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三方斡旋（一）
韓先生定定地站立着，兩隻手伸出來，卻並沒有去扶耶律阿保機的兩隻胳臂。燕王、幽州節度使劉仁恭也是如此時常以天下百姓，來忽悠韓先生的。如今的契丹八部可汗耶律阿保機同樣來了這一套。他不得不睜大了眼睛，仔細地審視一番。與假仁假義、酒色過度的劉仁恭不同，耶律阿保機有着一顆為事業、為百姓的仁愛之心，而且一身正氣，光明磊落，這讓韓先生的心得到了些許安慰。
“可汗，請起！請起！”韓先生終於扶住耶律阿保機的雙臂，輕聲說道，“我只是一個沒用的讀書人，蒙可汗抬愛了！”
話說到此處，韓知古先聽出了對方的弦外之音，知道韓先生心中還存着華夷的念想，沒有完全下定決心做違背中原王朝利益的事情，於是搶先說道：“韓先生，你我都是漢人，如今大唐社稷式微，北疆百姓，甚至於中原百姓，為了躲避戰亂之苦，逃避到草原上來的數以百萬，可此時北方無主，使劉仁恭之流殘害百姓，你我皆是讀聖人書的人，此時此刻若再存着華夷的分別，置百姓於水火之中而不顧，實在是有違聖人訓誡呀！”
韓先生對耶律阿保機夫婦仰慕已久，只是心中的執念一直放不下來，現在心中也糾結不清，因而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這一切被小奴隸出身的韓知古看得清清楚楚。
小奴隸如今是契丹可汗的心腹，兩個人的內心深處好像如有神助一樣，互相之間無障礙地溝通着，聽完了韓知古的話，耶律阿保機隨即高舉右手，臉向天空，嚴肅地說道：“我耶律阿保機，今天對着偉大的太陽神起誓，若是做出任何對不住百姓的事情，讓我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韓先生眼見如此願意真心對待百姓的草原英雄，心中頓時無限感慨，眼睛頓時濕潤了。讀了一輩子聖賢書，心裏裝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夢想，難道不就是為了遇到一個明主，傾心輔佐他，來實現自己的理想嗎？！
“可汗！韓——韓先生！”韓先生對契丹可汗拱了拱手，同時不忘了韓知古先生，語氣誠懇地說道，“韓某從此願意追隨可汗左右，去做安定北疆百姓的大事！”他一生追尋，終於有了結果，心中無限感慨的同時，“噗通”一聲跪倒在了耶律阿保機的面前。
契丹可汗忙扶起韓先生，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舞動着雙臂在草地上跳了幾條，又雙手扶着韓先生的胳臂，滿臉笑容地說道：“我得韓先生，北疆可定，百姓可安呀！”
韓先生想到劉仁恭每次拿自己比作張良，而隱隱地將自己比作大漢開國皇帝劉邦，說來說去是為了權勢，哪裏像耶律阿保機這樣，真的是為了一個安定團結的局面，為了給百姓一個和平的生產生活環境，心裏舒服多了。
“可汗！我既然應允了可汗，就該為可汗做些事情。”韓先生輕輕捋了捋頷下的山羊須，心頭的妙計已經定了下來，“我想——”
“先生還是先休息休息！”耶律阿保機關切地說道，“我知道您是正統的漢族士人，突然跟了我這個人夷狄之人，心中難免有些需要轉變，就是需要一個轉變的過程——”說完話，他平靜地看着對方。
“哈哈哈，可汗還很關心下屬嘛！”韓先生不疼不癢地說完話，一雙眼睛看着草原的遠方，幽幽地說道，“北疆的百姓活得如豬狗牛羊一樣，我怎麼還敢耽擱時日呢！”
告別了契丹可汗，韓先生回到幽州，像往常一樣，拜見了燕王劉仁恭，儘管心中對燕王有着無限的鄙夷，但還是平靜地說道：“啟稟大王！耶律剌葛那邊自然沒有問題，只是契丹可汗耶律阿保機身邊，有一個足智多謀的漢人下屬，也姓韓，屬下怕他不會輕易上當。”
劉仁恭狐疑地看了看韓先生，他聽說過契丹八部可汗身邊的小奴隸，似乎也見過面，但是那個人還很年輕，應該不是自己這邊韓先生的敵手。
“大王！依卑職之間，若想我們此計萬無一失，還需卑職到耶律阿保機那裏，與他的‘韓先生’見上一見，特別是將我們的計謀給他們分析分析，讓他們能夠‘配合’我們的行動。”韓先生不動聲色地說道。
“是呀！不和他們通通氣，他們怎麼會‘配合’呢？！”幽州節度使的心裏，對“配合”兩個字有着很深的感觸。他是一個陰謀家，凡事都要往陰溝里去想，為了讓耶律阿保機、耶律剌葛兩兄弟打得頭破血流，劉仁恭很想着設下一個圈套，由韓先生到兩方去斡旋溝通，最終讓他們兄弟廝殺得越是慘烈，越是盡興。
心中一旦作出決定，戰勝了另一個自己，韓先生做起事情來就有了主心骨，更明確了敵我之分。他詭秘地笑着，其實自己何止於要和耶律阿保機、耶律剌葛兩方斡旋，目前與劉仁恭當然也是在斡旋嘛！
“韓先生，許久不見了。”燕王世子劉守光和世子妃羅玉環兩人，迎面走了過來，看見了韓先生主動招呼道。
韓先生還沒來得及行禮，劉守光給妻子使了一個眼色，低聲說道：“父王那裏，還需要問安，你先過去。”羅玉環狐媚地笑着去了。
劉守光這才靠近了韓先生，神秘兮兮地說道：“聽說韓先生要去契丹夷里堇處斡旋？！”
“正是！”
“嘿嘿！啊——哎——那個——”
“世子有話，儘管吩咐，韓某定然照辦！”
劉守光一雙眼睛防賊一樣，往四周看了看，又把嘴巴靠到了韓先生的耳朵上，問詢道：“聽說述律平也在耶律剌葛處？！”
韓先生連看到都沒看對方一樣，就明白了燕王世子的心思。他讓自己的妻子去伺候父親，卻惦記着耶律阿保機的妻子呢！
“請韓先生去時，務必想方設法，將這個女人給我搞到手！”燕王世子命令的口吻中帶了商量、請求的氣息。
“請世子放心！韓某此次前往兩處斡旋，一定將世子的命令執行下去，早晚帶述律平來見您！”韓先生打包票道。為了達到最佳效果，韓先生先後去見了契丹可汗及夷里堇，最後又回到了幽州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