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債

桃花債

幽暗的宮殿裏,分外寂靜,靜得讓宮殿裏的每個人能夠輕而易舉地聽見液體滴落在地板上發出的“滴答,滴答”的聲音。

死亡的聲音是從遠處傳來的,穿堂而過的風能把人的皮膚吹出一層層的雞皮疙瘩,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一陣又一陣的血腥味隨風而來。

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每個人都提着一口氣,雙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肉,就怕一不小心說出一句讓座上之人不開心的話,自己也會被拖出去行刑。

座上的男人戴着黑色雕花的半截木質面具,一身墨色錦服和座椅上鑲嵌的寶玉彰顯了他的地位與財力。

所以,他臉上的那個木質面具就顯得十分格格不入,甚是寒酸,因為雕花紋路很粗糙、廉價,並非時下貴公子們喜愛的薄如蟬翼的金箔、銀絲網罩。

滿身充斥着煞氣的男人開了口:“解決了嗎?”他的聲音使宮殿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分,周圍的人都快控制不住得抖了起來。

回話的人卻顯得尤為平靜,彷彿已經習慣了他的狠厲:“剛才用了片楓,他快失去意識了,身上的血也流了大半,大概是活不成了。”

片楓是一種刑,行刑時會在人的奇經八脈上下手,砍出八個刀口,但是又不會太深,確保人在不死的情況下一點點讓血流干,意識也會從清醒到模糊直至死亡。

血漬滴在地上遠遠看起來就像片片火紅火紅的楓葉慢慢生長變大。

“他可有說是誰派來的?”面具男又問。

“沒有,他想自殺時被我卸了下巴。”

“呵,隨便吧,無非就是那些名門正派派過來打探消息的。拾塵,別讓他死在這兒,趁血還沒流乾淨把他扔出去,自有人會撿走。”面具男冷笑一聲,並不在意這個受刑之人的身份。

“是。”拾塵爽利地從男人的眼前消失。

“會不會是須彌……”有人對這個決定不太滿意,聲音里透着疲憊。

“須彌山沒有必要派人來查探,若是須彌山的人,十一早就沒命了。”戴面具的男人顯然已有了定奪,不耐煩道。

“可是……”那人不願放棄這個向須彌開戰的機會。

面具男一個眼刀飛過去,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眼前身軀有些佝僂的男人,聲音驟然陰森:“謙叔,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想藉此機會將錯就錯引戰須彌?你也不看看時局,別忘了誰才是閣主!”

這個叫謙叔的人默默聽着眼前比自己年輕的男人對自己的訓斥,緊了緊手心的拳頭,閉上了嘴。

……

“十一怎麼樣?”面具男收斂陰鬱,換了個話題。

“暫時沒有被須彌的人看見,但是被發現后追了一段路,成婉婉替十一拖住了追他的人。”

“發現十一的,是清洛真人的弟子?”

“是。”

“……以後出閣辦事,多帶些隱息丸,不要再被人發現了。”面具男的聲音中帶着狐疑,十一也太不小心了,竟然會被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發現。

“沒什麼事,你們都走吧。”面具男寬袖一揮背過身去。站在兩旁的眾人如臨大赦,全部作了鳥獸散去。

其他人都離開了,謙叔卻沒有動,佝僂着身子立在原地。

“閣主,那件事不能再拖了!”謙叔神色複雜地看着這個背對着自己的男人,只怕他又要感情用事。

“用不着你提醒!我自有分寸!給我滾!”男人咆哮得將自己的座椅打散了架,名貴的寶石咕嚕嚕得滾了一地。

謙叔瑟縮了一下脖子,搖搖頭,無奈地轉身走了出去。

就在快要跨出門口的時候聽到男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若要讓我再發現你背着我做了什麼多餘的事,這次我可不會顧及你我多年的情分,好自為之。”

謙叔的身形晃了晃,差點沒能站穩。

最後,大殿中只剩他一個人了,他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上好的玉磚透過他的薄衣在皮膚上散發出森森寒氣。

他抬手緩緩撫上那半截面具,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與額頭,一看就是戴了許多年了,與他的臉型完全貼合。

感受着指尖面具傳來的粗糙感,一個絕決的聲音又一次爬上了他的心頭:我三載夢醒,一生錯付,但求此生莫要與君再見,你我兩不相欠。

果真…從那以後,就再未見過她,任憑他怎樣尋找她的下落製造相遇的機會,命運都像是站在她那裏,就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也就是那時開始,他像變了一個人,沒有了軟肋,沒有了希望,從而變得嗜血暴戾。

直到有一天,謙叔帶回了一個消息:她生了個孩子。

他才控制不住地憤怒起來,放佛找回了正常人心痛的情緒,這個女人居然與別人生了孩子,她居然如此不在意他們以前的感情!

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並沒有任何立場指責她,愛戰勝了憤怒,他依然只想默默守護她和她的孩子,畢竟當初……是他先薄了她的。

夢破碎的那一天,是謙叔帶着人來到她的住處。

孩子失蹤,而她死了,可他卻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再後來的這些年,謙叔一直致力於尋找當年那個趁亂逃跑的孩子,他也曾阻撓過。

可是謙叔卻說:“閣主,這個孩子只不過是她與別的男人生出來的孽種,又恰好是陰月陰時出生,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想想我們的族人!還要如此糊塗下去嗎?”

於是,他屈服了,啞口無言,最後才冒出一句:“你們逼她的時候,她的夫君呢?”

