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瞿楊努力鎮定地聽完何鷺馳的話，他沒有發火，因為他搬來這裏后，似乎極少動怒發火，就算有，也是跟小馳相關的事情，別人，都無法輕易激怒他。
但是他還是很不客氣地罵了一句：“你這個大傻逼。”
何鷺馳苦笑：“楊楊，你消消氣。”
瞿楊抱着膝蓋坐在床上，一瞬不瞬的盯着何鷺馳，“我沒生氣，就覺得你們三個……還真不愧為一家人，聯合起來一致對付我是吧？”
“我們都很愛你，絕對不允許你再受到傷害，那個時候你大腦受創，記性不好，脾氣不好，有時候還認不清誰是誰，我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國外？”何鷺馳捧起瞿楊的臉，認真道：“直到一年後，你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但是……你還是不想見我。”
瞿楊沒有躲開，他皺了皺眉：“你為什麼要幫我，其實我已經對自己……”他咽了一下口水，艱澀地說道：“我活着，其實並沒有太多意義了。”
何鷺馳生氣地捏了捏他的下巴，既心疼又恨鐵不成鋼的說：“不許胡說八道，神父讓你好好活在當下，不要成天跟自己過不去，無論你活成什麼樣子，都有人說三道四，可是我們只來這個世界一次，為什麼要在意別人說什麼，楊楊，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求你，讓我照顧你吧，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啊……我把所有的事業都轉移到這邊，就是為了就近照顧你，就怕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每天活得膽戰心驚，怕你摔了，怕你餓了，怕你病了，怕你又跑了……我就不能可憐可憐我，答應和我在一起嘛。”
瞿楊淡然地問：“剛才在海邊的鬧劇我可以不生氣，但是你清楚你現在在幹什麼嗎？我若答應和你在一起，你知道你即將面臨什麼嗎。要麼偷偷摸摸的做地下情人，永遠登不了檯面，不然就等着被曝光，讓全世界都會知道你是個同性戀，你的事業不要啦？你的夢想不要啦？而我……”他咬了一下唇，還是堅強地說出來：“我不值得，我有着難堪的過往，我還有腦損傷，我時不時就得吃藥……”
“楊楊，我知道你是我的楊楊，別的，我都不在乎，你還是不相信我么？你覺得我對你，是出於責任？是出於年少不懂事？是一時新鮮？我今年已經25歲了，我的同學結婚早的孩子都打醬油了，你憑什麼覺得我還是個小孩兒？”
何鷺馳瞪大了眼睛，表情極為認真，看得瞿楊感觸頗多，原來，小馳已經25歲了，原來，他們蹉跎了這麼多年。
瞿楊忍不住笑了一下，秋水一般的眼眸盈盈閃爍：“不是小孩兒了又怎麼樣，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小屁孩。”
何鷺馳認真道：“即便是小屁孩，也是只屬於你的小屁孩兒，你願意把我當什麼，我就是什麼，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也讓我重新追求你。我知道，我曾經非常混球，我對不起你，但是在兩個□□湖的縝密算計下，我很難不中圈套，請原諒我，我當時只有21歲，我太年輕，我太浮躁，太操蛋。”他撲騰一下跪下去，仰着頭看着呆掉的瞿楊：“讓我再愛你一次，這一次就是生命的盡頭。”
瞿楊感覺身體裏有什麼東西應聲消融了，束縛他很久很久，讓他變得自卑又敏感，猜忌又痛苦的東西，似乎在聽到小馳的這番真摯的話語后，得到了徹底的解脫，那大概是他封鎖自己的牢籠吧。
他的內心當然是有所期待的，哪怕羞於啟齒，還是忍不住問：“即便我的身體都沒有回應，你也還愛我？”
瞿楊知道自己是心病，只要邁過那個坎兒，其實是可以恢復正常的，但是，他不確定是多久，不確定能不能在自己那麼喜歡的人面前依舊“沉默”。
何鷺馳知道他在彆扭什麼，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傻瓜，我跟你在一起，莫非就是為了做那事的？我愛你的全部，就會包容你的缺點，就算你殘了，傻了，我也要跟你一輩子在一起。”
