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麟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照進窗欞,斜斜打在焰眉略顯獃滯的臉上。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也不知自己這樣石頭一樣在屋裏坐了多久。
只隱約知道焰寒一路跟着她回來的,至於她說過什麼,焰眉已經沒有印象。
她不受控制,滿腦子想的都是焰卓。
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不斷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他曾在夜深人靜之時偷偷跑到她院子裏尋她,只為了和她在屋頂看北極星。
他也曾在她記不起法術動作時偷偷提醒她,然後雙雙被師父罰去面壁。
他也曾說他要登上辭寒峰頂,為她摘下最聖潔的雪蓮花……
可如今,這些過往都化作了雲煙,令她措手不及。
她看不懂他。
他似乎愛她,又似乎只是喜歡。
似乎多情,又似乎無情。
這些日子,她太累了,也許一開始就是錯誤,也許他們原本不該開始。
焰眉“騰”的站起,翻箱倒櫃,撿了幾樣小物件打包,出了門。
丹陽院裏,幾個同門還在議論着白日裏狐神廟擂台上的鬧劇。
討論結果當然是焰眉不知廉恥,糾纏他們英明神武的大師兄云云。
焰眉站在院外,緊了緊手中的包袱邁步進了院中。
院子裏,討論得不亦樂乎的師兄師弟們措手不及,譏諷笑意尷尬地僵在臉上。
“你們繼續,這月黑風高的,最適合聊八卦了。”
焰眉沖他們笑,眾人紛紛站起身,愈發局促起來。
“不聊了?”焰眉挑眉。
眾人搖頭,灰溜溜的要撤。
焰眉隨便揪住一個憨厚老實的師兄,問道:“他人呢?我有事找他。”
她沒說那個“他”是誰,反正他們已經心知肚明。
果然,眾人聞聲皆放慢了回房的腳步,耳朵伸長了只待聽到更多。
那師兄當真是老實,支支吾吾半天,只說焰卓午時回來時臉色很差,過了會兒便出門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焰眉一愣,臉色差?
呵呵,八成是被她氣的。不過他那樣對她,他活該!
心情忽然很好,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焰眉一陣煩躁,將手中的包裹扔給了那憨厚師兄,“等他回來,煩請將這些給他。這些東西,你們好奇的話可以隨便看。只要他知道了不打你們。”
她甩下一句,便離開了。
是夜,天降暴雪,焰眉卧室的燈徹夜未熄,她睡不着,索性坐在屋中看書。
直到後半夜,才覺睏倦,伏案沉沉睡去。
第二日,雪霽天晴。
焰眉醒來時便感頭痛欲裂,她揉揉睡眼,起身去找水喝,餘光掃到桌角多了一團雪白。
焰眉大驚,伸手捧起那團雪白,眼眶微熱。
雪蓮!
是他!一定是他!他還記得!他做到了!
心中頃刻間軟成一團,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原來,他是念着她的,可她卻這麼輕易的放棄了他們的感情。
她側目望向窗外的皚皚霜白,眉心微蹙。
辭寒峰頂本就艱險異常,昨天夜裏又降暴雪,也不知他現在是否安好?
不行,得去看看他!
她再也坐不住,穿了件薄衫子沖向丹陽院。
丹陽院中亂成了一團,眾人皆面帶郁色,焰眉心中一沉,抓住那憨厚師兄便問。
“大師兄他昨日後半夜才回,身上還……帶着傷,我們問他如何弄的,他死也不肯說。
本來還是好好的,後來我把你那個包裹給了他,他臉就更白了,回到屋裏不多時便,昏迷了。”
焰眉渾身冰冷,咬唇問道:“受傷?他怎麼會受傷的?”
那憨厚師兄似是知道什麼內情又不敢說。
只是將懷中的一封信交給了焰眉,“這是大師兄昏迷前托我給你的。你別再問了,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喂!”焰眉手滑,一個沒拉住,讓那師兄溜了。
她低頭看着那信箋,淡黃的信封上一片空白,未標收信人和署名,她猶豫了片刻,慢慢打開了那封信:
眉兒,見信如晤。
今日傷你甚深,是我之過。但當時情形,我若接受你贈之物,必將給你帶來禍端,我雖心喜,卻不能表露。
傷你非我所願。
今送上辭寒峰雪蓮,望你原諒。
那些禮物我既已送出,便不會收回,也不能收回。
願你能懂我之心。
另,請再等我些時日,此間你我勿再相見,亦勿向外人提起你我之事。
待一切安排妥當,我必如你所願。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攥緊了那封信,一時間,心思百轉。眼眶一片濕熱,有什麼東西從臉頰流下,打濕了信箋上的字。
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他是因為她才受傷的,他昏迷前還死撐着傷體給她寫信。
她幾乎不敢去想,他是以什麼心情寫下這封信的。
不行,她要進去看看他!
焰卓門口守衛森嚴,她上去幾番交涉無果,幾乎要大打出手。卻被身後一人拉住了胳膊。
“別碰我!”焰眉眼神冷冷盯着那藍衫青年,語氣十分惡劣。
藍衫不是別人,正是那一日在松林里與狐女野外苟合的男人——三長老的么子焰麟,族長執事的另一個候選人。
焰麟赤色的雙瞳猛然一縮,似是十分驚艷於她的長相。
那副對她垂涎已久的樣子叫焰眉一陣反胃。
同樣是俊秀英朗的男人,為何差距如此大呢?
