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你只愛自己
“阿瑜?”
雖然談安歌叫得很小聲,但是謝景瑜離她離得近,還是聽到了談安歌說的這兩個字。
謝景瑜好久沒有聽到這個稱謂,臉上不由出現了一瞬間的怔忪。
……為什麼?
但是謝景瑜並沒有空閑去深思這個問題,他的注意力很快被伏嬌然奪走。
“二皇子殿下,這個宮女不守宮規、以下犯上,本宮正想着如何處罰她。”伏嬌然說道,“正好殿下來了,也給本宮說一說,到底該如何處罰這個不知所謂的宮女。”
伏嬌然就不信,謝予琛那麼重視歌兒也就罷了,謝景瑜一貫將自己的母妃看得比什麼都重,不允許別人隨便說關於談安歌的事情。
歌兒刻意模仿談安歌,應該是精準地踩在謝景瑜的雷點上的。
但是,伏嬌然沒有想到的是,謝景瑜非但沒有如他所願的那樣教訓談安歌,反倒十分護着她的樣子。
“本皇子倒是覺得這個宮女挺好的。”謝景瑜說道。
談安歌悄悄勾起了唇角,她雖然走的時候並沒有養謝景瑜多久,但是現在看來,謝景瑜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
這麼多年,居然還記着她呢。
伏嬌然氣得胸口起起伏伏,她好似又回想起了當年被女主支配的恐懼。
一個兩個的,全都向著女主。
就因為她有女主光環嗎?
“別理她。”
就在伏嬌然兀自生氣的時候,謝景瑜早就帶着談安歌走遠了。
談安歌眨了眨眼,“其實我……奴婢並沒有受欺負。”
謝景瑜輕笑了一聲,“你可不了解宮中的這位貴妃娘娘。”
如果不是因為談安歌身邊跟着人,她早就被教訓一頓了。
誰知道像伏嬌然那樣心思惡毒的女人,還會使出什麼手段呢?
“記得,不要一個人隨便亂走。”
謝景瑜把談安歌送到了承乾宮前。
談安歌忍不住叫住謝景瑜,“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在謝景瑜的眼中,她應該只是一個想要靠模仿逝去的皇貴妃而搏出位的宮女。
談安歌有自知之明。
“誰知道呢。”謝景瑜說道。
他做事才不像謝予琛那樣,總是糾結再三,巴不得所有事情都問一個為什麼。
謝景瑜做事從來只憑感覺。
歌兒帶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但謝景瑜也不樂意去深想,反正,今日心情好,他也不介意出手護一護歌兒。
談安歌眸中不由露出沉思的表情,她垂着頭徑直進入了承乾宮。一時不察,就撞到了某個人的胸膛上。
謝予琛舒了一口氣,緊擰着的眉終於鬆開。
他現在只要一刻不見到談安歌,心中就慌得很。
“你去哪裏了?”
談安歌眯起了眼,“我見到伏嬌然了。”
自從談安歌去世以後,其實謝予琛也沒有什麼留戀。這些年他將伏嬌然捧起來,更多是出於惡作劇一般的心理。
既然談安歌回來了,他也必須要整頓後宮了。
尤其是在談安歌如此引人注目的前提下。
他絕不可能看着談安歌再一次出事。
*
歌兒也確實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就連莊木晗也開始關注歌兒。
庄木晗這個皇后一向以佛系出名,她也確實是擔得起一國之母這個位置,對於後宮嬪妃向來也是溫柔和善的。
謝予琛偏愛哪個妃子,庄木晗從來不管。
畢竟宮內皇嗣本來就不多,而自安歌去世以後,謝景瑜就被掛在了庄木晗的名下。
因此,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兩個皇子都是養在庄木晗膝下的。她根本沒有必要自降身份與嬪妃們爭奪謝予琛的喜愛。
“聽說,你已經見過歌兒了?”
謝景瑜道,“是的。”
庄木晗抬起頭,眸中露出一絲懷念的情緒。
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過去了十八年。
“很像嗎?”