謙叔的眼窩深陷,從中射出精明的光,似乎在回憶,又像凝視,他說道:“沒有見到,許是藏起來了吧。”

謙叔的解釋並沒有打消他的疑慮,她怎麼會嫁給沒有任何擔當的男人為妻呢,突然他想到自己,他不也是這般沒有擔當的人嗎,難怪,她選夫君的眼光一直都很差。

易初辭接到季闌星傳來的花箋,有關於此次下山的要事囑咐,需速去北斗殿一趟。葉聲心下埋怨起季闌星,他可真是個麻煩精。

目送着易初辭離開煎雪堂,葉聲也打算將自己在弟子寑屋中的東西收拾收拾搬去霜盞別苑。

葉聲這一去可收拾了不少時間,並不是葉聲的東西多,其實他就那麼幾件換洗的弟子門服和貼身衣物,還有一個小匣子。

匣子裏面裝着的是幼時易初辭哄他時贈送的泥人,忘了是什麼原因,他卻一直珍藏至今。

所有的東西整理起來都用不了半盞茶的功夫,其實這些本都可以不帶,沒有什麼比胸口掛着的那半塊斷玉更值錢了。

葉聲沒想到自己會被一群下了早課的師姐和師妹們堵住,愣是把男修寑屋的門口給圍堵得里三層外三層。

女修們的手裏捧着送別的禮物依依不捨地望着葉聲,這些禮物大多都是些女修們自己繡的手帕、用靈石穿成的珠串、自己作的詩畫、烹飪的點心等等。

有些沒準備禮物的看到旁人都送了,恨不得把自己的簪子珠釵都取下來贈予葉聲,葉聲嚇得急忙制止,這珠釵帶回去,還不知師尊會如何想……

師姐不僅送了臨別禮,還有送臨別贈言:“葉師弟,你此番搬去霜盞別苑,清洛真人定然是要對你嚴加管束的,可莫要出言惹他生氣啊,不然你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說罷,心疼地看着葉聲臉上隱約未消的巴掌印。

“是啊,清洛真人那麼凶,會不會遷怒葉師兄啊。”竟然有師妹輕輕抽泣起來。

葉聲默不作聲地收起笑容,他討厭別人這麼評價易初辭!

“下次見到葉師兄不知是幾時了。”有一就有二,又是一群被自己感動了的師妹哭了。

葉聲甚是頭大,女人是水做的可一點沒說錯,動不動就水漫金山。

他只是搬個睡覺的地方,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面了。

“十分感謝各位師姐師妹們的錯愛,師尊並非無理取鬧之人,斷不會為難於我,師尊親自教習功法,也更有利於我進階,若是想與我切磋靈力,歡迎來霜盞別苑尋我,葉聲定當奉陪!”場面上,葉聲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

立馬就有女修嘟囔道:“誰都知道霜盞別苑設了結界,我們進不去的。”

你們還想來霜盞別苑??真是陰魂不散啊……幸好師尊設了結界,不然總有人打擾他和師尊的二人世界。

“若想切磋,師妹投下戰帖便是,葉聲絕不推脫。”義正言辭的婉拒。

葉聲很好脾氣地掛着笑臉安慰着這些臉都還不太熟悉的女修們,除了那些說師尊凶的。

他的眼神掃視一圈,就見到秦伊秋也在她們之中,不過她就表現得很正常了,臉色平靜,既不像是來送別他的也不像是來湊熱鬧的。

那她是來做什麼的?

花了一炷香的時間拜別這些師姐師妹,葉聲看着眼前的一堆禮物,把吃食和男修寑屋的弟子們一同分了,吃人嘴軟的男修們這才紛紛開始捨不得他。

雖然婉拒了手帕等貼身之物,可光光書畫也有一大捧,這些東西可不能隨意贈給別的男修。他也不想放進空間戒指里,膈應得慌。

正愁不知如何是好,轉頭髮現秦伊秋還沒走,正饒有興緻地看着葉聲發愁,彷彿是在看戲,神情比剛才豐富了許多。

“秦師姐可還有其他的事?”葉聲當然不會覺得秦伊秋也對自己有意思,因為他早就判斷過秦伊秋這種書蟲只會喜歡和自己一樣有學識的男修。

秦伊秋點了點頭:“你碰到了點麻煩?”

這是葉聲兩輩子的印象中秦伊秋第一次和自己說話,她的聲音不像她的外表是嬌小可愛類型的,反而帶着淡淡的疏離感,彷彿剛才的問題就僅僅只是詢問,絲毫沒有想要幫忙的意味。

“是啊,正如師姐所見。”葉聲笑着指了指地上那一堆畫卷,“太多了,我搬不下。”

“哦~桃花債太多了,你搬不回去。”語氣中帶着輕笑,悠哉哉看着葉聲。

葉聲心道不好,這秦師姐居然如此腹黑,書讀的多說話也不是一般的毒。

我上一世是不是惹過她?葉聲思來想去,什麼也沒有想起來。

“還請師姐莫要亂說,哪有什麼桃花債,沒有的事。”是試探也是警告。

秦伊秋頷首,眉眼彎彎,捂着嘴笑出聲來,她一笑,露出了玉腮上的兩個淺淺酒窩,圓潤的肩膀也隨着她笑的動作抖了抖,這副樣子搭配上她玲瓏小巧的體型,別提多可愛了。

可是她的下一個動作,卻讓葉聲愣在了原地。

“既然是沒有的事,那師姐便幫你一把。”說著,手上迅速甩下幾道火符。

轉眼,畫卷便燒掉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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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肝陰陽師超鬼王,時間有點不夠用。

但是會盡量抽空過來更新。

爭取不鴿!

葉聲:腹黑師姐不好惹,師尊,我害怕。

易初辭:你馬上會更害怕。

(下一章見~)感謝在2020-12-0309:02:10~2020-12-0421:58: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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