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開靈
兩人一聊起來便忘了時間。不覺間,天色已漸漸黯淡。陸霄雖然難捨,但也不敢私自在外留宿,而且還有一肚子話想要當面詢問師尊。最終還是在邵陽百般挽留之下默默離去。
一路無話,當他回到茅屋已是亥時。站在門外,看着鄒老頭屋內透出的昏暗亮光躊躇不定,最後還是鼓足了勇氣推門而入。
“猴崽子撒完了歡還知道回來?進屋也不稟告一聲,真是沒個規矩。”鄒老頭此時正拎着酒葫蘆在屋內晃悠,也不看他一眼,嘴裏猶自嘟囔着。
陸霄暗藏心事,默默道:“師尊莫怪,弟子知錯了。”說罷,便退在一旁,想着該如何開口。
鄒老頭愣了一下,似乎看出有些不對,詢問道:“虯紀子財大氣粗,怎麼沒留你吃頓飯嗎?”
陸霄應了一聲,道:“弟子只顧着與大哥說話一時間竟忘了時辰,所以......。”
鄒老頭不耐煩的哼一聲道:“桌上有飯,快去吃吧!老夫辟穀數百年,竟然為了你又動起陽春水來,真是冤家......。”
陸霄一愣,往桌上看去,果然見到幾個盤碗,還特意用蓋子蓋上。
鄒老頭先在桌前坐下,然後將蓋子逐個掀開,道:“還愣着干甚?難道要老夫請你坐嗎?”陸霄趕忙上前坐定,心中騰起一陣暖流。
鄒老頭默默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着飯菜,突然道:“今日為何與邵瑾瑜口角?”
陸霄一愣,支吾道:“師尊是如何知道的?”說完見鄒老頭一臉嚴肅,不敢隱瞞,便將經過從頭至尾講了一遍,而且說得極為認真,不敢有絲毫添油加醋。
鄒老頭長嘆一聲,道:“邵瑾瑜那娃娃雖有上佳天賦,但小小年紀卻殺心極重,今後定要栽跟頭的。說起來,他與邵陽還有段淵源,乃是他父親當年收養的孤童,後來經龍雲昭指引到此。其經歷與你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你有邵陽為伴,而他卻是孤身一人承受了所有磨難來到青陽,其心性之堅,韌性之強,實屬罕見,尤在你與邵陽之上。”
陸霄聽得認真,不禁道:“我也曾聽邵陽哥提起邵伯伯曾收過一位義子,只是當初年幼記不得事,想不到竟會是他。他那人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令人討厭,沒想到竟有着與我相似的經歷,着實令人佩服。”
鄒老頭語重心長道:“今後若再遇見此子,務必要小心則個,如有可能還是盡量化解芥蒂,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與之為敵發生衝突,因為一旦斗將起來,無論手段或是心機,你都不是他的對手。”
陸霄不解道:“這是為何?我跟他無仇無怨,頂多互相看不順眼,還不至於......?”
鄒老頭搖着頭打斷道:“你小子看似機靈,但涉世未深,只會嘴上討些便宜,其實對人對事沒有任何防備之心。那邵東擎雖說死於趙世崇之手,但歸根結底卻是因為皇權紛爭,與你父親有着脫不開的干係。依着邵瑾瑜性情,免不了會將仇恨轉移到你身上?”
陸霄突然感到心裏陣陣發寒,趕忙道:“難怪他一見我便陰沉個臉,原來如此......?可這些往事師尊又是如何知曉?”
鄒老頭不屑,道:“老夫自有妙法,等你修為到了一定境界自會明白。”
陸霄還想再問些關於鄒老頭的舊事,但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終究不忍舊事重提惹其傷感。
用罷飯後,那粗製人偶又不知從哪鑽了出來,將碗筷收起。鄒老頭也不理會,抱着葫蘆躺回榻上。留下他一人只能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茅舍之中。
兩天時間一晃即過。其間陸霄再沒外出,十分聽話的將養身體。
這一日,終於到了約定好的開靈之期。陸霄早早便起身在鄒老頭門外靜候。沒曾想未等到師尊開門,反而等來了宗主。陸霄不知他此來緣由,趕忙上前問安。
玉曦子笑呵呵的看着他,道:“為何守在門外?”
陸霄不敢怠慢,道:“師尊還未起身,所以弟子不便打攪。”
玉曦子溫言道:“難得你一片孝心,隨我來吧。”說著,便逕自的上前輕叩房門:“師叔,玉曦子來了。”
屋內傳來鄒老頭聲音:“宗主請進,陸霄也一併進來吧。”
二人聞言,一前一後進到屋中。見鄒老頭正端坐椅上。玉曦子一言不發在對面坐定,良久方道:“今日是陸霄開靈之日。師侄的來意想必師叔已經猜到,還請萬勿拒絕。”
鄒老頭似乎心情不錯,笑呵呵道:“你師叔還不糊塗,這整個宗門除了師兄和你之外,恐怕已沒人能想起我這把老骨頭了,難為你還處處惦念。”
玉曦子有些黯然,道:“師叔說哪裏話。玉曦子自小便受師叔照顧,能有今日修為、成就,除了師尊之外,對師叔同樣感恩戴德。”
鄒老頭深嘆一聲,道:“往事莫再提了,你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但陸霄是我平生所收唯一弟子,所以不想假手於人。虯小子那應該也選了今日為邵陽開靈,天之靈根的弟子一定會邀你前去,身為宗主這份情面還是要顧到的,師叔這就不留你了。”
玉曦子鄒了鄒眉頭,道:“可是師叔......。”
鄒老頭一臉輕鬆的擺手笑道:“難道你師叔真有那麼不中用嗎?連開靈這般小事也做不到?”
