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又見狐皮嫁衣
我不明白,為什麼前一秒明明還好好的,后一秒郎墨樓就翻了臉,一劍刺死了這副雖然不屬於我,卻能陪伴在他身邊的軀殼?
氵昷熱的心臟,就在郎墨樓的上官惹憐劍下停止了跳動,連帶着我的意識,也一同被奪去了……
……
時間同步,神識再度歸位。
大清鬼域裏,一天前體力透支而暈厥的我倏然地撐開了雙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雕花房梁,在凡間那一半神識所有的記憶以及與郎墨樓所經歷的一切,在那俱軀殼被郎墨樓刺死後,此時此刻居然全部浮盈在了我的腦海里!
我頓時心尖一震,垂坐起身,可臍下三寸被埋了骨針的關元穴,疼得我又是溢出了一身的冷汗!
蒼白的髮絲一根根粘在我的臉頰邊,我咬着唇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捋清這幾日我分成兩部分的神識,各自在天上地下所記得的一切。
可我才回憶到這邊暈倒前,我看到了那披散着滿頭墨如綢緞的青絲的柳西涼時,寢房的格子門便猛地被一股奇強的外力撞開,撞得兩扇門扇都直接倒塌在地了!
而腳踩在破損的門扇上,就見那金絲龍袍翻飛、怒緒與恨意攀了一臉的皇太極,闖進了我的視線中!
“他險些毀了我珠兒的遺體,你難道不清楚自己該做什麼,就那麼袖手旁觀嗎?!”
皇太極怒髮衝冠地一邊怒吼,一邊朝我伸出掌心施來幾縷星光,將我纏向上方撞在朱漆的房樑上,又連續在空中翻滾了好幾個跟頭,最後整個人才重重地摔在了他的腳下!
“呃啊—!”
砸落在冰涼堅硬的青石地面上,我的脊椎骨被摔得近乎斷裂,腹下的骨刺也是鑽心地扎在我的關元穴以及穴位周邊的皮肉當中。
皇太極這突如其來的暴怒,疼得我好想撕心裂肺地大哭,可是我已經自斷了淚腺,我不會哭泣,也不會流眼淚了。
趴在皇太極的朝靴前,那綉着雲龍紋的鞋面被我噴上一口觸目驚心的鮮血,蒼白的髮絲宛若一株凋零的白玉蘭,散落在我的周身。
“尊皇…息怒…”我忍着五臟六腑的疼痛,用雙臂去纏上皇太極的雙腳,“蘭兒何處做得出了差錯,請尊皇明示……”
說不害怕是假的,甚至可以說此刻的我恐懼得連心肝都在打顫,不過,我恐懼的並非是皇太極再對我加以施暴或是怎樣,我害怕的是皇太極他察覺出我腹下懸針的端倪,這樣一來,不僅我的一切計劃都將泡湯,更有可能牽連到我在這裏唯一的希望:故君年。
不過好在,透過皇太極雙靴的縫隙,我看到了那安靜地站在寢房外,正面無波瀾地望向我們這邊的故君年。
他好端端地矗在那裏,想來是皇太極沒有懲罰他,這便足夠說明了皇太極的暴怒並非是察覺出了端倪。
“你那奎狼星君做了什麼,還需我提醒嗎?!”皇太極怒不可遏,從我的臂彎中抽出腳來,一腳跺在了我的背脊上,“若不是我消耗大部分的法力抵抗他,我珠兒的遺體就要毀在他手中了!”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郎墨樓沒有成功地摧毀海蘭珠的屍首,原來是身在大清鬼域的皇太極巧妙地通過了我的意識發現了郎墨樓的行為,所以他始終在鬼域裏操控北極星,才盡所能及地帶回了海蘭珠的屍首。
郎墨樓也一定發覺了這一切,才會選擇刺死那具不屬於我的身軀,以防皇太極再利用我的那部分神識做出什麼報復性的舉措。
“對不起…對不起尊皇……”我像一條搖着尾巴乞憐的狗,被皇太極踩在腳下請求他的寬恕。
皇太極彎下腰,拎着我的後頸把我從地上拎了起來,並迴轉過身子喚來了故君年,對畢恭畢敬的故君年吩咐道:“七日之內,我要你把‘融軀法’傳授於她!在這期間,誰敢來打擾我和珠兒的重逢,一律流放回天!”
