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 如是我聞

第二天早上，高明就先結了帳，把行李放到麥基的房間，然後跟着旅行團早早地就出發乘車來到離西安100多公裡外的扶風縣的法門寺。一進山門，高明就看到了一座已經倒塌了一半的高塔，不禁愕然，麥基笑着對他說：‘這塔已經倒了兩年啦，81年就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現在還挺結實呢。’高明開着玩笑地說：‘傳說中的真身舍利是不是就在塔下面啊？’麥基頑皮地笑了笑說：‘應該是吧，誰知道呢，你想不想下去看看？’高明搖搖手說：‘不了，要是象孫悟空被壓住在下面可就不好玩了。’寺院裏香煙繚繞，塔鈴陣陣，遠處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誦經聲和鼓樂聲。‘真是寶剎莊嚴啊，咦，聽起來像是在做法事吧？’高明問道。麥基點頭說：‘是啊，今天是四月初八，釋迦摩尼的生日。所以寺里在做法事。’原來是這樣，看來自己還來得挺是時候。高明信步走着，滋滋有味地聽着當地地陪導遊給老外們做的講解，不時又在想，這舍利會不會就在塔下面呢？

事實上在法華寺確實藏有傳說中的佛祖的真身舍利，而且就在法門塔下，只是現在還沒出土。到1987年時，政府為了重修佛塔，在清理佛塔的地基時發現了下面有一個唐代的地宮，保存完好，2500件稀世的大唐寶物簇擁着佛祖的真身舍利得以重現人間，據當時的目擊者講，打開石板進到裏面時，他就發現裏面五光十色令人炫目，那位目擊者當時驚得直不起腰來。而取出真身舍利的那天正好也是佛祖的誕辰之日。

這些事情高明並不知道，前世他本來就只鑽到錢眼裏了，從來也沒關心過這類神跡的事。麥基當然就更無從知曉。正閑逛着，遠遠見到一個寺里的和尚向著他們走了過來，到了近前，就合十向高明和翻譯MM問道：‘請問幾位是美國旅行團的嗎？’麥基點頭說：‘是呀。’那和尚說：‘我們方丈說今天會有貴客跟隨這個旅行團前來，讓我來接引。’說著又一次合十，然後向高明做了個請跟我來的手勢，就大袖飄飄轉身向里走去。高明和翻譯MM錯愕地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奇怪，高明向她示意了一下說：‘那我去看看哈。’然後就跟了進去。

那和尚帶着高明穿過了大雄寶殿來到後院，並不停留，徑直向西首的方丈室走去。進到裏面，見到一個乾瘦的老和尚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這時，那帶路的和尚施了一禮說：‘方丈，貴客領到了。’那方丈頷首示意，又對他說：‘好，你去吧，要是澄心師伯回來，就請他過來。’那和尚應了一聲，合十去了。然後，那方丈轉過身來對高明合十一禮說：‘這位小友請了，老衲澄性，是這裏的方丈，今天冒昧相請，多有唐突，還請小友見諒啊，先請坐吧。’高明雲裏霧裏地傾身合十回禮，答道：‘方丈客氣了，方丈相請，想必是高明的福果，高明歡喜還來不及呢！’澄性鬚眉皆白，聽了哈哈大笑，看着高明說：‘小友慧根深種，果然是有緣人吶！來，先喝口茶吧。’說著端起桌上的茶，自己抿了一口。高明也跟着抿了一口，然後端着茶杯，用杯蓋輕輕撥着飄在水面上的茶葉，本來他很想問問這老和尚他怎麼知道他來，突然心裏一動，想到前世電視劇里和尚們常說的‘佛曰不可說’，這些和尚八成問了也是天機不可泄露，還是不問了吧，就抬頭說：‘方丈過講了，高明一介凡夫俗子，機緣巧合入得了方丈的法眼，不勝惶恐啊！’

