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怨無悔淚火燈-2
瀰漫的螢火化為深夜的華燈,將這暗綠又綴紅的野嶺抹上了一層別有風趣的景色。
而穿界的玄機,它卻是永遠用着令人啞語的方式,就像此時在那靜謐的舊草屋,兩個從天而忽然降下的人擾了夜的寧靜,與螢火的緩行。
溫蘭書將靈火燈盞小心的護在懷中,又擔心擅自護着他的戰千郎承受太多的重力,因此他便伸了左手,欲要去撐着地面。
但未料乾草遍鋪的地面竟然內藏尖石,手掌瞬間被劃破,溫蘭書微皺了眉。
兩人坐起了身,捻了亂髮,將靈火燈盞小心放在一旁,而溫蘭書卻是將左手小心翼翼的藏到了身後。但一向細心觀察的戰千郎還是懷疑出了聲,問:“怎麼了?”
溫蘭書對他微微笑說:“沒…”
戰千郎卻不太相信:“藏了什麼,給我看看。”
溫蘭書卻沒將左手伸出:“沒…真的沒。”
戰千郎看着他,卻執着道:“手上,我看看。”
溫蘭書略顯為難:“沒……”
見他倒真不願把左手伸出來,戰千郎便平靜了神情,后竟伸了手,欲要去拉溫蘭書的左手。
“沒…、沒有、真的沒有…”溫蘭書連忙偏過身,但奈何戰千郎“外柔內剛”的力氣實在是不小。因此溫蘭書沒有了左手的支撐的后,便是一不小心往倒了下去。
瞬間,戰千郎也一併倒了下去。
明月灑花,它將兩人的面貌清晰的倒映在對方的眼裏。而溫蘭書亦是急了心跳,呆了眼。但目前關心着他左手的戰千郎依然伸出了手,要去看他的手掌:“我看看,就一眼。”
“沒…真的什麼都沒…!”溫蘭書是真的不想讓戰千郎看到他手掌上的傷,因此在一番他抓我溜后,處於下風的溫蘭書慌張起聲喚道:“千郎…”
這一聲,是猝不及防的破防,也是束手無策的慌張,但要說是撒嬌,那也是不為過的。
而毋庸置疑,戰千郎被擊中了下懷,先是愣了神的驚態,后是上了頭的紅潮,果然停了手。
溫蘭書也是猝不及防,他看着戰千郎的神情后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阿戰…我…我剛才只是…”
戰千郎問:“只是什麼?”
溫蘭書略顯無策:“只是…只是……
“嗯?”
“只是…只是太慌張了…”
“慌張?”戰千郎問:“為什麼慌張,是因為我…拉了蘭書兄的手嗎?”
溫蘭書抬了眼:“啊…?”
戰千郎鬆了手,起了身,卻對着溫蘭書緩緩一笑道:“對不起,公子,是我越界了。”
他這一聲話下,則令溫蘭書剎時胸口堵了個大石,因此他也連忙起了身,連忙道:“不、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阿戰…”
而戰千郎卻轉過了身,且依然用着屬於他的那種溫聲細語說:“嗯,我知道。蘭書兄,現在天色已是不早,你先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吧。”
說完,便是動了步,欲要走出這個破舊的小草屋。而見此,溫蘭書便就更慌了,他連忙着說:“阿戰…!我不是那個意思,阿戰!”
快速伸手拉住了他欲要離去的手掌,溫蘭書抬起雙眼看着他,屈着聲說:“別…、別走…”
手被拉住,戰千郎自然停了腳步,所以他便偏過頭來,對着他說:“蘭書兄這是做什麼嗎?是不想我走嗎?”
聞之,溫蘭書乖乖的點了點頭。而見此,戰千郎卻只是淡淡一笑,繼續着聲:“那手,還給我看嗎?”
只要他不走,溫蘭書便再點了點頭,說:“給。”
戰千郎才莞爾一笑,轉過身說:“好,那快給我看看吧。”
“嗯…”緩緩的將藏在身上的左手伸出,坦誠在戰千郎眼下。
果然,那是一道被尖右劃了條大裂痕的傷口。戰千郎盯着那傷口少頃后,便撕了衣擺做為布綾,將其小心翼翼的纏上,道:“你又受傷了。”
溫蘭書:“我、我剛才…不小心……”
戰千郎卻問:“不小心?是小心嗎?還是因為我剛才…抱着你?”
“啊?”溫蘭書先愣了一下,后又連忙說:“不、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小心弄到的!”
聽此,戰千郎卻笑了一下眼道:“那既然是蘭書兄自己不小心弄到,那是不是就是說蘭書兄並不討厭我抱你呢?”
“啊?”溫蘭書又愣了一下神,后便躊躇不決的暈着紅墨開口說:“嗯…不、不討厭的……”
“不討厭?”戰千郎又問道:“那不討厭的話,是喜歡嗎?”
“啊??”熱氣傳上臉頭,溫蘭書開始語無倫次了:“這、那…不是…也、也是…哎呀,阿戰——”
見此,戰千郎便是破聲一笑,好一會才道:“好了,蘭書兄,不逗了。不過下次再受傷,我可要罰你了。我們先休息吧,明日再行程。”
聞此,溫蘭書便看着他片晌后,才道:“嗯…、好!”
於夜,兩人背對而眠,以雜草而毯,以梁頂為被,半盞燭火為燈。而溫蘭書望着戰千郎側過的背影,不由得暗自愧疚:剛才…我的話,是不是傷到阿戰了啊?可,我也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啊……
着急又糾結的心理實在是令溫蘭書難以入眠,而見戰千郎並沒有深睡的鼻息,溫蘭書便是即小心又小聲的問:“阿戰,你…睡了嗎?”
