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釋然
“哥,你放開我!我不跑了,我真的不跑了!”
邵陽滿頭大汗的將被捆住手腳的陸霄使勁按住,惱怒道:“別想再騙我!我一放開你一定又跑了”
陸霄氣急,卯足了勁想彈起身來,卻被早有防備的陸霄死命按住。二子頓時扭做一團。
終於,兩人都累得精疲力盡。邵陽癱坐在地,緊咬嘴唇低頭默默流下淚來。
陸霄躺在地上,痴痴地看着車廂頂棚,抽泣道:“哥,你說父皇和邵伯伯會不會死呀?他們要真的死了,我們該怎麼辦?我真的想回去看看,說不定......說不定有辦法救他們呢?”
邵陽抬起頭時趁機用衣袖擦掉淚水,道:“你以為我不想回去嗎?但回去就等於去送死,只有活下去才有機會報仇。對,我們一定要好好活着,爹爹就是這樣囑咐我的。”
說著將身子扭了過去不再看陸肖,卻已忍不住失聲痛哭。
“吁.......。”
“前面的人,你怎麼能擋在道上?險些撞到了你!”
過了許久,邵陽已停止了哭泣,聽到車外張小哥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將路擋住,偷偷撩開車簾向外窺視。果見一黑袍罩體的中年男子站在路中央。細看之下,此人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張小哥勿怪,在下只是有些話想對車裏的兩個孩子說。”
張小哥立刻緊張起來,道:“你怎麼知道我姓張,這車裏......車裏的是我侄子不認得你!”
攔車之人笑了笑,也不解釋直接衝車內喊道:“陽兒,快帶陸霄出來,我是你龍叔父。”
邵陽聞言一愣,立刻轉憂為喜,連忙從車裏跳將出來。卻又想到陸霄還被捆着,又急忙折回為其鬆綁,然後拉着他手跑到龍雲昭近前,又驚又喜,道:“龍叔父,果真是龍叔父!陸霄你快看,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龍叔父!”
龍雲昭滿臉笑意的擺了擺手,與陸霄打過招呼后,與邵陽道:“記得當年曾去看過你,估摸着已有七八年了。想不到陽兒記性倒是很好,還能記得叔父。”
“爹爹平日裏總跟陽兒提起叔父,還說除了他之外,叔父便是陽兒最親的人。”
龍雲昭心中暗道慚愧,不勝唏噓,看着已長成少年模樣的侄兒一陣百感交集。
陸霄在旁沉默不語,其實他沒少在邵陽那裏聽說龍雲昭,對其的仰慕之情絲毫不比邵陽來得少些。但此刻心思全都系在父親身上,始終滿面愁容。
龍雲昭心思縝密,早看出了陸霄心思:“聽說你與陽兒結成了異性兄弟,若不嫌棄龍某江湖出身,也叫我叔父吧?”
陸霄心裏一百個願意,怎奈心中焦躁,努力的擠出些許笑容,道:“龍大俠是大英雄、大豪傑,陸霄心裏早就盼望着能見您一面。叔父在上,請受小侄拜過。”說著,便跪在地上,沖龍雲昭一口氣磕了九個響頭。
龍雲昭大為感動,暗贊其出身皇家,卻絲毫沒有皇子架子。挺直了身子受過叩拜之禮后,伸手想將他扶起。
哪知陸霄竟紋絲不動,將臉埋在兩膝之間,痛哭流涕道:“叔父既然能找到我們,一定知道邵伯伯與父皇此時身逢險境,陸霄求叔父想辦法救救他們吧!憑叔父的本事,一定能想出辦法!”
邵陽也急忙跪倒在地,不住懇求。張小哥在旁聽得真切,得知這攔車之人不但與二子認識,似乎還是個極有本事的人。他一心挂念恩公邵東擎安危,忍不住便想跟着懇求,但一想到自己身份低微,猶豫再三,還是沒能走上前去。
龍雲昭大為不忍,趕忙便要將兩人拉起,無奈二子只顧一味苦求,無論如何也不願起來。只得長嘆一聲,索性盤膝坐在地上,道:“我的確能救你們爹爹,但......有些事情即使說了你們也未必理解。叔父只能告訴你們,生亦非生,死亦非死。你們所理解的生或許並非真實活着,所看到的死也並不是真的死去。你兩人的爹爹深陷世俗紅塵之中,舍掉這一世皮囊,也算得上是種解脫。”
陸霄心頭一顫,驚止住了哭聲,直愣愣的看着龍雲昭,緩緩說道:“難道說父皇與邵伯伯……一心求死?可死了便是死了,怎麼又能活呢?”
龍雲昭心頭一亮,繼續說道:“紅塵中人,不論卑微、高貴,都有着自己獨一無二的命數。或是前世之因,或是後世之果?其實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所以......。”
“所以父皇與邵伯伯一心求死,是想從這紅塵之中求得解脫?可想跳出世俗還有別的方法,為何非要尋死呀?”陸霄不住的搖着腦袋,喃喃自語。
龍雲昭此時已有些驚訝,繼續說道:“紅塵似繭,想要破繭而出談何容易,更莫說他們乃當世人傑,更為困難。既知此生無望,求得後世安寧反倒更好?”