焰眉心下更加厭惡,狠狠瞪着他。
焰麟似是知道她所想,連忙收手,笑道:“眉兒妹妹莫慌,卓師兄的傷勢,族長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礙。”
“呸!誰是你妹妹?”焰眉白了他一眼。
焰麟不以為意,又道:“卓師兄受傷的消息,丹陽院已經封鎖,妹妹若想打聽可以找在下,若是想進去,怕是不能了。”
焰眉討厭他那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兒,扭頭便走。
焰麟渾不在意她的冷漠,幾步跟她到院門口,低聲道:“妹妹留步,在下還有幾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不!當!講!”焰眉咬牙。
“師兄他對你……”他故意提高了嗓門兒。
“有話快說!”焰眉猛然停住,滿臉不耐。
“師兄傷勢雖重,卻不致命。在下善醫,已為師兄包紮過傷口,只是……師兄胸口似是被狼爪所傷。他說他在峰頂遇見了狼族,打鬥中不慎負傷。可狼族不善禦寒之術,根本就到不得辭寒峰頂。如此矛盾的解釋,族長他老人家倒是也信了。”
焰麟目中狡黠之色更甚,那感覺竟令焰眉覺得有些可怕。
他的城府不在焰卓之下,彷彿那次在不凍湖的人不是他,可那天她遇見的又偏偏就是他。
明明是同一個人,卻給她不同的感覺……
焰眉盯着他的臉,迷惑不解。
“那又如何?師兄沒理由欺騙大家。我就是信他!你也休要挑撥離間,枉做小人!”
“觀人要觀心。”焰麟搖頭,無奈一笑,似是可憐她一般。
他突然靠近她,伸手撫上她的眉眼。“多漂亮的異色眼睛,可惜心盲了,要這眼睛又有何用呢?”
他的聲線冰冷滑膩,似游蛇般纏上她的心臟。
焰眉一陣恐懼心悸,想要躲,卻發現自己無法挪動分毫。
他對她施了法術!
他的手指,慢慢按在她緊閉的眼皮上,那力道似是要將她的眼珠挖出。
焰眉嚇得一身冷汗,卻連叫也叫不出來。
“知道怕了?”焰麟勾唇,突然收手。
他解了焰眉身上的法術,轉身離開,臨走卻丟下一句話: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話。”
不過,那也是你的大限之日。
最後一句他沒有說,笑意不斷在薄唇邊擴大,眼中儘是桀驁陰鷙之色。
族長焰正清怕惹得族人恐慌,徹底將焰卓受傷之事壓下了,只道是焰卓閉關修鍊,公選一事延後。
之後的半個多月,焰眉再也沒見過焰卓,就連丹陽院的消息也絲毫打聽不到。
只是不知為何,焰若水整日心思恍惚,修習之時屢屢出錯被焰正清訓斥了好幾回。
倒是焰眉甚是安分守己,沒再出什麼錯漏。
隆冬將過,天氣漸暖,屋中的雪蓮雖然是不腐聖物,卻終究是凡品,喜寒懼熱。
焰眉用三色寒玉做了個盒子,將那雪蓮放進去保存。
這舉動惹得焰寒十分不快。她不願焰眉與焰卓再有瓜葛,二人幾次爭吵無果,焰寒索性不再提此事,只道她不要後悔。
焰眉不知好友為何如此厭惡焰卓,但為了她與焰卓的未來,她也只能暫時做個重色輕友之人了。
日子在平淡安逸中又過了一個月。
這期間,焰卓一直未曾露面導致公選擱置,焰麟當選執事的呼聲甚高,擁戴焰卓的眾人愈發著急,甚至有人倒戈相向,加入了焰麟的陣營。
因焰寒最近被調進丹陽院,焰眉的消息也愈發靈通。
這一天,焰卓修為大成,出關去見焰正清了。
焰眉剛剛得到焰寒的消息,便往焰正清所居之地奔去。
她偷偷躲在柱子后,偷偷看他從焰正清的屋中出來,他身姿挺拔,步履如風,哪有分毫傷者病弱之態。
焰眉提起來的心落了地。
她想上去抱抱他,問他傷口還疼不疼,問他過得好不好,問他……有沒有想她。
可是她不敢,也不能,他們約定好的不能私會。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焰眉躲在一隅,默念着,靜靜看着他越走越遠。
他忽然左轉,隱沒進了一側狹窄的走廊……
焰眉覺得不對勁。
那個方向,不是出口,而是……
焰若水的住所。
焰眉不禁秀眉微擰,異色的雙瞳中浮起一抹疑慮和惶然。
那走廊的盡頭,除卻焰若水的閨房,再無其他可去之處。
可他為她做到如斯地步,她該信他的。
但鬼使神差的,她還是移步尾隨焰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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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麟:大師兄他不是省油的燈。
焰眉:我就是愛看他搞事情,他不搞事情誰還看?
焰卓:挖我牆角,你不要臉。
焰寒:五十步笑百步,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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