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

復活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訴衷情》顧夐【唐】

南海,浮屠島。

李清歡站在無相鏡前,一雙水眸緊緊盯着鏡中景象,不禁陷入沉思。

不遠處,餘三嘆大頭朝下、貼牆倒立,一張俊臉憋得通紅,卻面上帶笑:“好徒弟,這都兩個時辰了,師父快撐不住了。”

蹲在一旁的白髮少年一臉不忍,他看看香爐中足有小指粗細的浮屠香,心疼的給餘三嘆擦汗,同時又忍不住怨念的瞪李清歡,最後安慰餘三嘆道:“主人,再忍忍,還有一個時辰這香就焚燼了。”

還有……一個時辰……

餘三嘆的臉由紅轉白。

“李清歡,你!你這是要欺師滅祖嗎?”

李清歡揉揉太陽穴,終於懶懶回頭,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滿臉生無可戀的男人,揚唇冷嘲:“師父你騙錢喝花酒之時,可曾想過自己是師還是祖?”

餘三嘆被她的話噎住,索性敏捷翻身一躍,白衣黑髮隨他那動作在半空劃出優美的弧度,宛若游龍。

“這一個時辰先欠着。為師腰疼。”

李清歡沒再看他,仍舊認真的盯着無相鏡。只是口中道:“可以,下次倒立再加一個時辰的利息。”

餘三嘆聽罷一哆嗦。

果然,認真的女人真可怕!認真的李清歡更可怕!

他餘三嘆,浮屠島第一美男!第一勇士!他怕過誰?

若說真有怕的,那便是他徒弟李清歡。若問他為何懼徒?

他只能說,天生的。

他揉揉腰打算將他騙來的錢撥出一半給她消氣,卻在瞥到鏡中那了無生氣的女子時生生頓住。

“清歡,準備吧,生意來了。”餘三嘆聲色一正,全然沒了方才那副輕浮做派。

李清歡點頭,轉身對白露道:"來福,去開結界,這男人能看到浮屠島,卻沒能力進來。”

她凝神盯着鏡中的渾身浴血的男人,聲音帶着一絲興味,“雖然……他似乎很強。”

白露聽她說話,頓時來氣,“我是神獸白獅,不是你家的看門狗!”

“哦,看門狗。去開結界吧。”李清歡隨意應和,大約只聽見了最後半句。

白露氣炸,人獅大戰一觸即發之時卻被餘三嘆攔住了。

他摸摸白露順滑的銀髮,寵溺道:“好白露,快去吧。咱們不跟她計較。再說,你也打不過她。”

“哼!主人你就慣着她吧!”

白露臭着臉一跺腳,化作白獅,飛身而出。

——————

良久,白露將人領進了門。

那男人雖是白眉白髮,卻年輕英武、俊朗不凡。他身上的多處撕裂傷觸目驚心,而他懷中抱着的女子卻安然無恙。

若說傷口,倒是也有一處,她左胸處有個碗口大的空洞,鮮血已經凝結不會再流,似是被什麼法術凍住了。

李清歡眉心一跳。

這女子,沒有心臟。

不待這男人自報家門,餘三嘆便湊上前,一雙桃花眼半眯着將他打量個遍,之後緩緩開口道:“閣下真是大膽,聽聞萬慈山雪狼一族勇猛異常,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那男人眉頭微擰。隨即又恢復如常。“我的來歷不重要,此次來貴島,只為救她。”他看着懷中蒼白面色的女子,不禁露出一絲痛惜之色。

李清歡未發一言,默默打量着這男人,目光如刀刃。

能在沒有浮屠令的情況下,冬季強闖浮屠島,又在海上從四隻鎮島惡獸口中活着站在她面前的人,這幾百年來,他是第一個。

“浮屠島的規矩,想必閣下清楚。我們做的是生意,不是積德行善。”李清歡啖了口茶,抬頭看向來人,“所以,你打算用什麼交換?”

男人搖頭一笑,目光炯炯,“若在下猜得不錯,姑娘便是島主李清歡吧?”

李清歡不置可否,她不是餘三嘆,向來不喜廢話連篇。

“在下雪念,屬萬慈山雪狼族一脈,若非因她傷勢只能冬季出山,在下也不會失禮硬闖浮屠島。還請姑娘見諒。”

餘三嘆大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雪兄莫需自責,我養的這四隻惡獸有幾十年沒遇見過勁敵了,你這次來,正好讓他們好好練練筋骨!告訴你個小秘密,這四隻寶貝可懶着呢,又怕熱,所以只有秋冬時節才會從海底鑽出來玩兒……”

他還想再說,被李清歡一個眼神生生憋了回去。“咳咳,在下天生健談,雪兄勿怪。”

雪念也沒在意,沖他點頭一笑,又對李清歡道:“剛才的話,我聽的明白,姑娘不必試探我的誠意,若姑娘真能救活她,在下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李清歡滿意一笑,“雪公子是個明白人,我浮屠島的交換條件,因人而異。”

