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瞿楊呼哧呼哧跑到海邊,卻沒發現何鷺馳的身影,他心想,糟了,那小子果然跑了。自己幹嘛要進樹林,幹嘛要去找什麼信號,他都一點兒不急,還有耐心收集包裹,就說明他心中有底兒,知道有救援隊伍。
為什麼斷定他走了,因為剛才這沙灘上還有一捆一捆的包裹,如今都不翼而飛,人貨兩空能說明什麼。操操操,太失策。
自己好蠢,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他已經餓得向胸貼後背,渴得喉嚨都起火了。他懷念在家的時候李阿姨做的紅燒肉和酸菜魚,他懷念在大酒店吃的各種美食佳釀,他懷念走南闖北嘗過的各種特色菜肴和地方小吃……
越想越難受,他咽着口水,走到浪潮湧動的沙灘上。望着那清澈的海水,以及水面上倒映的人影倒吸一口氣,媽的,這誰呀?
他蹲下來,仍由浪花捲着褲管,溫熱的海水灌進鞋子裏,盯着水面上這個狼狽的男人嘆息,“我餓,我渴。”
於是他不由分說的掬起一捧海水,送到唇邊。他知道海水是鹹的,不能喝,可乾澀的喉嚨已經着火了,再不用水撲救,全身都會被點燃。
怎麼熬得到有人來救。
喝一口吧,反正喝不死人。
他抿着唇,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濕度,口腔里的口水早就被他全咽到肚子裏去了,嘴裏全是火燒火燎的感覺。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水對他來說是如此重要。
可當那液體送入口腔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真他媽的難喝,又咸又澀,他奮力的往那水面一錘,映像破滅開來,甚至連漣漪都沒有,直接被下一個浪卷沒了。
我一定要活着離開這裏。他咬咬牙,再次掬起一捧水,拍到臉上,脖子上,儘管內心煩躁得要命,但是他不能坐以待斃,不能遂了何家兩姐弟的意。
他蹲了一會兒,發覺頭暈腦脹,太陽光的照射真的不是一般的毒辣,要麼回到林子裏被蚊蟲叮咬,要麼,就在這海邊被太陽炙烤。
這時,他竟然有了一點兒尿意,體內大部分水分都被汗水蒸發了,但都20多個小時沒小解了,多多少少有了感覺。他站起來,望了望周圍,不屑的拉開褲鏈,正當他就要撒進大海里的時候,猛然想起。
假設島上一直找不到淡水,假設老爸還沒查出自己掉在哪座島上了,假設救援要等到明天、後天……
以他現在的體力和狀態,很難尋到別的水源,在這種炎熱的氣候,一直不下雨的話,很快就會脫水而死,不行。這泡尿不能白撒,得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瞿楊覺得自己腦瓜子特好使,總能未雨綢繆,想到下一步。
拉好拉鏈憋着尿,他去尋找可以盛尿的器皿,起碼得找個不漏水的物件吧,要不然這尿要怎麼保存呢。
沿着沙灘走了幾十步,實在是眼花,他用手臂遮擋着光線,抱怨道:“大爺的,怎麼這個沙灘如此的乾淨,連個礦泉水瓶子都找不到。”
最後他不得不放棄在沙灘邊尋找,又鑽進樹林裏。
他看到很多又寬又大的樹葉,那玩意兒能捲起來暫時的兜住尿液吧。
他知道很難為情,很尷尬,但是比起死亡,比起乾渴難受,喝尿有什麼?還是自己的。
於是他拋卻了胸腔里突然升起的自尊心,扯下幾張葉片,雙手顫抖的捲起來,又累又餓,幾乎沒什麼體力,這麼折騰幾下,暴汗如雨。“靠,別流了,老子都快變成乾屍了。”