謝景瑜剛開始的時候還沒聽清,不由又問了一遍,“母后說什麼?”
庄木晗道,“連你都沒有對她出現排斥情緒,看來歌兒與她真的很像。”
謝景瑜抿了抿唇,並沒有說話。
像嗎?
的確是……極為相像的。
有一瞬間,謝景瑜還以為母妃真的活了過來。
*
聽到庄木晗召見自己的消息,談安歌渾身一下繃緊,變得緊張了起來。
她和庄木晗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不知道庄木晗見了她是什麼反應。
謝予琛不在,畢竟謝予琛的日常生活還是很忙碌的,而談安歌有時候又不耐煩聽那些枯燥的東西,便留在了承乾宮。
趁着謝予琛不在,其他人也才敢肆意妄為。
談安歌不得不認真思考起來她和謝予琛形影不離的重要性。
但皇後傳召,談安歌不得不去。
——十八年的變化真的很大。
不僅謝景瑜長大成人,庄木晗的眼角也爬上了細細的皺紋,比起年輕的時候,她現在看着更加威嚴端莊,也更像一國之母。
庄木晗眯起眼,緩緩地問道,“你就是歌兒?”
——果然很像。
談安歌不敢怠慢,“是。”
庄木晗盯着談安歌許久。
以她現在的地位,根本不用擔心自己的皇后之位受到影響。
謝景珩成年之後,謝予琛就封他為太子。雖然謝予琛現在更重視謝景瑜一些,但是謝景瑜是個好孩子,也懂得感恩。
不論是謝景瑜還是謝景珩,坐上皇位對庄木晗來說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良久,庄木晗笑了,“好好伺候陛下——阿溫,將本宮妝奩裏面那對金花釧拿來。”
談安歌有些受寵若驚,“謝皇後娘娘賞賜。”
*
庄木晗的賞賜讓伏嬌然更加心生不滿。
她既然當初能弄死女主,現在也能如出一轍地弄死歌兒。
總有承乾宮的人盯不住的時候。
伏嬌然眼睛一轉,內心中浮現出了一個陰毒的計劃。
歌兒就是因為和逝去的皇貴妃十分相似,才搏得謝予琛的喜愛的。
若發現歌兒和談安歌兩相逕庭的話,謝予琛又會怎麼樣呢?
此時的伏嬌然完全將談安歌那日所說的話拋至腦後了,不然她絕對會發現談安歌的異樣。
世界上的巧合從來沒有那麼多,既然談安歌是女主,那麼再回來一次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與談安歌相似的人不止歌兒一人。
這麼多年來,也不是沒有人想藉著謝予琛對皇貴妃的心意替自己謀利。但是,謝予琛並不會多看那些像談安歌的人多一眼,甚至表現出厭惡。
現在看來,並不是因為謝予琛厭惡那些人,而是因為那些人與談安歌都並不相像。
談安歌知道,自己還是自己,才不是什麼冒牌貨替身。
因此,當她看到真正的替身的時候,內心難掩震驚。
面前的這個姑娘活脫脫就是少女時期的她,尤其是眉眼,特別相似。
——古代應該沒有整容術吧?
談安歌逐漸變得不確定起來。
與在其他人面前的表現不同,伏嬌然在謝予琛面前的表現嬌滴滴的,談安歌頓時就明白她這麼多年受寵的原因。
“這是臣妾的表妹,名叫安安。”
開玩笑,有了真貨,謝予琛怎麼還會多看冒牌貨一眼?
