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歸來

“咔嚓，轟隆隆——！”

夜空中再次傳來一連串好像要把天空震碎的尖銳雷聲，雷聲如此之近，彷彿就響在耳邊，連玻璃窗子都被震得顫動起來。

路邊停靠的車輛，不管是普通的小車，還是兩輪的電動車，凡是安裝了防盜報警器的，也在同時鳴叫起來，幾乎把外界澎湃的風雨聲都給蓋過了，警報燈光一閃一閃，把外面黑漆漆的天色都照得明亮起來。

小小房間內，僅有的一件傢具，就是電腦桌，桌子邊緣擺着的一隻杯子，微微搖晃了幾下，終於像是不堪忍受般地倒了下來，卻已經沒有平整桌面能夠依靠了，它就直接自由落體落在了地上，裏面裝着的水雖然早已乾涸，沒有潑濺，不過玻璃的材質，又脆又硬，哪怕才幾十厘米的高度，就這麼落到了地板磚上，也變得四分五裂，伴隨着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傳遍了了整間房子。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昏迷還是睡眠的楊青，窗外閃電的光芒里，在玻璃的脆響中，他的身軀忽地顫抖了一下，有些渾渾噩噩的心神竟然奇迹般地凝聚了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一時之間，還沒有恢復記憶的楊青，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不過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睜開自己的眼睛，而是習慣性地，熟極而流地，展開了自己的心神，把神識探了出去。

然而讓他驚訝的是，展開自己的神識，他才發現，自己原本浩若淵海，隨隨便便就能覆蓋幾十公里的神識，現在不過勉強能夠伸出身體，最多不到半米的樣子。

最讓他疑惑的還是自己的身體，儘管神識弱了許多，卻也是這世上最細緻的掃描方式，遠比什麼CT或是核磁共振強得多，在他的神識掃描下，可以說從頭到腳，這具身體上完全沒有任何的秘密能夠隱藏。

楊青奇怪地發現，自己這具身體，完全沒有任何修鍊過的痕迹，不僅沒有修鍊，身上的不管肌肉還是臟器，都比常人還要衰弱許多。

這是奪舍了嗎？楊青一想到這個可能，頭顱就是一陣的刺痛，無數的記憶彷彿從靈魂深處傳輸而來，幾乎撐爆他的腦袋，在他的感覺里，似乎整顆腦袋都大了一圈。

“啊——！”

楊青抱着腦袋，忍着疼，卻只想抱着頭撞牆，彷彿一身的修為失去后，他的忍耐能力也同步丟失了。

想起來了，他失去記憶之前，正逢外道的渡劫散仙來襲，和正道仙人之間大戰，他一個小小的化神期符師，不過是被餘波波及，就當場灰飛煙滅，連同他一起毀滅的還有一大片的天地空間，儘管那時他正躲在自己的洞府里，開啟了所有的防禦符陣，也正是因此，他的毀滅要比符靈宗其他地方晚了一點，不過也就是那麼一點點而已。

說來慚愧，他甚至都不知道把自己徹底摧毀的究竟是什麼神通，就只看到一片片的天地都被打碎，變成一片徹底的混沌，把自己生活了一百年的靈山徹底毀滅，這就是他最後所見的一切。

不過幸好，他總算還活着，楊青不由得慶幸起來，儘管主動奪舍凡人總有許多的後遺症，尤其為仙朝所不容，一旦查出來，必會抽魂奪魄，祭煉百年，可這又不是他所能夠選擇的，大不了跑到那些仙朝難以顧及的混亂地帶，總有辦法活下去。

然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儘快讓這副羸弱的身體儘快強大起來，至少要有能夠穿越洪荒仙界的廣闊大地，並且能抵禦荒獸妖獸的能力。

剛剛探出身體的神識用途委實不大，

楊青猛地睜開眼睛，入目卻是一片的黑暗，讓已經習慣視黑夜如白晝的他實在是難以接受，特別是對於習慣了神識一掃，無論什麼都纖毫立現的修士來說，更顯得難受。

閃電的光芒再次劃過半個天際，把屋子裏面也重新照亮，也讓他趁機看清楚了屋子裏面的樣子。

觸目所及，他見到了因為潮濕，有些洇起的牆壁，牆角的單人床上，凌亂的鋪蓋，還有旁邊電腦桌上，擺着的二十七英寸的顯示器。

這是我地球上的出租屋？已經被掩埋到大腦最深處的記憶轟然泛起，讓他一下子回想起了剛剛來到洪荒時候的樣子。

楊青有些難以置信，顧不得全身沒有一點遮蔽的衣物，渾身酸痛，手軟腳軟，就那麼踉踉蹌蹌站了起來。

他摸索着，在身邊卻並沒有發現從不離身的大米手機，於是轉身朝門口走去，循着記憶，在窗外不時閃亮的電光照耀下，很快就找到了屋裏大燈開光。

他一隻手有些顫抖地按在燈的開關上，啪地一聲響，幸好還沒有停電，整間屋子頓時就被鑲嵌在房頂的吸頂燈的白色光芒所照亮。

許久沒有接觸的光亮的眼睛有了一剎那的模糊，隨即恢復了視線，他四處掃視，沒錯，這就是自己租住了將近一年的閣樓，位於二十三層的頂樓，外面就是天台。

自從穿越到洪荒以後，藍星就彷彿變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尤其在度過了百年的光陰以後，回家的希望卻越發的渺茫，往日的記憶早已漸漸模糊，幾乎就被埋藏在記憶的最深處，再也不願意想起起。

然而這一切，在重新見到這個出租屋裏的一切的時候，就再次鮮活起來。

他走上幾步，腳下一痛，已經踩上了一片碎裂的玻璃碴，紅色的血飛快地滲了出來，流到了地板上，他卻顧不得這點痛楚，手指已經按在電腦的開機鍵上面。

機箱裏的風扇嗡地一聲轉動了起來，顯示器的電源燈也從黃色變成了有信號輸入的綠色。

望着屏幕上熟悉的開機畫面，他不覺得熱淚盈眶，就好像過去的百年，修鍊也好，符文也罷，都是一場荒唐的美夢，如今才醒來，回到了真實。

可那真的是夢嗎？

將近百年啊！哪怕修鍊者一個個都是宅男，很少出門，也是一個極為漫長的歲月，要知道這個說起來不長的時間，就是一個普通人的一生啊！又怎麼能輕易淡忘呢？

他記得自己是魂穿，魂穿到一個八歲的小屁孩身上。也幸虧是魂穿，不然以他二十多歲的身體穿越過去，別說來歷不明，就算是湊巧可以找一個身份，也因為年紀過大，根本就沒有機會修仙得道，最多也就跟尋常武者一般，強身健體，活上幾十年，老病而死。

就算這一切都是虛幻的，就像是黃粱一夢，可是自己的神識卻是真實不虛，尋常人閉上眼睛，塞上耳朵，所能感受到的不過只是一片黑暗，而楊青能感知到的卻是身體外面，將近五十厘米的樣子。

儘管這個範圍內的一切，並不如眼睛所看一樣的色彩斑斕，卻可以細緻入微，精密到比原子還要渺小的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