玉曦子一臉無奈,只得起身告辭。臨走之時不忘與陸霄點了點頭,有意無意的在其肩頭輕輕拍了兩下。這一次,兩人的交談自始至終都顯得異常平靜。
玉曦子走後,鄒老頭便吩咐人偶將桌椅挪開,然後招呼陸霄盤膝坐在身前,道:“霄兒,為師的過往想必你已從邵陽那聽到一些,昨日見你心事重重便已猜到。不過你始終沒有問起......,為師知道你是怕引我傷感,這份孝心為師心領了。”
陸霄心頭一顫,似乎什麼事都瞞不過師傅的眼睛。
鄒老頭又道:“方才宗主來意想必你也聽出了大概,知道為師為何執意親自為你開靈嗎?是因為師不願連此事都要藉助他人之力,若真如此,今後又如何教得了你?雖然為師修為......,哎!希望你能明白,此次開靈不只為你,也是對為師的一次考驗。倘若開靈之時有何風險,為師定會竭盡全力護你周全,所以你儘管放心。”
陸霄感念到:“師尊苦心弟子明白,請師尊放手施為。”
鄒老頭欣慰的點了點頭,道:“開靈之時要務必切記,心中萬不可有絲毫雜念,儘管放開心神,任其遨遊。明白的話就閉上眼吧。”
陸霄依言。再看鄒老頭擰開葫蘆,狠灌了一大口,臉色頓時泛起潮紅。與此同時,枯瘦蒼老的手掌已閃電般的按在了他的頭頂。
他只覺得一股暖洋洋像氣流一樣的東西從頭頂慢慢灌入身體,身子頓時變得輕飄飄的,好似一片柳絮、鴻毛,在暖流之中緩緩飄蕩。
漸漸得,似乎感覺到有些累了,想要停頓下來歇上一會。就在這時,耳邊忽然聽到陣陣流水之聲,疲倦之感似乎在瞬間消散。不自覺得循着聲音緩緩飄去,飄着飄着,終於在一片純白色的天地之中看到一條奔涌澎湃的無邊大河,河面騰起的浪花白燦燦的,近乎與周圍顏色融為一體,生生不息。
陸霄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竟奮不顧身的向水面飄去,甚至有種莫名的衝動想要將整個身子都融入其中。
終於,他觸到了水面,一種暢快淋漓的奇妙感覺瞬間充盈了全身,頓時心生一種奇異感覺,彷彿這條大河只屬於他,是他的筋脈、是他的血液,是他的每一寸肌膚。
河水與他接觸的一剎那,也突然間平靜下來,像是一面鏡子停止了涌動。又像一個乖巧的孩童,被他隨意觸碰到的地方立刻泛起柔美漣漪,在整個水面舒展開來。好像一顆細小的石子無聲沒入,沉靜、安逸,彷彿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就在他全身心的沉浸在安詳、奇妙的感覺中時,體中卻忽然間出現了一道火光,眨眼之間便被徹底點燃,熊熊烈火不但焚燒着他的軀體,甚至撲向水面,隨着還未散盡的漣漪迅速蔓延開來,在沉靜的大河之上展開一片兇猛火海。平靜如畫的河水也不甘示弱,在烈火的侵擾之下頓時變得沸騰。
此時的他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突如其來的刺骨寒意凍得他渾身栗抖,面現寒霜。卻突然又被猛烈的熱氣激出豆點大的汗珠,順着髮際宣洩而下。TV手機端/
鄒老頭原以為開靈異常順利,還在慶幸陸霄的水靈之根雖然單一好在精純異常。萬沒想到,就在將要完成的一霎那,突然出現一股熔岩般的熱流順着掌心涌了過來。猝不及防之下,兩道血線頓從鼻孔流淌而出。
“怎......怎麼會這樣?霄兒身上竟還暗藏着火靈之根?而且精純至斯!不好!蕭兒危矣!”
“嘭!”
隨着一聲沉悶響動,鄒老頭猛得被陸霄體內突然爆發的異能震倒在地。
再看陸霄身體忽冷忽熱的交替轉換已漸漸停止。火之靈根已徹底佔了上風,毛髮已逐漸被熱氣燎焦,倒捲起來。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緊要關頭,眼見火之靈根將要一鼓作氣將水之靈根吞滅之時,一道道如芒如電,又好似白鏈般的東西突然從水下鑽了出來,交錯成為一張連接天地的巨網,穩穩的將火海擋住,然後迅速將其逼退,水火之間頓時被分離開來。
漸漸得,陸霄感覺腦中一清,體內無法抑制的熱氣也隨之慢慢消散開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已恢復如常。
感覺身子輕飄飄的,耳目彷彿比之前敏捷、清晰了數倍。
當他睜開眼時,立刻看到斜卧在地的師傅,口鼻之中仍有鮮血不斷溢出,前襟已被染紅一片。
他大驚之餘,不及多想,第一時間便沖了過去將師傅扶起。
鄒老頭立刻拉着他手用魂覺探視他體內變化,良久方才緩緩鬆開,終於平靜下來,道:“想不到竟會是水火雙根,火靈之根竟然比水靈之根還要精純,且隱藏至深,甚至逃過了為師的魂覺感應。真是百密一疏,險些因我一己私念而釀成大錯!”
陸霄忙勸解,道:“師尊千萬不要自責,你看弟子不是好好的嗎?只是不知開靈是否已成功了?”
鄒老頭苦笑道:“成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若非宗主走時將一縷靈力藏在你體內,恐怕你現在已被靈根反噬,燒成焦炭了。”
陸霄這才憶起玉曦子臨走之時在他肩頭輕拍兩下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