澄性笑道：‘好一句機緣巧合！小友也不用過謙，這即然是機緣，就沒有巧合之說了，你來到這裏本來也就不是巧合。你即來了，又怎麼知道不是澄性的果報啊！’高明就覺得心裏‘匡’地一聲響，抬眼望去，只覺得澄性的眼神很柔和卻深不可測，自己被他看過後就如醍醐灌頂后的明澈。他趕忙站起身合十說道：‘還請方丈老師教我！’說著就作勢要跪下去磕頭。澄性上來托住他說：‘不必如此，這個老師澄性可當不得，不過是適逢其會，借花獻佛罷了。’說著，手一指，讓他坐到椅子上，然後來回踱着步說：‘我有一部《金剛經》，可不是外面他們手裏讀的《金剛經》啊，是我先師傳下的，這個經就只傳了我一個，你知道為什麼嗎？’高明搖搖頭。澄性微笑着說：‘法只傳有緣，正所謂無緣對面不相識，這個法他們學不來的，先師圓寂的時候就說這個經傳給我只是為了接引，正主會在佛陀的壽誕前來取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來。’高明坐在那驚得一張大嘴半天何不攏。澄性又笑道：‘小友不必詫異，先前我也沒能參透先師所說的正主是什麼意思，而今見到小友才明白，小友此去浮雲萬里，征途多舛，這部經可保小友無恙啊！要是留給老衲，像這樣青燈古佛，豈不是全無用處嗎？’高明就問：‘方丈老師看到了我的前路？能不能指點一二？’澄性搖搖頭說：‘一切都是緣法，如是如是，又何必枉言？’高明知道又是‘不可說’了，就不再問。

《金剛經》又叫《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般若就是大智慧，波羅蜜就是到彼岸，金剛呢就是無堅不摧的意思。《金剛經》本身也是佛經中很特殊的一部，它超越了一切宗教性，又包含了一切宗教性。澄性並沒有象高明想像的那樣拿出一本古老的發黃的‘秘籍’，只是當著高明的面把經文給他誦讀了一遍。高明只覺得他的誦讀字字都能打入他的心裏，雖然他並不很明白那些經文的意思，但聽過後心裏異常的平安喜樂。聽澄性讀完后，高明就問：‘老師，有沒有經書什麼的，我怕記不住。’澄性笑着說：‘法不傳六耳，這個法只是口傳心授，不會有經書，也不可以有經書。你只需不停誦讀，自然會體會到它的好處，誦讀越多功力就越深，對你的助力就越大，切記！’這個秘傳的《金剛經》並不是太長，比起外面流行的32部《金剛經》短了許多，高明用了1個多小時就背誦無誤。說也奇怪，他覺得每次背誦一遍，那經文就象在他心裏又更深地鏤刻了一遍一樣。最後，澄性知道他已經取到真經了，就笑着一邊讓他喝茶一邊說；‘老衲只是接引之責，現在終於算是不辱使命，所以你我不算師徒，你不必叫我老師，也不必遵守佛門的戒律，這一點卻要記住了。’高明趕緊點頭稱是，想了一下，又說：‘還是稱呼老師吧，古人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叫一聲老師又何妨？’澄性大笑道：‘善哉，善哉，倒是我着了相了，哈哈……’

這時，就聽到門外也是一陣大笑，隨着笑聲走進一個人，身上的僧袍全是油污破洞，頭髮分不清是什麼顏色，亂糟糟的一綹一綹的，面目猥瑣，黑乎乎的右手裏托着一隻缺了角的臟碗，腳上蹬着兩隻破涼鞋，不是一雙，是不同的兩隻！‘靠，該不會是個濟公吧！’高明心想，臉上卻不敢表示絲毫的不敬。果然，澄性站起來笑着說：‘高明小友，這是我師兄澄心，師兄，今天回來的倒早啊！’高明突然想起，昨天自己吃不了的那些泡饃、麻秲什麼的給過這個乞丐，這個老和尚功夫厲害啊，在自己身邊自己也沒感到什麼異樣，對人家都沒印象。他惶然站了起來合十施禮道：‘哎呀，昨天可怠慢了前輩老師了！’說著向澄性解釋了一下昨天的情況。澄性聽了就又笑了起來說：‘師兄，看來咱們跟這位小友還真是有緣啊！’澄心也是大笑道：‘師兄說的是啊，昨天我就覺得跟這位小友有緣，晚上時就覺得心血來潮，就趕了回來，看來卻是適逢其會啊，哈哈……’高明聽了心裏咋舌，感情這位是從西安連夜趕到這裏啊，那可是一百多公里啊！