戰千郎卻只嗯了一聲后道:“睡了。”
聞此,溫蘭書便“哦”了一聲,而想着戰千郎往日的模樣,覺得他大概就是生氣。偏偏溫蘭書是個心裏存不了愧疚的傢伙,別人的難過,往往會令他心裏也難過。所以在一刻之後,他又喚了聲:“阿戰,你…生氣了嗎?”
戰千郎又只回了一聲:“沒生氣。”
溫蘭書又問:“真的…沒生氣嗎?”
“嗯,真的沒有。”回了聲,卻沒有回了身。
而見此,溫蘭書小皺了眉,伸了手:“阿戰,其實剛才我只是……”
指尖才剛剛觸到那烏黑的髮絲時,那側睡着的人卻猶如被火灼燒,瞬間起了身。
剎那,溫蘭書的手停在半空,雙眼有些吃驚的看着戰千郎。而他的吃驚,卻不是因為戰千郎的猛然起身,而是因為戰千郎的紅潮上了臉。
戰千郎有些啞語:“蘭書兄……”
溫蘭書詫然問:“…阿戰…你…臉紅了…?”
戰千郎抿了唇:“我…我……”
溫蘭書也起了身,在他身旁坐下,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深夜的原因,兩人的心跳聲變得格外迴響了。
靜,安靜,沉靜,以及到後面的打破寧靜。溫蘭書有些顧左而言他的欲言又止:“那個…阿戰……”
難得獨處的藏情此時已如濃稠沾了壁,它如膠似漆,也如蒙雨淋漓。兩人齊肩而坐,任窗外的螢火溜入身旁綴爍,戰千郎退了紅潮問了聲:“嗯?”
溫蘭書眼神閃躲:“我…就是說…那個…我……”
“怎麼了?”
“我…我……”呼吸急促,后化躊躇不前為忍氣一豁,溫蘭書抬了眼,問:“我…我、我能親你一下?!”
這話一出,溫蘭書自己的臉便被紅潮翻了浪,紅水潑了墨。后立即垂下眼,連忙道:“如、如果不行,其實、也是沒關係的,我、我也只是……”
柔軟的唇,它撕裂了平靜的風,扯了藕斷絲連,極快的覆了上來。溫蘭書剎那被堵了呼吸,雙眼驚訝的大睜。
情絲,如蜻蜓點水的氣息於這狹小的空間環繞。戰千郎雙眼的睫毛顫巍着感激涕零的生息。
濕潤,燥熱,它互相摻和,互相揉搓,后化為清風下的絮柳,饒癢了人心。直到久久,他才鬆開了唇。用一雙被柔情灌滿的眸海將溫蘭書視擁,開了口,亂了氣息:“蘭書兄……”
自然,溫蘭書也被柔情纏了頭,亂了眼,擾了口:“千郎…”
這一聲,是索命的貴人來取了魂,戰千郎顫巍着唇邊后滲了汗。情絲織成了網將愛欲收籠,而滲入骨子裏的愛戀卻是魚貫而出。因此戰千郎動了眸,用那一聲於舊往長夜徘徊的話語擠出靜夜:“公子,我…可不可以……”
話下,聲息便斷了呼吸。而溫蘭書低着頭,知那熱淚盈眶的目光在發頂上留索,后開了口:“千郎,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其實…我也跟你一樣。”
他的背影,溫蘭書終於看清楚了。
抬了首,對上了雙眸。而猝然,戰千郎愣了神,沒有疾風驟雨,但卻勝過疾風驟雨,他伸了手,將那心尖上的人緊緊擁入胸懷,埋了肩,遮了耳與掩了聲。
深夜灌滿螢火,而他們卻只用一個擁抱,便是炫爛了屬於他們的愛河。
曾經哭着聲拖他逃走的小少年,他於三百年後,又為他劃了淚。只不過這一次,他感到的是無比幸福,而不是撕心裂肺。
互相奔赴,也許只是需要一個眼神或者是一個背影。
翌日,他們走過了楓林,剛要跨過邊境前往紅葉金蓮庄時,卻被眼前的一片荒地引神。
死人,遍地的死人,且都是乾癟了軀的死人。
互相牽着的手鬆開,望着這一暮古怪的荒涼,溫蘭書不由得疑出了聲:“這裏怎麼連一絲生氣都沒有?就算是有人故去,那也不該是這種沉息呀……”
望着這一暮,戰千郎也皺了眉,說:“死人之地,確實不應該全無活氣。看來這地方,有人在背後搞鬼。”
溫蘭書問:“有人在背後搞鬼?千郎是說這裏故去的人,其實都是另有死因?”
戰千郎點了點頭:“魂魄俱散,靈氣也已經被收了個乾淨。”
聞此,溫蘭書陷入了深疑:“收人的魂魄與靈氣?這…會是誰幹的呢?”
戰千郎卻淡色一笑,望着他說:“還能有誰,能就這種事情的,無非就是……”
“就是我呀。”
話語未落,那來擾了兩人的聲音卻已是貿然插入。
瞬間,溫蘭書轉了聲,便見在那荒涼的塌地處出現了一位紫衣男子。
戰千郎偏了首,冷了眼:“果然是你。”
宣懷誠卻是彷彿不以為然:“嗯,就是我。”
見他,溫蘭書則皺了雙眉:“又是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傷那麼多無辜?”
聞言,宣懷誠卻笑了唇,雙眼在他身上一掃過遍后便盯上了他臂懷中的那盞燈,后凝了笑容,說:“把他,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