年紀大了，只喜歡有結果的事，和說話算數的人，瞿楊知道，小馳能做到，他是真心的。可是這樣的自己，真的配嗎？
他的心病的確需要心藥來醫，而這個世上，能救他的，只有何鷺馳而已，繼續將自己層層壘壘的防備，隔絕一切的希望，忍着劇烈的痛，也要親手掐死擺在面前的幸福，是不是太不可理喻，太雞.巴傻了？
就像老爸說的，他是自卑了，但是那是不確定小馳還一直愛着他的情況，原來這個長情的男人從來都沒有走出他的生命，一直默默地守護着自己。
這麼一想通，瞿楊感覺胸腔里所有的鬱結之氣都跟着消散了。這清醒的一年多反覆折磨着他的、糾纏着他的一切情緒都源自對小馳的愛而不得，如今兩人把話說開，兜兜轉轉，還是註定要在一起。
“小馳……我也愛你。不止喜歡，是很愛很愛你。”
去他媽的自卑，去他媽的傷痛和怨恨，他要及時行樂，他要每一天都因為愛而活着。
他主動地抱住何鷺馳，聞着他身上溫暖的氣味，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
何鷺馳的手輕撫那溫熱的背脊，懲罰性地掐了他的腰一把。“不能再跑了，有什麼好好跟我說，說不通就罵，罵不夠就打，不可以再跑了，擔心死我了……楊楊啊，我的楊楊。”
瞿楊又哭了，他真的不敢奢望，自己還能這樣被小馳擁着，被他珍愛着，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一雙溫柔的大手，開始在他身上遊走。
他翻了個白眼，剛才哪個白痴說不為了做這事兒跟自己在一起的。他媽的，一見面就乾柴.烈火地燒得旺，這木質結構的老房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躺在床上，瞿楊真的難以置信，他懷疑何鷺馳的另一重身份說不定真的是神父，不然怎麼可能輕易地就治好他這種羞於啟齒的“疑難雜症”？
太教人臉紅了……太神奇了。
“餓了嗎？我去給你做吃的吧。”何鷺馳親了親瞿楊紅撲撲的臉，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餓。”瞿楊小聲地說，不自在的扯過薄被遮住身體。
“呵，遮什麼遮，我抱你過去沖洗一下吧，然後我給你煮一碗海鮮面，看着你吃飽才走。”
瞿楊尚在意亂情迷中，咋一聽他要走，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彷彿被雷擊中，心裏痛得不行。小馳果然還是會離開的，還是會離開……
“笨楊楊，我是去接姐姐和小寶，聽說我們和好了，她迫不及待帶着孩子過來了。這麼晚了，我不去機場接怎麼行。”
何鷺馳寵溺地用額頭貼着他的額頭，蹭了蹭。
“姐姐聽說你想讓小寶陪你玩幾天，她送完孩子……明天就回去的，不會讓你為難。”
瞿楊忐忑的問：“她為什麼要連夜趕來，她想做什麼？只是送弟弟過來這麼簡單？”
上過太多次當，瞿楊實在是干不過她，他怕再次落入什麼陷阱，他怕失去小馳。
“就是送孩子啊，你不樂意見她就別見，我幫你，不幫她。反正她有老公疼，而我楊楊，只有我疼。”何鷺馳又接二連三的親了親瞿楊。“走，抱你去洗澡。”
瞿楊獃獃的站在花灑下，感受着很舒服的水溫，他覺得這一切的幸福來得好突然。
何鷺馳麻溜的端出一碗香噴噴的海鮮面，又去找來吹風幫瞿楊吹頭髮：“你吃，我幫你吹，要不然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你為什麼不吃？”瞿楊冷冷的問。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趕去機場。”
“你還會回來嗎？”瞿楊的心病不可能一下子就痊癒，他很敏感，很脆弱，很需要別人陪伴，他不想裝了，他就是不想跟小馳分開。
“哎，要不然，你趕緊吃，陪我一起去好嗎？”何鷺馳溫柔的摸摸他的臉，因為怕他疲憊才沒提，但是見他這麼不放心，還是讓他一塊兒去吧。
瞿楊眼睛一亮，嘴角有了弧度。
“吃吧，我看着你吃。”摸了摸他的頭髮，差不多幹了，何鷺馳把吹風放在桌上，寸步不離地看着瞿楊嗦着麵條，心裏泛着酸。
“楊楊以後我都不會離開你的，我去工作你也可以跟着。”
瞿楊愣了一下，繼續吃面，蝦殼都被小馳剝掉處理得乾乾淨淨，一口一個剛剛好，就着麵條，非常鮮美爽口。