陸霄似懂非懂,道:“難道真的有來世嗎?”
龍雲昭還想說些什麼,卻又怕他胡思亂想種下心魔影響今後,索性含糊點頭。
邵陽終於從沉思之中轉醒,道:“龍叔父,陽兒不太明白,陽兒只知道如果現在不去救爹爹的話,以後都要在悔恨之中度過。”
龍雲昭嘆口氣道,道:“上一代的事情理應他們自己面對,無論結果如何都要自己承受,若是因你一己執念,就算留住了,對他們來說未必便是好事。”
陸霄此時似乎想通了什麼,也在旁勸說道:“叔父說得對。哥,我們的爹爹都是大英雄,路怎麼走他們心裏最明白。想起父皇在位時,似乎並沒有開心的時候。或許就像叔父說的,或許真的是種解脫。”
邵陽仍不理解,已有些惱怒。陸霄又連忙說道:“你想一想,若要他們今後仍是這般提心弔膽、機關算盡地活着,倒不如來世做一普通百姓,也比現在快樂得多。而且......而且父皇雄心勃勃,總有一天會再興兵馬討伐趙世崇,不論是成是敗,都會有許多無辜的人慘遭塗炭。所以,所以父皇若能求得解脫,我也替他高興。”
邵陽一把抓住他衣領,怒聲道:“你爹想當皇帝,想要復國!可我爹呢?他什麼都不想要,為什麼也要這樣!”
“因為你爹爹一生忠勇仁義,將忠義二字看得比命還重,所以才有許多像張小哥一樣平凡的人甘願為他赴湯蹈火。一世清名,流芳百世難道不是他最好的歸宿嗎?”
邵陽緩緩鬆開陸霄,也終於想通了一些。
龍雲昭滿是讚許的看着陸霄,道:“想不到霄兒小小年紀竟能有如此悟性。看到你們,彷彿就像看到了叔父與你邵伯伯年少之時。那時候的我就跟你一樣,而邵陽就似邵大哥一般。”
陸霄撥雲見日,心頭陰霾已漸漸散開。
“可......可我心裏還是放不下。”
龍雲昭愛惜的摸了摸邵陽的頭,道:“放心吧,叔父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們爹爹都有好的歸宿。今後你們也要像他們一樣互相扶持,但也要學會放下執念,莫要走了他們老路。”
邵陽連忙問道:“真的嗎?爹爹他們今後會怎樣?”
龍雲昭笑道:“放心吧,一定會比現在好些。我與你爹是何情誼,若真如你想像的那般,怎會有閑心與你們兩個娃娃說這些?”陸霄也露出一絲笑容上前拍了拍邵陽肩膀。
龍雲昭心中對二子心性不住讚歎。
“接下來,還是說說你們今後該何去何從吧?”
二子瞪着眼睛認真聽着。
龍雲昭點頭說道:“你們知道殷九重嗎?”
陸霄道:“我知道,當年他在宮中做過國師。”
邵陽也補充道:“聽我爹說那人好像是什麼修真者,會一些妖術邪法。”
“此人現在已盯上你們,方才若是我晚到一會,你們現在已被他擒住。”
邵陽不解,道:“為何他要盯上我們?莫不是受了趙世崇差遣,來追殺我們的吧?”
龍雲昭搖頭道:“追殺你們何必勞煩修真之人出手,派一隊精兵足矣。”
“叔父,什麼是修真者呀?”
龍雲昭看向陸霄的目光更加微妙,這孩子的確與普通人的想法不同,心性聰慧,悟性極高,似乎比自己當年還勝幾籌。
只見他面帶神秘,道:“想知道嗎?叔父應該也算得上是修真者吧。若是說的深了怕你們不懂,不如給你們耍些小把戲看看。”
說著,便手一指不遠處的馬匹,道聲:“起。”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只見馬兒連帶着車廂,竟似鴻毛一般徐徐飄起。那馬兒受到驚嚇,馬蹄在空中不停蹬踏,發出陣陣嘶鳴。那張小哥正在給馬兒喂草,見到此景連忙去拽馬兒韁繩,卻抓了個空。
然後龍雲昭單手輕掐一決,再喊一聲:“定。”好似在半空之中奔騰的馬兒頓時被定在那兒,就似時間停滯了一般動也不動。
未等二子從驚駭之中反應過來,再看龍雲昭將手一揮,那馬兒已飄飄然落回地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有張小哥像看到鬼神似的,張着大嘴又驚又怕的看着龍雲昭。龍雲昭沖他歉意一笑,就見那張小哥立刻恢復正常,彷彿方才的事從未發生,滿是疑惑的摸着腦袋,將地上的乾草撿起繼續喂起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