謝予琛眸中露出了一些嘲諷,“安安嗎?這名字倒是起得挺好。”
伏嬌然頗有些得意洋洋地望着謝予琛身後的談安歌,看到談安歌羞慚地低下了頭,伏嬌然更加得意。
伏嬌然繼續說道,“安安是個命苦的孩子,自幼父母雙亡,如今也不知道往哪裏去,臣妾就只好將她帶入宮了……”
伏嬌然說了一長串客套話,談安歌極為艱難地從她話中提煉出了重點。
總結就是,伏嬌然希望謝予琛能夠收下她的這位表妹作為貼身宮女。
謝予琛不知想到了什麼,眸中露出濃濃的興味,“好。”
伏嬌然本來還以為自己還要費一番口舌,聞言不由露出驚喜的表情。
“安安,還不謝恩?”
那個叫安安的姑娘看起來還有些羞澀內斂,聽了伏嬌然的話,連忙恭敬地行禮,“謝陛下恩典——”
於是,安安就與談安歌一樣,成為了謝予琛的貼身宮女。
安安自然不是伏嬌然真的表妹。
安安本是一個農家女,在鄉野田間長大。家中的情況也並不富裕,安安每天不僅要下地幹活,還要照顧四個弟弟妹妹。
但是有一天,這樣的生活被打破了。
突然有一群衣着華貴的人出現,給了父母一大筆銀子,但要求是帶走安安。
對於一個普通農家來說,這筆銀子極具誘惑力。如果有了這筆銀子,弟弟也能夠上學了。
安安主動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後來安安才知道,他們之所以要帶走自己,是因為她與當今皇上所深愛的皇貴妃非常相似,而皇貴妃早已逝去多年,他們想讓與皇貴妃相似的自己入宮,為他們謀好處。
入宮——這是安安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畢竟,誰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呢?
因為一些計劃的變動,安安的入宮提前了,但是安安並沒有多少慌張的情緒,而是充滿了興奮。
聽說這個叫歌兒的宮女也很像談安歌。
但是想到那些人平常對自己的態度,安安又充滿了信心。
他們都說,沒有會比自己更像年輕時的皇貴妃娘娘的。
談安歌面對安安,心中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她甚至友善地對安安笑了一下。
“你出去罷。”
安安連忙低頭答應,凡事都要有一個過程,她也沒有指望一上來就能獲得謝予琛的寵愛。
伏嬌然對安安說,只要多在謝予琛面前晃一晃,以她這張臉,就能夠輕鬆獲寵。
但是很快安安就發現了不對勁。
雖然同為宮女,但是明顯談安歌與她的待遇並不同。
那些宮女太監都頗為尊重談安歌,明明談安歌也是與他們一樣的宮人,而且談安歌每日都不會回到宮女的住所,而是直接宿在了承乾宮內。
安安雖然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但是也很難忽視承乾宮內傳來的動靜。
安安心想着自己以後也會被陛下那樣對待,不由羞紅了臉。
蘇鴻才跟在謝予琛身邊這麼多年,看到安安的反應豈會不知她在想什麼。
但若是沒有歌兒前還好說,安安的確很像少女時期的談安歌。
但是,作為宮中的老人,蘇鴻才至今還記得談安歌的樣貌。
如果安安只是跟談安歌長得像,那麼歌兒與談安歌就是長得一模一樣。
但大約是知道安安是伏嬌然的人,並沒有人閑着主動去找安安的不痛快。
“我來吧。”
安安這幾天一直在尋找着機會,她現在就想多接觸謝予琛一些。
宮女淡淡地看了安安一眼,沒有什麼表情就將手中的托盤遞給了安安。
安安要去,她也樂得輕鬆自在。
安安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走進殿內。
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安安緊張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都不敢抬眸看謝予琛一眼。
直到將托盤端到謝予琛面前,安安才發現殿內不只有謝予琛一人。
談安歌坐在謝予琛的膝蓋上,與安安尷尬地對視。
那一刻,談安歌看到了安安眼裏的震驚。
在安安進來的那一刻,其實談安歌就想從謝予琛的膝蓋上離開,奈何謝予琛硬是按住了她,不讓她起身。
謝予琛甚至還低頭吻了談安歌一下。
談安歌知道,謝予琛是想給安安一個下馬威,讓安安絕了不該有的心思——雖然安安是伏嬌然送來的人。
但是談安歌還是有些於心不忍,這個年齡段的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一向很差。
果然,安安看到這一幕,什麼也顧不上,低頭跑了出去。
謝予琛看着談安歌,無辜地眨了眨眼。
*
“廢物!”