猛覺得不能這樣咒自己,他呸了一聲,漲紅了臉。
好不容易弄出一個敞子漏斗形狀,瞿楊憋不住了,倒不是憋不住尿,而是,快要渴死了。
反正心理防線已經跨過去了,除非現在有直升飛機在頭頂打旋兒,或者有游輪的鳴笛,否則這泡尿,遲早都要喝的。
喝下去就舒服了,喝下去就不會口乾舌燥了。
他一隻手捏着樹葉,一隻手拉開褲鏈掏出寶貝,屏息凝神的撒他24歲生涯里最神聖的一泡尿。
小心翼翼深怕弄灑了,望着還未裝滿的葉片,他扁扁嘴,心想,也就兩口。
現在給他5L的桶裝水都能毫不費力的幹完,別說這麼丁點兒淡黃色的液體了。
要是讓老爸知道了自己的遭遇,該多心疼啊,他一定會後悔當□□自己去公司上班,還嚴厲地苛責,說自己不務正業,整天跟那些花花公子吃喝嫖賭,越來越像個廢物。
這些話,瞿楊耳朵都聽起了繭子,本來忍着不做聲,心想只要自己賴着不去,老爸總不能綁自己吧,哪知他又拿自己跟何鷺馳比,說他這好那好,讚揚溢美之詞就沒停過,那些美好的詞彙,老爸從沒對自己說過,卻一點不吝惜的全給了一個外人。
瞿楊聽了就火大,頂了幾句就跑了。
已經半個月沒見到老爸了,他的氣沒消,反而動了真格,斷了財路,無疑就讓從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瞿楊很快打回原形。
不回家跟老爸討饒,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瞿楊的確是想回家認錯的,他脾氣是給慣壞了,但本質不壞,也挺來事兒的,心平氣和低聲下氣的時候特別招人疼。
反正家裏的馬叔叔和李阿姨從小看着他長大,一直把他當自家的孩子來照顧。跟他的女人也特別喜歡他,英俊多金是一方面,瞿楊疼人的時候,那真是特別好的男人。
以至於,之前有女的在分手時鬧自殺,嚷着要把瞿楊送的車送的名牌還給他,只要還能繼續跟他在一起。
瞿楊是非常有魅力的,只不過,他現在落難了,連口乾凈的水都喝不上,沒人伺候他,沒人搭理他,甚至,沒人能和他說上一句兩句。
他正瞅着自己的尿液發獃,乾涸的喉嚨和開裂的唇已經發出過不止一次的警告,他需要喝水,非常需要。
長這麼大,還沒這樣憋屈過。
可有什麼辦法呢,天上沒有直升機,海邊也沒有船,身邊沒有一個人……
他閉着眼睛,百般不情願的湊了上去。那股子尿騷味熏得他瞬間就皺起了眉頭。操!這是尿啊。我瞿楊怎麼能喝尿?
操啊,除了喝這個還能喝什麼?好歹是自己體內流出來的,屬於“乘風”集團大少爺的尊貴尿液。
他不能給自己反悔的餘地,因為他的左手感覺到那珍貴的液體正在一滴一滴的滲漏,統共才兩口,這一漏,已經所剩無幾了。
仰着頭,咕嘟咕嘟喝起了。
“你幹什麼?”
一個非常低沉的聲音從瞿楊身後響起,他嚇得一激靈,仿若那樹葉燙手般,趕緊丟到腳下,同時警惕的轉過身。
何鷺馳上下打量着他,直到將目光停留在他那沒關上門的褲鏈處,再看看地上捲成一個漏斗形狀的樹葉,他不厚道的笑了。
然後他不懷好意盯着瞿楊沾着液體的唇角問:“藏在這裏喝……尿?”故意拖長聲調,他雖然不信瞿楊會這麼蠢,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瞿楊羞紅了臉,惱怒的轉過身,將剛才沒來得拉上的褲鏈狠狠往上一提,心裏氣得不行,這麼悲催的時刻,怎麼就讓這臭小子撞見了呢。他不是走了嘛。
對哦,他不是走了嗎,怎麼還在島上?
