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粥是誰做的
一刻鐘后，粥已經熬得軟爛了，蘇雪瑞用勺子攪了攪，果然，裏面的白菜更爛，勺子根本撈不起來。
那廚子忍不住冷笑：“就這水平，還想讓知州大人滿意？我看今天馬記的招牌，就得砸你手裏！”
蘇雪瑞才不和他浪費唇舌，往熬好的粥里撒了一把蔥花，用餘熱激發蔥花的香氣，對老闆娘說：“若信得過我，就用這鍋粥。”
“這……能行嗎？”雖然有前兩次成功的經驗，但這次這碗粥，連老闆娘都看得出來，賣相不怎麼樣。
“你嘗嘗不就知道了。”蘇雪瑞給她盛了一碗。
老闆娘狐疑地吃了一口，只一口，她的眉頭就舒展開：“蘇雪瑞，真有你的！你們都別愣着了，把粥給知州大人端過去！”
沒想到老闆娘會認可這碗隨意煮出來的粥，那廚子臉色越發的臭。等小二把粥端走，他便探出一顆腦袋，留意知州的一舉一動。
老闆娘也緊張地看着門外。
老僕先給知州冷銘大人獻上一碗：“大人，您的粥。”
“胡伯，不必客氣，你也吃。”冷銘把他盛的粥推過去，又分給護衛一碗。
但冷銘自己卻只是用勺子輕輕攪拌碗裏的粥，遲遲沒有喝的意思。
廚子喜形於色：“我說什麼來着，拿這碗隨便煮的粥，怎麼可能糊弄得了大人？”
老闆娘生氣說：“閉上你的嘴，我看你是巴不得馬記出事！”
廚子得意地瞥了眼蘇雪瑞，心想待會出了問題，蘇雪瑞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冷銘攪拌了一會，又聞了聞粥的味道，才慢慢地吃起來。他開動，周圍人才敢跟着開動。
還沒吃完，護衛忽然氣得一把把碗砸在桌上：“這煮的什麼東西，不是糊弄人嗎，還讓我們大人等了那麼久？！”
“莫桑，休得無禮。”冷銘呵斥。
莫桑特別委屈，退到一邊。冷銘又喝了一口粥，才感慨說：“當年我進京趕考，路遇山匪，把我的盤纏都奪走了。我輾轉流落至此，是店主人送了我這樣一碗粥，才讓我度過難關。”
也是這麼臭的豬雜，也是那麼爛的白菜，也是那麼糯的米，雖然主人手藝不好，但他的善良卻深深鐫刻在冷銘的腦海里。
冷銘問小二：“不知道店主人何在？”
老闆娘連忙訥訥地走出來：“民婦見過知州大人。”
冷銘奇怪問：“怎麼，店換了主人嗎？原來的老店主去哪了？”
“回大人，我爹去年病逝了。”
“沒想到……”冷銘嘆了一聲，“那這碗粥是你煮的？”
“不是，是我讓廚子按照爹當年的做法做的。”老闆娘訕訕說。
冷銘瞥了眼那粥，忽然覺得很有意思。一般對他這種身份的人，沒有人敢用如此水平的粥糊弄，但那廚子就這麼做了。她彷彿已經猜到，自己好的就是這一口。
“是嗎，我想見見她。”冷銘說。
很快，蘇雪瑞也來到冷銘面前。蘇雪瑞自穿越后還沒見過如此級別的人物，說不緊張也是假的。
她低着頭，學老闆娘的樣子向冷銘行禮：“民女蘇雪瑞見過知州大人。”
“你就是這碗粥的廚子？”冷銘沒想到是個又肥又丑的女人，心中驚訝更甚。
“是。”蘇雪瑞也不知道這知州在玩什麼花樣，硬着頭皮說。
冷銘看着她好一會，笑了，吩咐護衛：“莫桑，把我準備的東西拿過來。”
莫桑不情不願地把布兜扔在桌上，冷銘解開，竟然是一袋明晃晃的銀子。
“這碗粥我吃得很開心，它讓我想起了當年的一粥之恩，本來這銀子是我想報答老店主的，既然他不在了，這銀子就賞給他的後人吧。”
說著，冷銘又讓老僕取出筆墨紙硯，揮毫寫就“店好千家頌，菜齊萬里香”幾字，贈給老闆娘：“這對聯也贈你。”
知州賜字，那是何等榮耀！老闆娘連忙磕頭說：“謝謝大人！”
因為時間緊迫，冷銘不能繼續在此逗留，只與老闆娘寒暄兩句后，便和老僕、護衛出了門，三人跨馬揮鞭，消失在了長街盡頭。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老闆娘激動得眼冒淚花：“蘇雪瑞，你可真是馬記的大功臣！”她甚至分了蘇雪瑞兩錠銀子，對其他廚子說，“看到沒，都學着點，你們做了那麼久的廚子，還不如人蘇雪瑞厲害！”
店裏的廚子本就因蘇雪瑞出風頭不爽，被老闆娘這麼一比較，心裏更不舒服了。蘇雪瑞看他們一個個恨得牙痒痒，頗為無奈。
不是她想拉仇恨，是實力不允許啊。
老闆娘急着把知州賜的對聯貼出去，店也提前打烊，蘇雪瑞沒事可做，便和老闆娘道別。
老闆娘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知州上，這才發現和蘇雪瑞一起來的還有李當歸。他雖然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裏，但那樣的容顏和風骨讓人一旦看見就無法忽視。
“他……”老闆娘朝蘇雪瑞擠了擠眼，“是你男人？”
“不是不是。”蘇雪瑞尷尬否認，“他、他只是我家親戚，我帶他到鎮上看病。”
“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他沒成家，你還不趕緊下手。”老闆娘鼓勵說。
蘇雪瑞瞥了眼李當歸，忙搖了搖頭。
如果是原來的自己，她或許還有自信。但現在……莫說試，她壓根就不會往那個方向想。
“我們先回去了。”蘇雪瑞囫圇回了句，便過去扶起李當歸。
今日的事情，李當歸了如指掌。但他還有一事不明，不由好奇：“你明明可以做出更美味的粥，為什麼偏做那樣的？你就不怕知州發脾氣？”
“怕啊，”蘇雪瑞老實說，“但他如今身份尊貴，之所以願意來馬記這樣的小店，想喝的肯定是記憶里的粥。那時馬記生意多好啊，哪有功夫一碗一碗熬，肯定是一煮煮一大鍋，輪到他吃的那碗，白菜也一定泡爛了。”
李當歸聽了，不覺彎起嘴角。
看來，蘇雪瑞遠比他想像的更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