伏嬌然扇了安安一巴掌后,胸口上上下下地起伏着。
他們不是說,安安與談安歌一模一樣嗎?現在居然連謝予琛的寵愛都沒法得到,她還怎麼指望用安安來對付歌兒?
安安沒想到自己跑來求助伏嬌然,換來的卻是一巴掌,她捂着自己的臉頰,委屈地哭泣了起來。
“你還敢哭?”伏嬌然快要氣瘋了。
她還以為安安已經拿下了謝予琛,但連這麼簡單的小事都做不好,安安居然還敢哭。
還是伏嬌然的貼身宮女在旁邊勸道,“娘娘,安安的這一張臉最為重要,若是打殘了……”
伏嬌然總算冷靜了下來。
罷了。
跟這種蠢貨生氣也沒什麼用。
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死歌兒。
既然謝予琛看都不看安安一眼,連體面都不願意給她留,那不如換個方式。
她臉上重新掛上虛偽的笑容,“你的方式用錯了。歌兒在陛下耳邊灌了迷魂湯,陛下自然不會多看你一眼。但若是你主動一些,生米煮成熟米飯,還怕陛下不看到你嗎?”
安安有些憨,聽到伏嬌然的話,瞬間忘了伏嬌然剛才刪過自己一巴掌的事情。
“奴婢這就去試試!”
伏嬌然冷酷地看着安安興高采烈離去的背影,估計這個天真的小姑娘還在做着什麼飛上枝頭的美夢。
——真是愚蠢又天真。
“娘娘這是要……”
伏嬌然牽了牽唇角,“就在剛剛,本宮換了一個計劃。”
本來想着說,他們培養安安也花費了不少的金錢與力氣,不是能夠隨意捨棄的棋子。但沒想到安安竟然如此廢物,根本不值得。
那麼,就物盡所用好了。
*
安安全然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危險,她興奮地等着伏嬌然身邊宮女給她的葯,心裏想着,再過一段時間,自己或許也能跟那位叫歌兒的宮女一樣的待遇。
聽說聖上今年已經四十歲了,但是光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看上去就像三十齣頭的樣子。
安安忽然之間心生期待。
只要將這個下到陛下的茶裏面……她就能……
看着謝予琛平日沉靜的眸里出現熊熊燃燒的烈火,安安害羞地垂下了頭。
或許今天之後,她就能成為娘娘了。
又或許今天之後,她也能像談安歌一樣,日日宿在承乾宮裏,與陛下翻雲覆雨。
但是,安安註定失望了。
只見謝予琛停下了腳步,大掌抬起,安安頓時感到後頸傳來劇烈地疼痛,隨即她兩眼一翻,昏倒了過去。
謝予琛眸中露出嘲諷的神色。
伏嬌然這麼多年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
談安歌醒來的時候,只感覺到大腦昏昏沉沉的。
她這一覺似乎睡得很久,久到醒來時都覺得一陣疲憊。
旋即,談安歌聽到外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她連忙換好了衣服,出去一探究竟。
動靜是從主殿傳來的。
談安歌撥開人群,就看見站在店裏的謝予琛與安安。
——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談安歌腦袋嗡嗡的,有些搞不清現在的狀況。
但是,宮人的反應也說明了一切。
不知怎麼回事,昨晚謝予琛與安安睡一起了。
謝予琛看了談安歌一眼,並沒有說話。
解釋好像在這個時候也是徒勞的。
“陛下。”終於有一個勇敢的太監站出來說道,“您打算如何處置安安?”
謝予琛說道,“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照常來就行。”
他說的是實話,但是此刻實話並沒有多少人信。
談安歌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謝予琛,轉頭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