“君年遵旨。”故君年口氣寒漠地對着皇太極欠身行禮,看着我的雙眼裏不見一絲心軟與同情。
皇太極這才滿意地鬆手,將我狠狠地推向了故君年,而故君年側過身子,故意沒有接住我,讓我再一次向著地面摔了下去。
皇太極勾唇一笑,眸里的怒緒早已轉變成對海蘭珠隔世重逢的期盼,他負着雙手流星大步地離開了麗景軒。
待他的背影徹底消失於外面的夜色當中以後,故君年先是將寢殿的大門緊緊封鎖了,隨後才來輕柔疼惜地攙扶着我坐到了一旁的軟塌上。
“蘭兒,餓了吧?我這就命人為你燒些特供的膳食來。”
我聽聞故君年的話,才感覺到自己餓得確實快要虛脫了,也就沒有攔下他,等我坐在軟塌上好不容易緩解了一些疼痛后,故君年恰好也重新回到了寢房裏。
寢房的門被方才皇太極給毀壞了,現在七零八碎的門扇就倒在地上,故君年一個人又忙着將它們清理乾淨。
等一切都歸置完畢,恰好我的膳食也燒好了,我和故君年圍在木案邊兒上,他陪着我用膳。
“他說讓你教我的融軀法,是做什麼的?”我夾了一塊兒紅燒牛腩,放入口中細嚼慢咽着。
故君年嘆息一聲,捏着帕子滿眼柔情地替我拭了拭不小心沾在我唇邊的油漬,回我說道:“你的身軀是奎狼星君的神識碎片,但尊皇不可能就這樣將你一個大活人融進自己的身軀,所以是需要特定的術法才能使你融進去的。”
我聽后,不禁感到幾分驚訝,就問故君年,皇太極本領通天,都能在這錯位的時空當中打造一座大清鬼域,還能復活曾經滿清百姓,這區區一個使神識碎片歸融自己身軀里的融軀法,難道他都不會嗎?!
而故君年對於我的困惑,只是笑着搖了搖首,簡單應道:“尊皇有他本領強大的一面,也便自然有他薄弱不堪的一面。”
我咬着筷子,努力去理解故君年的話。
……
再後來的日子裏,我除了每時每刻忍受着腹下的刺痛,直至漸漸習慣了這種疼痛以外,便是認認真真地跟隨着故君年學習融軀法。
我之所以用心去學習融軀法,並非是要真的聽順皇太極的安排,我只是為了郎墨樓可以活下去。
在我閉關學習的這期間,沒有再見過香梨,也沒有再見過柳西涼與那恍若隔世的柳涎香的身影,我不知他們去了何處,會不會下去凡間再找郎墨樓的麻煩。
但是。
在我閉關討學的第三日,胡鳳柒回來了。
他回來的這會兒,正趕上閑暇之餘我正倚窗而坐,手中握着琉瓷茶盞,斟着盞中漂浮的片片茶葉。
一見到胡鳳柒,我就不由得想起那日他中了合歡蠱的情景,再回想起當時他趴覆在我的身上氵欲盈了滿眸的模樣,我更是對他嫌惡得咬牙切齒。
只是,當他見到滿頭白髮以及雙眸猩紅的我的一剎那,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便彎唇笑得像個孩子一般幸福甜蜜。
“宛宛,”胡鳳柒攏着華袖翩然地疾步來到我的面前,用瑩白的指尖挑起我的一縷白髮,放在鼻間貪婪地吸嗅着,“宛宛,我聞到了幸福的味道呢。”
我雖然此刻對胡鳳柒厭惡至極,但在他的面前我已墜魔成事實,他是我不可信任的人,所以我要盡量地突顯出我對皇太極的忠誠,自然也無法將對他的反感表現得太過招搖。
“這幾日不見,你去了哪裏?”我淡淡地問胡鳳柒道。
“你猜。”
胡鳳柒聞言笑得明媚,隨手幻出一把牛角梳,站在了我的身側彎着腰脊,一下又一下地替我緩緩地梳着我的白髮。
“不會是去解蠱了吧?”我放下了茶盞,目光眺望窗外的蒼穹,腦海里浮現出那一抹令我魂牽夢繞的身影。
梳着我白髮的手一滯,胡鳳柒繼而又笑:“對不起宛宛,那日險些傷害了你。”
我心底發笑,難道胡鳳柒從始至終做出來的傷害我的事兒,還少嗎?現在說這些豈不是太虛情假意了。
不過,我還是故作體恤他,回應他道:“沒關係,只要你解蠱了就好。”
胡鳳柒似乎欲言又止,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這樣一直默默地替我梳發,直到我的每一根髮絲都被他精心地梳理得格外柔順以後,胡鳳柒才收起了牛角梳。
他蹲在我的身邊,向我抬起驚艷的臉頰來,笑盈盈地問我:“宛宛,你真想知道近幾日我在忙什麼嗎?”
我猩紅的眼瞳倒映在他那雙如畫的桃花眼裏,我朝着他點了點頭,輕應了一聲。
胡鳳柒滿眸美好的憧憬,一時間笑得更是柔美了幾分。
他忽然換了姿態跪在我了的腳邊,將腦袋輕輕地枕在了我的雙膝上,用夢囈般的聲音回答我道:“尊皇曾承諾過我,只要想盡辦法能將你帶回大清鬼域,他便同意將你許配於我,親自為我們在這鬼域裏操辦一場婚宴,永永遠遠讓你留在我的身邊。
所以宛宛啊,我用等尊皇履行承諾以及等你到來的那段日子裏,我再一次親手剝下了自己的狐皮,為你重新縫製了一件嶄新的嫁衣呢!
宛宛你看,這樣的款式,你還喜歡嗎?”
胡鳳柒說罷,便再一次優雅地抬起了他的腦袋。
而與此同時,只見一襲瑩白似雪的狐皮嫁衣,掛着琉璃溢彩的琳琅寶玉,“叮叮噹噹”地赫然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