“你想在這裏生活，我們就以這裏為重心，我在隔壁N市的公司離這裏非常近，開車2小時，直升飛機的話十幾分鐘，很方便的。當然，你想回上海的話……”
“我不想回去。”瞿楊為了跟他一起去接機，吃得很快，熱出一通毛毛汗，嘴唇都給燙紅了。
“嗯，聽你的，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會一直陪我在這裏生活嗎？”
何鷺馳哈哈大笑：“傻瓜呀，這兒本來就是我的家，是你，特別特別好，願意替我們全家照顧這棟老房子，反正，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哪怕你想去月球上住，我都得想辦法把事業轉移過去。”
“走吧，我吃飽了。”瞿楊站起來。
“嗯，我去給你拿一件外套，機場的空調開得很冷，待會兒披一下。”他轉身就進了卧室，熟門熟路的打開衣櫃取出一件瞿楊的衣服。
“我們坐直升機過去，然後開車回來。”
“為什麼不直接坐直升機回來？”
何鷺馳神秘一笑：“直升機有點顛簸，不適合孕婦，還是開車穩一點。”
瞿楊的嘴巴都喔了一個圈，這表示，何雪莉又懷孕了么？這瞿家的子孫……源源不斷啊。
“呵呵，走吧，路上說。”何鷺馳攬着他的腰，感覺自己幸福得要飛起來了。
瞿楊第一眼看到瞿英的時候，他竟然在他媽懷裏呼呼大睡，他太想抱抱看看了，一個勁往何雪莉懷裏瞅，恨不得一把奪過來，搶了就跑。
何雪莉抱怨道：“才剛哄睡，可折騰人了，小馳，你把孩子抱好，我就在機場附近訂的酒店，明天上午的飛機飛廣東。”
何鷺馳瞪大眼：“你不回老房子看看啊？”
何雪莉拍拍弟弟的背，笑了一下。“不去不去，你們把孩子照看好，這背包里全是他要用的東西，你平時也看姐姐照顧過，應該都會。他一般不哭鬧，假如認生的話你就把背包里的公仔拿給他玩。”
然後她轉身對瞿楊說：“楊楊，你爸爸這兩天稍微有點兒忙，下周過來看你。”
瞿楊瞥着嘴，心想要你管。
“我就不跟你們回了，來來回回太折騰。”
“姐，那你好好照顧自己，我讓趙潔開車送你，你有什麼需要告訴她。”
何雪莉笑了笑：“好，你們回去吧。”她依依不捨的摸了一下兒子，然後跟瞿楊揮揮手。
瞿楊趁何雪莉去乘電梯了，趕緊把弟弟從何鷺馳手裏抱過來。“嘿，小傢伙，我們終於見面啦。”這回可不是隔着屏幕跟弟弟互動了，手裏沉甸甸軟乎乎的小東西簡直太誘人了，瞿楊忍不住一口吧唧上去。
“哇，他胖乎乎的，好可愛。”可是分明又不是鏡頭裏看見的那個小嬰兒啊，感覺長大了好多。
“他……是2歲半了？”假如自己有一年的記憶空白，那麼瞿英今年肯定不會是個1歲多的奶娃娃。那麼，平時看到的視頻，難道都是以前錄製的？
何鷺馳寵溺地看着他，“嗯，已經2歲半了，怕你胡思亂想，平時你看到的……用的之前的視頻。楊楊，大家的良苦用心，希望你可以理解。”
瞿楊才沒心思聽他巴拉巴拉呢，一會親親瞿英的手臂，一會掐掐他的臉蛋兒，簡直把他當成一個玩具，愛不釋手。
弄得何鷺馳滿腦子黑線，好不容易回了家，瞿楊稱卧室的床太小了，不讓他進屋。
“那我睡哪兒啊？”何鷺馳可憐巴巴的看着他。
“隔壁不是還有房間么，你自己簡單收拾一下唄，好了好了，我跟小寶睡覺了。”
“可是我……”何鷺馳簡直要瘋了，自己是接了個小祖宗回來么。
瞿楊把門一關，樂呵呵的跳上床，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孩兒可欣慰了，這個世上多了一個跟他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讓從小孤獨的靈魂有了更深的牽絆，這無疑是幸福的。他一點不介意這個是何雪莉的兒子，反正他認瞿英，就是自己的親弟弟。
一覺到天亮，瞿楊睜眼第一件事就去看瞿英有沒有踢被子，有沒有掉下床去，結果旁邊是空的。
“啊！！！！”他抱着頭，頓時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處境，難道弟弟並沒有送來，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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