就是那麼發生了呢？不必考慮所有的前因後果，不必考慮一切的一切，只是她睜開眼，家人們都在身邊，只是這樣該多好？該多好啊……
伊娃娜咬緊了嘴唇，鼻尖酸澀難忍，淚水幾乎就要落下。
“特蕾西小姐，想必不用我自我介紹了。”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臉上露出了些微的詫異，但他還是紳士地抽出西裝口袋裏的方巾向她遞來，“這麼美麗的女士，哭紅了眼睛可不行。”男人笑着，臉上的輪廓依舊稜角分明。
夠了，夠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裏溢出來，一瞬間，世界模糊成無名的光團，少女捂住眼睛，放聲嚎啕。
是啊，怎麼可能呢？
別再……騙自己了。
溫熱的液體源源不斷地從眼底湧出，再順着指縫落下，一顆、兩顆……無數顆砸落在充滿消毒水味的白色被單上，濡濕成了圓形的水痕。
少女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抱着自己，像是冷到了極點。
“特蕾西小姐，特蕾西小姐？醫生，她……”
男人還在說著些什麼，他的聲音明明那樣熟悉，可就是因為那樣熟悉，才越發殘忍。
不，她才不是什麼特蕾西！
“你知道嗎……在無數個、無數個世界上，我只害怕兩件事。”伊娃娜的聲音在發抖，她好像要用盡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才能控制着顫抖着的雙唇咬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怕再也回不了家，又怕再次見面，你們…不認得我了。”
眼淚還在往外涌，可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任由它們打着轉堆積在了眼底，再不落下。於是淚眼朦朧之中，少女到底還是沒看見在聽到她的話后，男人眼中一瞬間閃過的狂喜與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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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麼可能？
他要冷靜。
布魯斯深吸了口氣才強行壓下出口詢問的衝動，心裏翻騰着的思緒卻久久不能平靜。男人盯着病床上看起來情緒已經穩定了的年輕女人，面色不變，可心中卻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眼前的女人全名叫做特蕾西·斯圖爾特。她黑髮灰眸，面容姣好，有着北歐人特有的有些蒼白的皮膚，目前在韋恩集團下屬的軟件技術研發部門工作。而布魯斯會記得她，還是因為幾年前他作為蝙蝠俠夜巡時，曾經救了當時剛到哥譚工作不久的女人一次，後來再次看到她就是在這回全哥譚話題度很高的新聞上，下了夜班的特蕾西為救一個逃家的皮小子挺身而出挨了持刀歹徒幾刀，后被嚇壞了的路人打電話送進了急救室搶救。
因為是曾經救過的受害者，又是韋恩集團員工，還出了這樣的事，所以布魯斯本來是打算來探探病，幫女人一把，順便再延續下他人傻錢多的富豪形象。
可沒想到女人只用了兩句話就差點兒擾亂他的心緒，而且看樣子她還調查過伊芙的情況，要不是他確定自己的女兒還好好地在孤獨堡壘里躺着，他有可能還真的會中了她或者他們的計謀。
布魯斯心下暗暗皺眉，現在需要確定的是，關於自己，對方，或者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未知勢力到底知道多少？
外界是人人都知道布魯斯·韋恩有位英年早逝曾作為地區檢察官的長女，但卻很少人知道少女真正的死因，而這些年來，雖然他們沒辦法抹除伊芙在不同世界行走過的痕迹，但能夠調查到這一點並把他們兩個聯繫在一起的傢伙可不多見。
布魯斯腦中無數猜想飛快閃過，可面前的對話還在平淡地繼續着。
“特蕾西小姐，我這次來是代表韋恩集團感謝你的見義勇為，得益於現在發達的監控系統，在監控視頻曝光后，很多市民都在關心你的近況。”布魯斯溫和地對面前的女人輕輕一笑，以真誠無比的語氣說著客套的話語，他道：“我已經向醫生了解過你的傷情，後續的治療費用請不必擔心，相信我，為你家中聘請全套的醫療陪護只不過是個小忙，這和你的勇氣相比不值一提。”
這是他一開始就備好的劇本，他沒去追問之前女人的失態，因為這樣一問就落了下乘，正掉進對方設好的圈套里。
聞言，面前名為“特蕾西”的黑髮女人臉上是出乎意料的、詭異的平靜，她的嘴角向兩邊彎起，露出個再得體不過的微笑，“謝謝您的關心，韋恩先生。請原諒我剛剛的失態，因為減少了嗎啡的用量，我把您錯認成了別人。”她的語氣輕柔和緩，帶着些不多不少的歉意，“您也知道，在極度的痛苦中，不管見到什麼都不足為奇。”
布魯斯挑眉，有些摸不準眼前人的態度，只能繼續說道：“那是我打擾特蕾西小姐的休息了，本來傷情就剛穩定不久。”
女人微微搖了搖頭，顯然還想說些什麼，可剛張開口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那一迭聲的單音聽得人難受，像是兩隻肺葉都被揪到了一起，不一會兒，女人重傷過後慘白得厲害的臉上竟憋得通紅。
一旁的醫生見狀立馬按響了傳呼鈴，“21號床，病人血壓開始驟降，心率正在上升，八十、九十、一百二……快，急救室準備人手，病人病情危急！”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幹練的女醫生推着布魯斯就往門外送，“探病人員迴避一下！”
頭一次被女人推着出門的布魯斯摸摸鼻子，看着來來往往忙個不停的醫生和護士，站在醫院的長廊上，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他對女人的話，到底還是有些在意。
畢竟，那一聲布魯斯語氣太過熟稔，好像女人曾這樣親近、溫柔、又理所當然地呼喚過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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