“老子樂意喝,清熱解毒的,你懂不懂?”他想了一會兒總算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這樣說,不至於很難堪吧。
“噢~~”何鷺馳越過他,往前走去。
瞿楊追着他,問:“你是不是知道怎麼才能離島?到底什麼時候會有人來接我?”
何鷺馳搖着頭,繼續走。
“喂,你別他媽給臉不要臉啊。我要是出了什麼事兒,我老爸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噢?”他停了腳步,轉過來,半眯着眼睛看瞿楊。看得他直發毛。
然後若無其事的哼笑一聲,還是走掉了。
“何鷺馳,你站住。你聽見沒有?老子叫你站住。”喝了尿似乎還真來了點精神,瞿楊邁着大步又追了上去。
“你這白眼狼,成天吃我們家用我們家的,你懂不懂感恩?你跟你那姐姐一個模樣,不是什麼好東西,我……”
他還沒說完,就被那個牛高馬大的人動作迅速的一拳擊倒在地,後背狠狠撞在了一棵已經死去橫在路面的大樹桿上,發出咣地一聲巨響。
“嘴巴放乾淨點。還有,離我遠點兒。”何鷺馳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因為按輩分,自己是長輩,看在瞿哥的面子上,不能將他唯一的寶貝兒子打殘。
這一下把瞿楊打得眼冒金星,一直乾嘔着,好一會兒都分不清東南西北,背脊的疼痛不斷襲來,彷彿是斷了。
他記得還在何鷺馳小的時候,他還推過他,瘦瘦巴巴的,一副孱弱的模樣,很輕易的就被這個大他三歲半的哥哥欺負了。
好傢夥,藏得夠深啊,竟然報復。竟然在這個荒島上下狠手。
瞿楊心裏一驚,逐漸回憶起一些細節。
比方說老爸拿着手機稱讚何鷺馳在學校軍訓時英姿颯爽的模樣夠颯夠威風,比方說老爸提到何鷺馳的體能考試全年級第一。
這出其不意的一拳打得他半天爬不起來,掉面子不說,他心裏委屈。老爸養了個什麼東西?看清楚吧,就是這麼個狼崽子,竟然打你自己都捨不得打的親兒子。
瞿楊越想越氣,不知道哪兒來力氣,掙扎着爬起來,又追着何鷺馳去,他不信,同樣都是男人,自己會遜色多少。
非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狼崽子,白眼兒狼,竟敢打老子。
聽見後邊有腳步聲,何鷺馳眉心皺了起來。他清楚剛才使出的勁兒,留了餘地,只是嚇唬嚇唬這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但是他膽敢再犯,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不為自己,就為了姐姐。
這麼好的姐姐,怎麼能白給他罵白給他欺負,這個瞿楊太不知好歹了。
“啊!!!”瞿楊還沒跑攏,人就一頭栽下去了。一個慘目忍睹的餓狗撲屎,讓轉頭看他的何鷺馳忍俊不禁。
就這樣的孬種,都不忍心打他。算了吧,由着他自生自滅,人總要吃吃苦頭才能學會長大。
他走出去一百多米,竟沒有聽到身後任何動靜,要知道他的耳朵和眼睛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比起常人,靈敏太多了。
他遲疑了一下,腳步頓了頓。
瞿楊嬌生慣養的,別摔出毛病來了吧?
哼,管他的,都是他自作自受,又不是我把他絆倒的。可是,自己剛才打了他,雖然那力道不至於傷及要害,但是剛才那樹榦發出的巨響也挺駭人的,莫不是傷到了?
何鷺馳不想管他,但他畢竟是瞿哥的孩子,不能讓他在這個荒島上出事,出於責任,他掉頭去尋那笨蛋。
還真在樹林裏發現了昏迷不醒的瞿楊,看到他背上溢出來的紅色時,何鷺馳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