想到這裏，高明趕緊又施了一禮說：‘哎呀，這可當不起了，澄心老前輩，這，這可……’澄心見他惶恐，一揮手打斷說：‘也罷，也罷，高明小友，你我有緣，也不必着相，來，你先來喝我一碗水，算是報了你昨晚飽食之恩！’說著，從腰上解下個葫蘆，就滿滿地在他的黑不溜秋的碗裏倒滿了一碗水，送到高明面前。

高明吃了一驚，心想：‘這算是報答嗎這個？這不是想膩味我嗎？’他驚疑地看着澄心，見他猥瑣的臉上一雙小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也奇怪，這人長的哪裏都令人作嘔，可合起來這麼定睛一看，頗有些寶相莊嚴的氣象。高明心念電轉，接過那臟碗就喝了個底兒掉。只是那水一入口卻覺得芳醇美味，唇齒留香，回味無窮！高明大惑不解，抬眼望去，兩個老和尚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又覺得自己的丹田霍地一下升起一股暖意，聲勢汩汩極為壯大，然後沿着任督二脈飛快地遊走，竟然生生不息，身體象被洗得透明了一樣乾淨舒爽，試着暗運內力，只覺得精力飽滿，開合都極為輕便順暢。高明趕忙拜謝道：‘多謝澄心老師！’澄心笑着點頭，意思是孺子可教，然後又說：‘師弟，我看這小朋友甚是投緣，這不傳也是罪，我就把那准提咒贈了他吧！’澄性壽眉低垂，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高明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可以肯定那是好東西，於是再行拜謝。

准提菩薩就是俗稱的‘千手千眼觀音’，佛經上對準提咒的評價是‘咒力殊勝’，是用來明心護法的大咒，須有上師的心授和加持，練成則威力巨大，而澄心所傳的准提咒更是佛門的無上至寶，非遇至人不傳。高明並不知道這些，他只大概聽說過‘經’是用來習法的，‘咒’是用來護法的，他只是覺得既然那秘傳的《金剛經》是好東西，這個絕不會錯。這准提咒更短，只花了30多分鐘，高明就又取到了真經。教完后，澄心又叮囑了些習練和應用的法門，然後只說了句多說無益，到時就自會知曉，就大笑着飄然離去。澄性也笑着說了聲心愿已了有緣還會再見，就送高明出了禪房。

這時侯，已經到了中午，高明對着澄性的禪房深深地合十鞠了個躬，心裏說了聲：‘老師，我走了，您多多保重！’房裏這時響起了一陣朗朗的木魚聲，像是在向他告別。

午飯是和翻譯MM他們一起吃的。翻譯MM嘴快，現在全體美國老鄉們都知道高明被叫了進去面授機宜，有幾個比較八卦的就在飯桌上問發生了什麼，高明就說：‘沒什麼，那些和尚們只不過得到了些神的啟示，在向我傳達福音。’然後就顧左右而言他。翻譯MM也不多問，只是象看稀罕物件似的巧笑倩兮地着看他，這個小男孩很有些味道，很是讓她捉摸不透，讓她極為好奇。回西安的路上，高明就假寐了一路，而心裏默默地不停持誦《金剛經》，－－－既然好使咱就行走坐卧都練，看看能練出個啥。麥基坐在他旁邊象看大熊貓似的上下端詳着他，高明雖然閉着眼，但可以感應到她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在揣摩他，暗自好笑，也不理會，就只是默默練功。

回到賓館，麥基把房間鑰匙給了他就去安頓旅行團了，高明因為已經退了房，就先在麥基的房間又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5點的時候，麥基安排好了旅行團第二天的行程，就回來和高明一起出去吃晚飯，計劃吃了飯就直接送他上車。兩個人叫了一輛車一起來到東大街，下了車就眉花眼笑地殺向剛剛擺好桌椅的小吃攤。人多來吃就是好辦些，因為要吃遍一條街就要每份少吃些，一大碗面兩個人分開兩份吃，就不那麼浪費了，但每份還是吃不完，饒是如此，麥基還是被高明的飯量重重地嚇到了。她瞠目結舌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說道：‘你還真是大灰狼啊，真沒見過人還能吃成這樣的！’高明白了她一眼，嘴裏塞滿了食物，抽不出空反駁，就只輕蔑地‘哼’了一聲然後繼續埋頭工作，不予理會。麥基也不着惱，邊吃邊看着他的表演，就象吃着爆米花看電影一樣，甚是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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