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可惜
即使落到這般田地,馮媽也不虛,說出的話,那是鏗鏘有力。
只可惜她算錯了,程綉錦從小長軍營里,也就回京這兩月,看起來柔順了不少。其實治下,都是奉行的軍事化管理。
程綉錦語意涼涼地說:“別拿京城大家閨秀那套說我,兩個月了,馮媽還沒看出來嗎?”
真能糊弄住她,也不至於下藥了。嗤笑聲,程綉錦一擺手,婆子便就知她意思,提着仍舊叫喊的馮媽出去,就直接給馮媽送進院中小黑屋。
馮媽是宅斗高手,她被太夫人派到無風居兩個月,也知有間屋子進不去,就是邊雁,也支支吾吾的,她還當裏面是錢財呢。
兩個月來,馮媽無時不想進去,這回倒如她的願了,只進來后,她才發現,沒有她想像中的財寶,竟是間刑室。
一個小姑娘的院子,怎麼會有刑室?馮媽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在深宅大院,也算是浸淫半輩子了,私刑不單見過,她也還給人施行過。可跟着滿屋子的刑具比起來,可謂是小巫見大巫了。
程綉錦跟着她們最後進來,到底昨兒晚上拉了半宿肚子,早上又沒吃飯,腳底虛浮了些,但也沒讓人扶她。
刑室北山牆前,放着一張羅漢床,羅漢床上輔了一整張的虎皮,程綉錦毫無顧忌地半躺在羅漢床上,趿拉着的繡鞋,要落不落地掛在沒穿襪子的腳上。
由於房內窗子全是關着,連點兒縫都不透,所以即使大白天,也要點蠟燭。
程綉錦瑩白的腳後跟,就像鍍了一層金,懸空着晃來晃去,被按跪在面前的馮媽的心,都給晃亂了。
馮媽不等程綉錦問,一副貞潔烈女般,大聲地喊:“老奴是太夫人的人,便就有話,也只有太夫人問老奴,老奴才說。”
程綉錦也不生氣,淡淡的,語氣裏帶着絲可惜:“我這人最喜歡成人之美了,可又不大信別人的話,總有人想騙我,既然這樣,為保證你沒見到我太祖母前,不對別人說話,我也只能使些強制手段了。”
正當馮媽摸不着頭腦時,便就聽程綉錦輕飄飄地說道:“將她嘴縫起來吧,想來我太祖母再生氣,也不會為了個下人,難為我的。”
馮媽倒也鎮定,被壓着肩頭,竟也挺胸抬頭,瞅程綉錦的眼裏,也滿是輕蔑,就好像在說,她程綉錦不敢。
然後便就見一個婆子,果然拿了根針,針后竟穿了紅色綉線過來,即使這個時候,馮媽也還是不信的,當那婆子捏起她的嘴,紮下第一針的時候,馮媽才掙紮起來。
可惜晚上,她這一掙扎,給她縫針的婆子竟就鬆手,但已經縫了一針,馮媽一張嘴就疼,而掙扎卻又掙扎不過。
然後,馮媽發現,竟還有縫嘴的專用架子,那幾個婆子,就將她放進裏面,頭首固定起來。
原來那婆子剛住手,並不是嚇唬她,所以只縫她一針,而是怕她掙扎,再扎了自己的手。馮媽這回害怕起來,她想要全招。
程綉錦像欣賞一件藝術品般,冷冷地瞅着馮媽笑:“其實你說不說,對於我來說,都沒什麼用,不過是給你次機會罷了,可你竟然不要。”
她從小跟着父母在邊關上長大,而此次回京,因為她十六歲了,她未婚夫楊安業也十九歲了,婚事再拖,可就要拖成大齡了。
說起楊安業,程綉錦心理是有些喜歡的,她十三歲那年,她父親受封靖邊侯,從原來的家裏搬出來,奉旨另行建府,程綉錦自然要跟着父母回京。
也就是那一年,她意外偶遇楊安業,彼時她還小,要說多喜歡也不見得,就是被楊安業那光風霽月的風采,給迷惑住,覺得他跟她於邊關上,看見的男子都不一樣。
然後楊家上門提親,她母親問她意思,程綉錦羞答答地點頭說喜歡。
訂完婚,她家府也建好了,她父母還要回邊關,程綉錦就也跟着離京,這三年來,倒也沒多少來往。
兩個月前她回京,住在延恩伯府的太夫人,以教她京中規矩為由,將這個馮媽強行塞到她院中。
這個馮媽要像剛來時那般規矩,程綉錦倒也容着她,可她千不該萬不該的,竟想左右程綉錦的意志,還對程綉錦明褒暗貶的,處處跟延恩伯府上的二姑娘做對比。
這些程綉錦都忍了,不過一個跳樑小丑,可這馮媽竟得寸進尺,最讓程綉錦意外的,卻是馮媽策反了邊雁,見說她不動了,竟對她下起葯來。
今天是興平伯老夫人,也就是楊安業祖母的壽日,幾天前,馮媽就給她吹耳邊風,說她規矩學得不好,成親前少出門,免得讓她未婚夫失望什麼的。
總之一句話,就不想讓她於今天,出現在興平伯府上。
這一聽就是有事,程綉錦自然沒答應,從小被她父母當男孩子養,熟讀兵書的程綉錦,哪裏還需要要馮媽的口供?
前後這一勾連,也能猜個七大八了。即使程綉錦不知道什麼事,但終歸的,不可能是好事了。
因此上,程綉錦便就覺得,她只縫了馮媽的嘴,算不得過份。幸虧了這是在侯府,這要在邊關上,就馮媽這樣的細作,皮都扒完了。
程綉錦深覺得京城不好,話也都不痛快說,路也不好好走,扭扭捏捏的,個個都像有七八個心眼子似的,全都拿她當傻子。
兩個月來,她背地裏,不知道捏碎了多少個石頭子。
那些閨秀就似被人勾通過似的,礙着她父親的面子,當面奉承她,卻也處處使絆子,想要看她笑話。每每程綉錦氣得想打人。
當她自然上不了,可這幫人打又打不得,程綉錦見這些人一回,竟覺得比她習一天武還要累,後來索性就很少出門了。
但她再怎麼不出門,今天是楊安業祖母的壽日,也還是要過去的。
她生長在邊關,從小不似京城貴女學那麼多的規矩,但也是被她父母嬌養着長大,最起碼的禮節也都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