餘三嘆點點頭,“公子不知,眾生百態,世態薄涼。這喊着用錢換的,捨不得自己的命,喊着用命換的,大多臨陣退縮。所以,就算他們來到浮屠島,也只能無功而返。心不誠者,無相鏡中不會看到他們身上發生的事,也便不會顯現交換條件,更遑論其他。”

雪念點頭,拱手道:“一切但憑姑娘安排,只要她能活着,任何條件,雪某赴湯蹈火必會為姑娘辦到。”

李清歡虛扶他一下,對他搖了搖頭,“這條件乃無相鏡觀相而定,大多也並非索要錢財……”

“雪兄你別聽她的,其實我們也會從中抽成一點小小的好處,但能不能抽成,只能隨緣看命……”餘三嘆截住李清歡的話,不合時宜的插嘴。

“師父,請你閉嘴。”李清歡臉色一沉,森森看他。

白露點頭如搗蒜:“是噠,主人,你就少說兩句,你之前已經嚇跑好幾位了,他們還在六界三道散播咱們用非正當手段牟取暴利,嗚嗚嗚,哪有什麼暴利?咱們快連自己都養不活了,海里那四隻已經餓了兩個月了,真怕它們哪天餓急了把咱們三個都打了牙祭……”

“來福!你也給我閉嘴!”李清歡的臉色徹底黑成了鍋底。

餘三嘆終於意識到大事不妙,一個箭步衝上前,捂住了白露的嘴。

“噗!”雪念不禁笑出聲,一直深深鎖起的劍眉微微舒展開來,英俊的五官相較之前變得明朗了許多。

這是他這些日來第一次開懷的笑,他看看懷中“沉睡”的女子,笑容漸漸被憂色取代,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笑了……

三人見雪念又變作了剛剛死氣沉沉的表情,難得默契的沒再說話。

此後,李清歡帶着一行人往放置着無相鏡的熏然殿走去。

熏然殿中煙霧繚繞,雪念不自覺的皺了眉,這大殿有些蹊蹺,四周明明無窗無燈燭,卻異常明亮。而那光源似乎來自於上方下凸的弧形穹頂。

李清歡彷彿知道雪念心中疑惑,淡淡道:“這穹頂本是顆南海夜明珠,當年南海龍主同我師父講佛論道,不小心就輸掉了他的心肝寶貝。”

白露點頭附和:“主人威武霸氣,那老匹夫只能願賭服輸,現在他們南海怕是連鮫人燭都不夠用了。”

“你們低調!低調!”餘三嘆輕咳一聲,心中得意。

雪念眉頭微蹙,又掃向四周佇立的四座金鼎香爐,爐中的香煙霧裊裊,香味奇異,不似檀香,亦非沉香龍涎,卻令人神志飄然。

大殿中央放置着一張巨大的寒玉床,旁邊的桌上則擺着一面其貌不揚的梳妝銅鏡。

雪念心忖,那大概便是傳說中的無相寶鏡。

李清歡讓雪念將那女子放在了寒玉床之上,又取了雪念一滴血收在一個精緻的琉璃瓶中。

“你們可以出去了。”李清歡眼也沒抬,只是從袖中取出一把銀質匕首。

白露熟悉程序,拉着雪念往外走。

雪念也知道此等秘術必是極其隱秘,沒多問便出了大殿。

李清歡看看還杵在身邊的餘三嘆,纖長的手指了指大門,“我說的是‘你們’,包括師父你。”

“徒兒你看,這次能不能……”

“出去。”

餘三嘆依依不捨的看了看寒玉床上的女屍,不死心的囑咐道:“查查她的魂魄有無異常。”

李清歡的臉上飛快閃過一絲不屑神色,但最終還是點了頭。

此時,殿中只餘一人一屍,令人窒息的空曠寂靜中透着絲絲詭異森然。

李清歡不動聲色的拿起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取血后同雪念的血混合,又倒在了手指上些許,就着鮮血在無相鏡上畫出一個詭異的圖案,又走到那女屍跟前,將剩下的血點在了她空洞的心臟位置。

忽然之間,疾風大作,吹得四周月白色的幕簾獵獵作響。

頭上的夜明珠也似是感應到異常,忽明忽暗的閃爍起來。

李清歡盯着那具熟睡一般的屍體,口中默念着古老而晦澀的咒語。

片刻之後,她停止了念咒,嘴角難得地微微上翹。

雖然這女子死了些時日,魂魄並不好尋,但她成功了。

大殿中一切恢復如常,不同的是,那具女屍的眼睛緩緩睜開,有些木然的盯着穹頂出神。

“恭喜姑娘,你復活了。”

李清歡聲音沉靜冷冽,那句恭喜之言委實聽不出半絲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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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他是個徒管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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